四月詩心渡人還

張善存

四月的天，是屬于一代才女林徽因的。自從她和他們的故事謝幕之后，自從那首詩被世人傳唱不絕之后，自從那本書那部影視劇風靡之后，就是了。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

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換。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

黃昏吹著風的軟，

星子在無意中閃，

細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

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

你是天真，莊嚴，

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后那片鵝黃，你像；

新鮮初放芽的綠，你是；

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林徽因《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風、云、煙、星，雨、花、月、燕，鵝黃、白蓮、綠芽，古典的意象，融進現代情懷，女性的纖柔，襯上唐詩宋詞的底蘊，想不“傳之久遠”都不能。四月的澄澈清明，四月的瀲滟清爽，四月的溫暖清歡……古往今來，還有誰把四月描摹得如此詩情畫意令人流連愛憐回味無窮呢。

有人說，這首詩是林徽因寫給她第一個孩子梁從誡的，還有人說是贈送給徐志摩的?；蛟S都有道理吧，但今天我們讀出的只是對“你”的熱烈歌頌和贊美，是對“你”的傾心追慕和祝愿，是對生活的坦誠擁抱和熱愛?！澳恪笔敲總€人心中對四月的感受，是真善美的化身，更是每個人對美好生活的全部憧憬。潔凈，歡快，溫暖，纖塵不染。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才女，其文學成就卻并不突出，尤其與其獨特的教育背景和杰出的文學才華相比，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簡直可以說是嚴重失調相當歉收的。盡管林徽因在詩歌、散文、小說和戲劇等多種文學體裁，都留下了幾篇不一般的作品，但畢竟數量太少，分量太輕，而且遠未達到應有的藝術高度，難免給人留下一種乍進則出、淺嘗輒止的遺憾。稱林徽因為作家，只能相對于她生活的那個時代而言。我這樣說絲毫沒有要貶低她的意思，與作家這一身份相比，我更愿意強調她的“著名建筑學家”這一身份。

1904年6月出身于官宦世家的林徽因，從小就對古建筑學顯露出非同一般的興趣愛好，早在1920年4月，在她隨父游歷歐洲時大概就立下了“考古”的志向。那是在倫敦，受到房東女建筑師的影響，她就開始攻讀建筑學的著作了。若非在此期間結識了詩人徐志摩，并受他的影響深遠，很難想象她會對新詩產生濃厚興趣并有傳世之作。這一點我們只要稍微來個對比閱讀，就不難發(fā)現二者的淵源關系，比如《那一晚》和《偶然》就存在明顯的師承因子。

“建筑是凝固的音樂”，林徽因將自己的文學才華更多地轉移到了對建筑的研究上，并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30年代初，林徽因與夫婿梁思成便開始用現代科學方法研究中國古代建筑，一躍而成為這個領域的開拓者，為中國古代建筑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科學基礎。

遺憾的是，林徽因早年身體不好，抗戰(zhàn)期間又歷經顛沛流離，最終惡化為肺結核。而婚后她陪著梁思成翻山越嶺到處尋訪古建筑，還常去深山野地尋訪那些古橋、古堡、古寺、古樓、古塔，勘定年月，計算尺寸，揣摩結構，繪圖照相，然后整理歸檔，費力異常。1937年11月，她在長沙時，險些被日本人的炸彈炸成碎片。在當時，建筑學的研究顯然不是什么著急的事，但他們卻樂此不疲，體現了作為學者的責任和良知。這份學術良知，一直伴隨著他們的有生之年。

林徽因為中國建筑事業(yè)艱辛勞作，為保護古建筑貢獻卓著，尤其在1949年后，為保留北京古城墻古門樓，他們不遺余力奔走呼告，功不可沒。據說有一次，林徽因出席文化部的酒宴，恰巧與清華大學出身的北京市副市長吳晗同桌，她竟然抹下面子，當眾指責身為歷史學家和政府高官的吳晗保護古城墻不力，弄得對方好一陣尷尬。

評價一個女人，往往無法回避她的感情生活，而與之交往的男子的水平無疑是最有說服力的指標。從這個角度來講，林徽因肯定是紅粉隊伍里的佼佼者。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這三個優(yōu)秀男人是怎樣與她的生命相互纏繞，大家都已耳熟能詳，而轟動一時的那個“太太的客廳”更是為人津津樂道。在大作家蕭乾的絕筆文《才女林徽因》中，記載過這樣一個鏡頭：“她說起話來，別人幾乎插不上嘴。別說沈（從文）先生和我，就連梁思成和金岳霖也只是坐在沙發(fā)上吧噠著煙斗，連連點頭稱賞?！边@樣的場景古今中外罕有所見，而“徽因的健談決不是結了婚的婦人那種閑言碎語，而常是有學識，有見地，犀利敏捷的批評?！龔牟还諒澞ń牵＠鈨煽伞Ｎ页３Ｕ鄯诨找蜻^人的藝術悟性”。相信這段話能引起不少時人的共鳴。

不要說在那個時代，即便今天，一個女子周圍能團得如許優(yōu)秀男子，且如此游刃有余地穿梭其間，也難以想象。單這一點，林徽因的獨特魅力就不能不令人困惑和著迷，也不可避免引發(fā)他人的羨慕嫉妒恨，比如寫有《太太的客廳》諷刺她的冰心女士，但她都一笑置之。倒是曾任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的傅斯年，說過這樣的話：“其（梁思成）夫人，今之女學士，才學至少在謝冰心輩之上?！鳖H為中肯。世間的美大多都是短暫的。1955年，林徽因病逝于北京，才剛過天命之年，毋庸置疑的英年早逝。丈夫梁思成親手為她設計了一方樸素而簡潔的墓碑，上書“建筑師林徽因之墓”，足見其身份認證。

后來，她的兩位好友——哲學教授金岳霖和鄧以蟄聯(lián)名給她寫了一副著名挽聯(lián)：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她的生命特征，其中的下聯(lián)即取自其代表詩作《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從此，“四月天”似乎成了林徽因的另一個生命符號，象征著博大的愛和不老的青春。所以，年年歲歲的這個時候，人們總會想起她，總會想起與她有關的那些人那些事，還有那些氤氳的傳說。

“四月天”是愛是暖是希望的代名詞，是那一代人用汗水和心血耕耘過的精神伊甸園，也應是今人修身養(yǎng)性滋養(yǎng)心靈的Golden Days。又是四月了，窗外一片綠的海洋花的世界，如詩如畫，似夢似幻?！覀儯钤谶@個時代，都應該有所作為，不要辜負這美好的人間四月天！

[作者通聯(lián)：山東滕州市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