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語言和文學藝術的合成。語言是指生物同類之間由于溝通需要而制定的,具有統(tǒng)一編碼解碼標準的聲音(圖像)訊號,是人文科學、社會科學、工程科學和自然科學研究的對象;文學藝術是與神話、宗教、語言、科學并列的、人類文化創(chuàng)造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又是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研究的對象。語言/言語、文學/文章構成語文的基本內(nèi)容。
語文學是研究語言現(xiàn)象、言語活動、文學藝術的教育教學的一門學科。語文學應該對語文教學大綱、語文課程標準、語文教材、語文課程及教學、語文訓練、語文考試綱要、語文測試及評價等全過程進行全方位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指導。語文學的建立,可望不再讓語文被文藝學、語言學、修辭學、寫作學、文章學、詮釋學等學科所分割,不再讓語文沒有自己獨立的版圖,不再讓語文成為一個無人認領的孤兒,不再讓語文成為沒有指引、缺乏前導的盲動者,不再讓語文成為瞎打亂撞、無法無天的莽夫。
2003年版《語文新課程標準》對語文的特點有如下界定:“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tǒng)一,是語文課程的基本特點?!鄙晕⑺伎家幌戮涂梢园l(fā)現(xiàn),這句話里的“語文”幾乎可以換成其他任何一門學科。也就是說,工具性和人文性并不是語文學科的基本特點,而是所有學科的屬性。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由于思想、精神、信仰的集體退場,導致人文性更多只是停留于口頭上的喧囂而不是行動上的踐履,更多的只是粉刷在墻壁上而不是內(nèi)化為思想和習慣,因而工具性倒是得以凸顯,成為語文學科自我矮化的絕佳定位。于是價值觀與信仰被放逐到火星,各類逞才炫能的小技巧、小智慧、小心機大行其道,心靈雞湯的煲湯法、各種段子的編造法成為語文工具性的最佳注腳,也成為語文證明自己還有些許存在價值的最后一根稻草。說到底,語文只剩下還能派上用場的工具性,成為自我馴化和馴化他者的得力工具——工具性既成為手段和方法,又成為馴化他者的終極目標。
筆者認為,語文的工具性(工具論)有如下危害:
工具性(工具論)使語文成為一種工具,進而使其失去自身的獨立性、自足性、自洽性和完整性;工具性(工具論)使語文與其他學科沒有任何區(qū)分性可言,從而失去了語文學科的固有本性;工具性(工具論)使語言在人類進化過程中無可替代的作用蕩然無存,完全抹殺了語言哲學和生物學對語言引導人類走出蒙昧的成果的肯定,進而使語言失去其先導地位;工具性(工具論)使語言成為引導人類進入精神家園的向導的可能性完全喪失,導致人對終極存在的思考成為空白;工具性(工具論)使言說者自動降到工具的地位,人的工具性就此形成,“人是目的”的本體論就此遭到放逐;工具性(工具論)抹煞了語言作為精神性存在的出發(fā)點和歸宿點的特質,消解了語言安頓人類靈魂的重要性。
基于上述反思,筆者認為,語文的基本特點是:語言(言語)性,母語性,文學性,表現(xiàn)性,存在性。語言(言語)性是指語文以已有的語言積累和學生的言語活動作為學科屬性;母語性是指語文以一個人自幼習得的語言作為學習對象時所具有的學科屬性;文學性是指語文以語言文字的藝術作為學科屬性;表現(xiàn)性是指語文以表達情感和思想作為學科屬性;存在性是指語文以探索、承載人的終極存在價值作為學科特性。
不少人認為,現(xiàn)在學生語文水平低下,很大程度上是語文標準化測試造成的。這個說法不具有說服力。我們要弄清的是:首先,什么是標準化測試;其次,現(xiàn)在的語文測試是不是標準化測試;再次,其他學科和其他語言的評估方式可以給語文評估以什么啟發(fā)和借鑒意義。
標準化考試也稱標準化測驗,是指根據(jù)統(tǒng)一、規(guī)范的標準,對考試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包括測試目的、命題、施測、評分、計分、分數(shù)解釋等都按照系統(tǒng)的科學程序組織,從而嚴格控制了誤差的考試。其包括“試題編制標準化,考試實施標準化,閱卷評分標準化,分數(shù)轉化與解釋的標準化”等環(huán)節(jié)。所謂“標準化”,是指將測驗誤差降至最小的過程,包括統(tǒng)一內(nèi)容、統(tǒng)一指導語、統(tǒng)一時限、統(tǒng)一評分、確立常模、收集信度和效度資料等。
試圖以語文學科所具有的特殊性回避測量與評價是一種鴕鳥心態(tài)?!叭祟惖臎Q策過程總是包含著測量、測驗和評價的某種形式?!睙o論是語文的語言(言語)部分,還是藝術部分,都可以而且應該進行測驗,以期獲得定性、定量的結果,并據(jù)此做出評價性決策:選拔,安置,分類,診斷與矯正,反饋。即使是古代科舉考試的測驗方式——以一篇文章(詩賦)評價高低,也還是要借助定性或定量的方式進行評價,以達到遴選人才、公平公正的目的。
用上述標準衡量時下的語文測試,不得不說離理想的目標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就手段與方式而言,時下的測試信度和效度亟待提高,才有可能避免語文學科的尷尬——語文成績不一定能反映學生的閱讀與寫作水平,導致學生學習語文的積極性嚴重受挫。唐映紅就高考作文命題在《高考作文考試能客觀反映考生的寫作能力嗎?》一文中寫道:“具有極大的偶然性而非普適性,能寫好去年度的高考作文命題,不見得能寫好今年度的命題;能寫好四川省的命題,未必能寫好上海市的命題”;就結果而言,時下的測試過分看重分類、選拔的評價功能,導致人們把測試與分類、選拔畫等號。要改變目前測試信度、效度不高的現(xiàn)狀,有效、可行的做法是引進科學化的測試手段,提高測量、測試、評價的水平,而不是走回頭路,甚至廢止測試和評價。
認為語文不適合定量評估的說法既無歷史依據(jù),也無邏輯支持,更不符合事實。對中學教育狀況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英語科目的考試在信度、效度上遠遠勝過語文,除了英語教材的體系編排等原因之外,測試的科學化也是重要的原因,因此學生覺得投入時間學習英語(以及數(shù)理化生)是一件可以預期成效的事情;而對語文普遍有厭學情緒,關鍵就在于語文測試的偏、難、怪、傻、稚、嫩,如同黑洞一樣無法預知,因而無法預期其成效。而且,語文考試成績好、作文分數(shù)高,往往并不意味著語文素養(yǎng)高——這似乎是語文的雙重尷尬。雖然這種尷尬由來已久,那就是科舉文章寫得好,通常不意味著能在文學上有所成就,但這種尷尬于今尤烈。雙重尷尬甚至多重尷尬局面的形成,不應歸因于標準化測試,而應歸因于測試不夠“標準化”,課程標準及教材的因循守舊,教育教學過程的少慢差費,考試大綱的不知變通,評卷標準及過程的隨意草率,信仰缺失下的漢語“失魂落魄”、屢受蹂躪。
高考英語、SAT、雅思、托福以及GRE等標準化考試應該給漢語測試以鏡鑒,漢語測試早日走上科學化、標準化的道路才是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