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軍營

“肖教授火眼金睛賽PET”

儒雅且?guī)洑?，威嚴又睿智?/p>

這是坐在記者面前的肖湘生給人的第一印象。這位年逾古稀、看似只有六十來歲的二級教授，早就是我國放射學界名聲赫赫的專家。

幾年前，上海一位大學教授發(fā)現肺部“長了個東西”，輾轉幾家大醫(yī)院都沒能確診，最后找到了第二軍醫(yī)大學長征醫(yī)院肖湘生教授。

肖教授仔細看了看片子，肯定地對他說：“最好明天就手術，越快越好！”

后來，手術做了，病理檢查確診為癌癥。

由于診斷準確、及時，那位教授仍然健在。

2003年秋，北京一位老將軍被多家大醫(yī)院診斷為肺癌，手術方案都確定了。后來，老將軍的家屬聽說上海長征醫(yī)院有個肖教授有絕活，于是他們經過多方打聽，終于在手術前一天找到了肖湘生。肖教授診斷他患的不是肺癌而是肺結核，讓他安心養(yǎng)病。

將軍免受一刀。幾年過去了，將軍痊愈了。

慕名而來的病人越來越多。為滿足患者的要求，解除他們的苦痛，早在10多年前，肖湘生就在國內開設了影像科門診，專門接待來自全國各地前來求診的各種病人。數10年來，肖湘生用他特有的“火眼金睛”，從紛繁復雜的生命體征中發(fā)現肺癌的蛛絲馬跡，挽救了數以萬計患者的生命。

肖湘生說：“每當我準確診斷一個病人，病人高興地說聲謝謝，我覺得那是對我最高的獎賞，非常開心和滿足?！?/p>

前些年，深圳有位安女士被肖湘生明確診斷為早期肺癌，并建議她及早手術。但她的家屬得知上海某知名醫(yī)院有國際先進的PET檢查，就花了近萬元進行檢查，結果完全相反：良性病變。

一邊是肺癌專家，一邊是國際先進設備，誰是誰非，一時難住了安女士一家。

他們舉棋難定，再次找到肖湘生。

肖湘生又仔細看了片子和PET結果，依然堅持惡性腫瘤的診斷結果，要求她盡快手術。安女士最終聽從了肖教授的話進行手術，結果和肖湘生診斷的完全一樣，避免了一場災難。

安女士一家為此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感謝信，稱“肖教授火眼金睛賽PET”。

肖湘生經常對他的學生和年青醫(yī)生們說，影像科醫(yī)師是干什么的？那就是診斷疾病的，診斷是治療的前提，沒有正確的診斷，就沒有有效的治療；診斷錯了，治療一錯，后果不堪設想。所以，肖湘生要求他們對每一個來影像科檢查的患者要明確4點：一是患者有沒有生??；二是生的什么病，是炎癥？腫瘤？良性還是惡性？必須準確無誤；三是如果有病，那病到什么程度，即進行分期，假如是腫瘤，是早期還是晚期，以便于制定正確的治療方案；四是治療后復查，幫助評價治療效果，是否修改治療方案。

他告訴記者，早期診斷與肺癌的預后關系密切，如果誤診了，拖到晚期，就意味著病人將面臨死亡。因為目前中晚期肺癌5年生存率只有5%左右，平均生存期只有1年左右。如果早期診斷，5年生存率可達90%以上，其中許多可活10年、20年，甚至更長。在當今影像界，盡管有CT、核磁共振等先進手段提供越來越清晰的圖片，但誤診率仍高達30%以上。而肖湘生對于全國各地來長征醫(yī)院會診的疑難雜癥的一次確診率，卻高達98%以上。

“診斷比治療更重要?！边@句話已成了肖湘生的“口頭禪”。

“我的最大愛好就是玩肺結節(jié)”

1941年5月，肖湘生出生于湖南衡東縣的一個僻遠山村。這個農民的孩子，小時候就聰明過人。17歲那年，肖湘生參軍。由于表現突出，18歲時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醫(yī)科大學，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廣州軍區(qū)167醫(yī)院從事放射診斷工作。

后來，他去單位報到，才知道自己工作的醫(yī)院原來是一所結核病醫(yī)院。當時大部分年青醫(yī)師不安心，一是怕被傳染，二是覺得肺結核沒什么可學的。

那時，肖湘生看到有的戰(zhàn)士得了肺結核，因為誤診，拖得很重，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為此，他暗下決心要當一個優(yōu)秀的醫(yī)生。在那個年代，醫(yī)學書籍非常缺乏，肖湘生就把能找到的幾本有關“結核病學”的書籍幾乎全部背記下來。接著，他又閱讀了醫(yī)院庫存的幾千份片子，他把典型的非典型的少見的結核病進行分類，對結核病的診斷，尤其對下葉肺結核、空洞性肺結核、支氣管內膜結核等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天道酬勤。1978年恢復研究生考試后，肖湘生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上海第一醫(yī)學院，師從我國影像醫(yī)學泰斗榮獨山教授，主攻“肺癌早期診斷”。

在我國，肺癌居惡性腫瘤發(fā)病率的首位。除惡性腫瘤外，良性腫瘤、炎癥、結核等其他許多疾病也會在肺部形成結節(jié)或腫塊，在X光片上形成陰影，要從各種結節(jié)中準確判斷出惡性腫瘤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診斷疾病與偵探破案有許多相似之處?！毙は嫔嬖V記者：“就在讀研究生期間，我從小說中的偵探人物福爾摩斯得到了啟發(fā)。為什么福爾摩斯能通過別人難以發(fā)覺的細節(jié)中找到案件的證據，從看似沒有用的細枝末節(jié)中發(fā)現破綻。要達到福爾摩斯斷案如神的程度，就必須歷經千錘百煉，必須經過科學的訓練和長期的積累。”

肖湘生說，肺癌和其他病變都有各自的長相，互相之間有相似之處，也有許多不同的地方，這就是醫(yī)生賴以診斷疾病的證據。

肖湘生把病變發(fā)育過程和人的生長發(fā)育過程作了一個比較。他說，我們?yōu)楹文軓某汕先f的人群中認識張三、李四，因為每人都有不同的長相，張三、李四的臉型、眼睛、鼻子、頭發(fā)等都不一樣，但這種長相要長到一定的年齡才能顯現出來，才能被認識?？蓜偵聛淼男律鷭雰夯ハ嚯y以區(qū)分，不貼標簽就要抱錯，未出生的胎兒和胚胎互相之間就更難以區(qū)別了。

不同的病變也有不同的長相，肖湘生告訴記者，例如肺癌的形態(tài)、邊緣、內部結構等特征與良性結節(jié)不同，這是我們診斷的基礎。但是這些特征一般要長到直徑三四厘米以后才能表現出來，直徑2厘米以下的早期肺癌多數表現不明顯，越小就越不明顯。雖然較大的或較晚期的腫瘤診斷相對容易，但診斷出來意義不大，很難治愈。小的腫瘤、早期腫瘤診斷很難，但診斷出來能大大延長病人的生存期。

為了煉就一雙“火眼金睛”，在碩博連讀的整整7年間，肖湘生常常一個人躲在實驗室默默苦讀、勤練。那段時間，他幾乎把中山醫(yī)院放射科X光片庫當寢室，把幾萬份肺部陰影X光片進行歸類統(tǒng)計、分析比較。此外，他還把外科醫(yī)生切下的含有肺癌的肺組織，制成標本與術前的X光片進行仔細對照，接著在片子上尋找可疑的征象，然后再到標本的對應部位進行對照，并切下制成病理切片，到顯微鏡下看是什么病理組織。就這樣，他在顯微鏡下研究了近萬張術前、術后的X光片，細細地與病理切片反復對照，將所有肺癌在X光片上的征象都熟記于心?，F在，只要片子上有一點異樣，他都能敏銳地捕捉到，并能基本判斷出哪個是良性，哪個是惡性。

一次，他的一位朋友到肖湘生家作客，隨意翻了翻他書架上的幾十本影集，結果看到的全是各種肺癌標本和X光片的照片。朋友突然明白了肖湘生煉就“神眼”的背后，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艱辛。

有人問肖湘生最大的業(yè)余愛好是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最大愛好就是玩肺結節(jié)?！?/p>

這樣的工作，他整整做了40多年。

為了攻克肺癌等醫(yī)學堡壘，肖湘生為此幾乎付出了他畢生精力和智慧，取得了累累碩果。他在國際上首先建立了早期肺癌檢出的最優(yōu)方案；首次提出小葉間隔增生是肺癌分葉的主要因素；最早明確了空泡征的病理基礎和它對早期腺癌和肺泡癌的診斷價值；在世界上首次明確了胸膜凹陷征的病理機制和分型，提出典型者對肺癌診斷有特異性；闡明了肺癌動態(tài)增強的分子生物學機制及其對良惡性結節(jié)的鑒別價值；最早報道MRI信號模式和點簇狀高信號對肺癌組織類型的鑒別意義。

“他獨辟蹊徑開展肺癌介入治療”

從上世紀80年代興起的介入治療，以它創(chuàng)傷小、效果好、治療便捷等優(yōu)點，備受醫(yī)生和患者青睞，成為繼內科、外科之后的第三大臨床技術。

肖湘生不僅有一雙“火眼金睛”識別各種肺癌，更能準確地把握中國的醫(yī)療水平與國際先進水平之間的差距，利用每年出國交流的機會把國際最新的技術和醫(yī)療設備帶回國內，帶回長征醫(yī)院。

肖湘生雖然重點研究肺癌早期診斷，但有些患者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期。晚期肺癌患者不能動手術，為了挽救病人的生命，肖湘生獨辟蹊徑，在影像科率先開設病床，專門收治介入治療的病人，30多年來他為8000多名肺癌患者解除了痛苦。

記者在采訪期間，有幸目睹了一場“封鎖癌細胞”的戰(zhàn)斗——

初春的一天上午，在第二軍醫(yī)大學長征醫(yī)院影像科的手術臺上，躺著一位50多歲患中央型肺癌的病人。

在隔壁控制室的熒光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患者左側肺葉有一半被腫瘤占據并壓迫支氣管，擴散轉移到骶骨上的腫瘤也有鵝蛋那么大。這時，醫(yī)生熟練地在病人大腿根切開了一道3毫米的口子，在股動脈里插入一根直徑不到2毫米的導管。

在熒屏上，只見這根導管像蚯蚓一樣，扭動著身子順著動脈蜿蜒向上，直達肺部支氣管動脈。醫(yī)生將抗癌藥物注射在這里，并用栓塞劑堵塞供應腫瘤營養(yǎng)的動脈血管，從而把癌細胞封鎖起來，腫瘤就會停止生長、萎縮、壞死。

這場封鎖癌細胞的“戰(zhàn)役”，整個過程只有一個多小時。

由于細細的支氣管動脈直徑為肝動脈的1/5，導管不易固定，用力稍大就易脫落。栓塞藥物一旦跑進脊髓前動脈，病人就會出現并發(fā)癥，甚至出現截癱和危及生命，技術難度極高，國外發(fā)生這種嚴重并發(fā)癥的約有2%～5%。而長征醫(yī)院影像科已完成中晚期肺癌介入治療7000余例，至今沒發(fā)生過一例嚴重手術并發(fā)癥。

肖教授對記者說，目前中晚期肺癌各種方法治療都不盡如人意，但這樣的晚期肺癌患者經過介入治療后，1年生存率可達到70%～80%，3年生存率有30%～40%，5年生存率為10%～20%。有的病人經介入治療能長期生存，上海的一位張姓患者，發(fā)現時已是晚期肺癌，經肖湘生介入治療后，至今已有12年了，仍健在。

為把這種介入療法推廣到全國，肖湘生在國內舉辦腫瘤介入治療規(guī)范化學習班，收到了良好的醫(yī)療效果。南方醫(yī)科大學南方醫(yī)院介入科主任李彥豪教授說：“肖湘生教授獨辟蹊徑開展肺癌介入治療，不僅為廣大肺癌患帶來了福音，更為我國介入業(yè)界作出了突出貢獻?！?/p>

正是由于肖湘生在我國介入治療領域成就卓越，他先后被同行推薦擔任中華介入放射學主任委員和中國腫瘤介入治療學會主任委員。

在他擔任這些學術職務期間，介入治療這一新興學科在國內發(fā)展卻遇到嚴重挑戰(zhàn)，各地發(fā)展不均衡，區(qū)域間、學科間的所謂“領地之爭”異常激烈。為此，他在國內各種學術會議上作了一系列報告，如“介入放射學發(fā)展趨勢和對策”“中國‘介入向何處去”“入世后我國介入放射學面臨的挑戰(zhàn)與對策”等。在肖湘生的不懈努力下，我國介入放射學界打破過去那種區(qū)域割據、學科孤立的局面，整個介入學界呈現出一片和諧向上、朝氣蓬勃的大好局面。

2010年4月，上海春意盎然。

位于南京路的第二軍醫(yī)大學長征醫(yī)院影像科，專門為肖湘生教授從醫(yī)50周年舉行了一場特別的紀念活動。

幾十名從全國各地特意趕來的肖湘生的碩士、博士研究生們同聚一堂，暢談我國影像醫(yī)學的發(fā)展與未來……

看到學生們成長為我國影像醫(yī)學界的中堅與骨干，肖湘生感到由衷高興。數10年來，肖湘生教授辛苦耕耘在長征醫(yī)院影像科，碩果盈枝，桃李芬芳。他已培養(yǎng)碩士36人、博士46人、博士后4人，獲得全軍院校“育才金獎”殊榮，出版專著、譯著18部，發(fā)表論文300多篇，獲得包括國家和軍隊科技進步獎在內的成果8項，獲國家、軍隊及上?？蒲许椖?0余項。

1996年，長征醫(yī)院影像科獲得博士學位授權學科；2001年，該科被評為國家重點學科；2005年，被定為全軍肺癌研究中心。

“診斷比治療更重要?！睅资陙?，肖湘生對于醫(yī)生的責任有異于常人更深刻的思考。他說：“一個醫(yī)生，一個好醫(yī)生，正確的診斷可以拯救一條生命，也可能挽救一個家庭?！睘榇?，他永遠奔波在為患者服務的路上，用他的“火眼金睛”為萬千家庭帶去福音。

去年6月，剛退休的肖湘生并沒有在家安享晚年、享受天倫，他仍馬不停蹄地奔走在全國各地，繼續(xù)為我國放射醫(yī)院的發(fā)展壯大貢獻自己的力量。他說：“作為一名醫(yī)生，就應該孜孜不倦于對人類本身問題的無盡探索，窮極一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