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想中的語文教師,應該是熟讀經典、博覽群書的學者,是課堂上指點江山、揮灑自如的教者,是思想深邃、眼光獨到的智者,是才華橫溢、出口成章的詩者,是具有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的睿者。但現(xiàn)實中很多語文教師卻成為知識的“搬運工”,是教參的“傳聲筒”,是一個在夾縫中尋求生存之道、失去獨立與思想的職業(yè)者。
我相信,任何一個語文教師都不愿意盯著學生的分數(shù),而愿意帶領學生走進一個充滿知識和審美情趣的世界,無功利、無目的地暢游書海,體會獲取知識的快樂,體驗思考的愉悅。但是應試的現(xiàn)實讓語文教師飽受“二元困境”的折磨:分數(shù)關乎學生的當下,知識與思想關乎學生的未來。于是在“近處”與“遠處”之間,語文教師徘徊躑躅,陷入一個個“既……又……”的尷尬中。例如“既應試又素養(yǎng)”“既工具又人文”“既功利又超然”……于是在這種“既……又……”中,語文的“性”多元化了,課堂教學內容游離了,閱讀與寫作變味了,語文老師的價值也越來越模糊了。
在學校里,語文是最不受學生和領導重視的學科,理由居然驚人的一致:語文就那么回事,學不學一個樣,學好學不好也一樣,花不花時間都行。這種價值虛無主義,使得語文自身的屬性與地位一直處于邊緣,而這種局面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改變。追求分數(shù)、為分數(shù)奮斗的結果讓語文教師變成了“教書匠”?!敖场币馕吨逃兂闪艘环N技術活,一種謀生手段,也意味著精神與靈魂的缺失。
關于語文的定位有三種觀點:語文即語文成績,語文即言語,語文即精神與審美。這三種不同的觀點集中于一個語文教師身上,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于是,語文教師并不是“在對圣地的追求中”,而是在“茫然不知所措中徘徊著”,走來走去,踱去踱來,光陰荏苒,教師的學術生命也就走到了一個盡頭。朱光潛先生的“慢慢走,欣賞啊”不知不覺變成了“等一等,迷茫啊”。
當語文“窮”得只剩下分數(shù),當課程“窮”得只剩下標準,當教學“窮”得只剩下考試,當課堂“窮”得只剩下中心思想時,語文教師的職業(yè)情懷也就被壓榨得所剩無幾了。想給學生講《再別康橋》時,有人說:“高考不考現(xiàn)代詩,何必花那些時間”;想給學生補充經典名著時,有人說:“課時緊迫,還是抓緊時間講正課吧”;想給學生講講最新的時事,有人說:“講那些對學生寫作沒有直接的幫助”。這個時候,語文教師的價值歸屬也就被擠壓得“密不透風”了。當讀到劉亮程的“生命本身有一個冬天,它已經來臨”時,沒有一種對生命的震顫;當讀到李煜的“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時,沒有一種離別的絕望感;當讀到杜甫的“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時,沒有一種對精神自由的追求,這個時候,語文教師的審美精神也就走向死亡了。
實際上,“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看似容易實現(xiàn),其實需要一輩子去踐行,而且其高度也并非常人所能企及。陳寅恪提出了“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這是對知識分子的精神內蘊的理想概括。“獨立”,意味著語文教師要有自己的觀點,并且付之于行動。“批判”,意味著理性、不盲從,具有冷靜的反思意識。思想的游牧者,不僅要求教師知識豐富,更要求具有豐富的思想含量。
語文教師,對教材要有自己獨立的解讀,不囿于主流;對課堂要有自己主觀的設計,不拘于模式;對經典要有主動傳播的意識,不困于分數(shù);對寫作要有辯證分析的觀念,不限于格式;對學生要有發(fā)自內心的關愛,不礙于身份;對課程要有自己的理解,不束于標準;對教育要有理想主義的情懷,充滿使命,像“教學生三年,要為學生想三十年,為整個民族想三百年”那樣,充滿大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