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殺手

劉凡

圍棋高手李世石與“阿爾法狗”間的“人機大戰(zhàn)”一開打，“阿爾法狗”瞬間成為“網(wǎng)絡(luò)紅狗”，李世石亦轉(zhuǎn)眼變成網(wǎng)絡(luò)紅人。李世石在比賽過程中，焦慮失望無助乃至抓耳撓腮探頭探腦的各種表情動作，甚至還被網(wǎng)絡(luò)高手制作成了“表情包”。

看到李世石在“阿爾法狗”的重重碾壓步步緊逼下不作掩飾的豐富表情，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李世石乃性情中人，自然率性。這樣的人，作為朋友固然可交，可是作為棋手，恐怕就不是什么可愛之處，甚至變成弱點了。在“人機大戰(zhàn)”的解說嘉賓中，有人就指出了人類在面對智能機器時除了精力、體能和計算能力等方面的劣勢之外，還有一項致命的弱點——心理和情感上的波動。棋手們倘能真正做到像機器人那樣寵辱不驚、心如止水，不為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心存喜憂，那么這“人機大戰(zhàn)”人類又會多上幾分勝算。

其實，這恐怕也就是局外人說的“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哈哈。倘若將那幾位嘉賓派上“人機大戰(zhàn)”的競技場，坐到李世石的位置上，面對阿爾法狗那不動聲色而又著著見血的尖長立擋爬沖飛夾，你叫他寵辱不驚心如止水看看？

人有七情六欲，難免就有快樂哀愁，即便是那些被古人譽為頗有雅量的人，其實亦不過是在強作支撐。《世說新語》中記述吳國重臣顧雍得知兒子顧劭去世的消息時，正與人下圍棋，其神色不變，下到終局，但“以爪掐掌，血流沾褥”，可見其內(nèi)心悲苦到了何種地步！再看導(dǎo)演了“天下三分”這部大戲的諸葛亮，面對司馬懿的十萬大軍，在空城之上，焚香撫琴，前面看貌似泰然自若，后面瞧卻是汗流浹背！“千秋誰堪伯仲間”的諸葛亮在重壓之下也是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出如漿。

不過如此表現(xiàn)并未減弱他們的人格魅力，反使他們更真實更可親。是人，就該有內(nèi)心的柔軟時候，就該有失的傷悲和得的喜悅。如果人一個個都像智能機器，心中只有目的和手段，時時處處都在冷靜地計算著下一步的走法，那多恐怖！

所以，再智能的機器終歸是機器。而說一個人是機器時，這機器就成了一句罵人的話，近似于冷血動物。像《歐也妮·葛朗臺》中的賺錢機器老葛朗臺、《俊友》中的逐利機器杜洛阿，親情、愛情都可以成為利用的手段，其身上還有一絲人味嗎？

所以，我寧愿李世石一輸再輸，也不愿他為了贏棋而蛻變成“冷血殺手”。因為，無情未必真豪杰，多情如何不丈夫！

王淦生老師點評

本文以“人機大戰(zhàn)”中李世石情感波動從而導(dǎo)致敗績的事例為由頭，探討了一個可能很少有人去探究卻又意味深長的問題——情感波動到底是不是人類的弱點？冷面冷血究竟是不是一種值得稱道的素質(zhì)？作者將此上升到了一個人性和文化的高度去分析，借古今中外名著和典籍中的名人逸事，充分論證了“無情未必真豪杰”的道理。中國人素有“不以成敗論英雄”的傳統(tǒng)，其根源就在于有情有義的失敗者常常比一臺殺人機器更可愛，不是嗎？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