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云 壞世界里的好孩子

□本刊記者 / 郭旺

郝云 壞世界里的好孩子

□本刊記者 / 郭旺

白 T恤藍牛仔褲，標志性的墨鏡和反戴帽子，表情冷酷。2016年12月10日，郝云背著吉他準時出現(xiàn)在了西安演唱會的舞臺上，這是他2016-2017 “沖動”全國巡回演唱會的第七場。區(qū)別于其他歌手的演出，現(xiàn)場除了女歌迷排山倒海的尖叫，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在座椅靠背上大喊：郝云我愛你！現(xiàn)場一陣哄笑。

演出結(jié)束，按慣例，郝云在玉祥門附近的酒樓擺了慶功宴，筵開兩間，一間招待樂隊成員，一間答謝主辦方。吃完飯，主辦方工作人員回去睡覺了，樂隊成員這一間還在喝酒聊天，彈琴唱歌。凌晨一點半，郝云在經(jīng)紀人的帶領(lǐng)下鉆進靠近臨街的屋子，簡單介紹寒暄了幾句，采訪于是開始。

盡管剛喝過酒，但郝云的邏輯縝密，反應(yīng)快，表述嚴謹，措辭犀利，一口清脆的京片子，不刻意迎合別人，并且對他人保持著恰如其分的禮貌和距離感，特別適合觀點交鋒。

個性

1979年郝云出生于河南鄭州，父親是一位教了一輩子書的生物老師。因為父母任職于石油系統(tǒng)，所以他后來又隨父母從鄭州遷居到了濮陽的中原油田?！霸涝迄i就是那兒的，我和他在春晚后臺一聊，我說，嚯，咱們倆算是老鄉(xiāng)?。　痹谑拖到y(tǒng)大院長大的郝云，算是石油工人的后代，以至于現(xiàn)在出去演出一說到油田郝云仍會倍感親切。

小時候郝云的主科學(xué)習(xí)成績并不理想，反倒是音、體、美這幾科成績突出，在同齡的小朋友看來復(fù)雜的樂理關(guān)系，郝云總能輕而易舉地考到班里最高分?！俺跫壍臉防硎侵v音程關(guān)系，再復(fù)雜遠比數(shù)學(xué)、幾何簡單得多，我不知道為什么班里數(shù)學(xué)學(xué)得好的人音樂沒我好?！?/p>

盡管音樂課學(xué)習(xí)成績突出，但郝云一再強調(diào)，他的音樂天賦并不比別人好，在他看來他們樂隊的任何一個人的音樂天賦都比他好，尤其在樂器的演奏方面，他說他彈吉他彈不過樂隊的吉他手，各項樂器都玩得不如樂隊其他人玩得好?！坝行r候天賦往往不如努力更實用，我只是覺得我比較努力而已，但凡有點音樂天賦的人愿意關(guān)起門來搞創(chuàng)作，我覺得一定比我好?！?/p>

雖然不認為自己有音樂天賦，但郝云也承認他在詞曲創(chuàng)作方面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皩懜柽@事兒，不單單是音樂，音樂可能是血肉，但歌詞是骨頭，血肉和骨頭必須長在一起，才叫一個完美的作品。”在郝云看來如果只懂音樂，沒有把自己想說的話用歌詞的方式寫出來，學(xué)多少年音樂也是白費。

郝云把自己的表達能力歸結(jié)于從小對應(yīng)試教育的反叛，他說應(yīng)試教育讓他從小就培養(yǎng)了一種“撒謊”能力，并堅信自己從小就是一個“撒謊”高手，他羞于將這種能力稱之為獨立思考的能力，“對社會而言，承認自己在撒謊，總比承認自己在思考要好的多。”

沖動

走上音樂這條路，郝云說純屬偶然。他用簡短的語言復(fù)述那個眾所周知的巧合，“我有一個姐姐，曾經(jīng)有一個男孩追她，天天抱著吉他給她唱歌，后來把我姐姐追到手以后，吉他也不彈了，就扔我們家了，我就開始彈，開始接觸音樂。”

從19歲起郝云開始在北京舞蹈學(xué)院附中當起了音樂老師，這一當就是六年。雖然從事的工作和自己的喜歡的音樂有關(guān)，但郝云說教師這個身份讓他經(jīng)常忐忑不安，“為人師表嘛，當你面對的是一個向你求知的一個群體，講臺雖然不大，但如果你站在上面說錯一句話，你就要向所有接受你錯誤信息的人負責(zé)?！?/p>

當老師讓郝云壓力巨大，每次上課之前他都會十分緊張，有時候上課說錯了一件事情或者一個觀點還是一句話，他會在記在心里，反復(fù)念叨，難受一個星期，等到下一星期看到這個班的學(xué)生，他會第一時間走上講臺，更正上一星期說過的錯誤信息。

穩(wěn)定的教師生涯，并沒有讓郝云找到存在感，“那時候我就會覺得我從小學(xué)音樂，每天幾個小時練琴，長到二十多歲，發(fā)現(xiàn)這好像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狀態(tài)。”2004年，26歲的郝云做了一個在當時看來很大膽的決定，他辭掉北京舞蹈學(xué)院附中的工作，開始從事專職的作曲及音樂錄音工作。

離開體制，對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體制內(nèi)生活的郝云來說，拿曾經(jīng)堅持的理想當成賺錢工具的生活并非像想象的那樣順遂。一方面是來自經(jīng)濟上的壓力，在外面接的和音樂有關(guān)的活兒，收入并不穩(wěn)定，“我不覺得我應(yīng)該去酒吧里一天掙兩百塊錢，我不覺得那是我的目標，我的歸宿，但是你也得認吶，我又不想要父母的錢?！?/p>

另一方面，讓郝云更難以接受的是，他離自己的音樂理想似乎并沒有因此變得更近一步。當時的電影票房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火爆，郝云給電影寫的歌也沒什么人知道，他總得把自己名字放在一些特別牛的人名或者電影名后面，才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存在感?！爱攧e人問到我的職業(yè)時，我肯定說我是音樂人，緊接著別人就會問，你做過什么音樂？這肯定是第二個問題，但這個問題，我基本上都不太好意思說，因為那時候我做的音樂也沒人知道。”

郝云的人生似乎走入了死胡同，生活沒有保障，夢想看起來也遙遙無期。“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自己踹自己一腳，自己做點自己想干的事兒，我就推掉了自己所有的活兒，把自己想干的事給做成了。”郝云推掉自己手頭所有掙錢的工作，破釜沉舟開始制作自己的第一張個人專輯。

專輯的錄制并不如意，前期編曲錄音用了七個月，后期混音又混了十四個月，整張專輯整整花費二十一個月的時間，說起這件事，郝云至今還記憶猶新。為了錄好這張專輯，他幾乎耗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耙婚_始可能是因為一時沖動，前期可能因為面子，但是到后期我覺得已經(jīng)不是沖動了，為了自己的面子和吹過的牛要奮斗下去，把這件事做完?！?/p>

專輯漫長的制作過程，讓郝云一度懷疑自己。專輯制作后期的十一個月，郝云更是陷入瘋狂的自我懷疑中，他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讓這張專輯發(fā)行。好在這個時候，事情突然迎來了轉(zhuǎn)機。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想約他談一下，去了之后郝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是全世界最大的唱片公司——環(huán)球唱片，第一次見面環(huán)球唱片就簽下了郝云的這張唱片，郝云也因此從幕后走向臺前，成為了一名簽約歌手。

巔峰

郝云終于“把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引導(dǎo)到了理想這條道上”，接下來郝云在音樂圈的發(fā)展還算順風(fēng)順水。

2013年，郝云發(fā)行第三章個人專輯《活著》，寫出了繼《結(jié)了》之后的又一大熱門金曲《活著》。但郝云說他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當時寫這首歌的具體細節(jié)了，只有回去翻電腦，才想起來那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大概是當時我家住在建國門的一個高層上面，天天往下看，能看到長安街，長安街永遠在堵車，看汽車看到的永遠是堵車時車尾燈排成的一條紅線，看行人永遠只能看到腦袋，那個時候還沒有很多人知道我聽過我的歌，沒有現(xiàn)在這么高的知名度，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高的演出頻率，所以我有很多的時間在家待著的時候，在家發(fā)呆的時候把想說的話寫成歌，就這么寫出來了。”郝云說。

每天站在高樓上/看著地上的小螞蟻/他們的頭很大/他們的腿很細/他們拿著蘋果手機/他們穿著耐克阿迪/上班就要遲到了/他們很著急匆匆忙忙/為何生活總是這樣/難道說/我的理想 /就是這樣度過一生的時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也許生活應(yīng)該這樣/難道說 /60歲以后/再去尋找我想要的自由

詼諧幽默的歌詞，但唱到了平凡人的心里，同時也道出了郝云的生存哲學(xué)，“排除那些犯法的行為，我真的不相信，有人為自己沖動做的一個決定而百分之百的后悔，有的人可能會猶豫，但一個人一輩子從沒做過一件沖動的事，最后臨了前，一定不會是因為做了什么事情而后悔，一定是因為沒做而后悔。”此曲引發(fā)了很多人的共鳴，并迅速大火。

憑借《活著》這一張專輯，郝云獲得2013年MusicRadio中國TOP排行榜最佳創(chuàng)作男歌手?！痘钪愤@首歌也成為了郝云傳唱度最高的歌曲之一。從2014年起，郝云作為一名原創(chuàng)音樂人，已經(jīng)無法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2014年電影《心花路放》以11.52億票房高居當年國產(chǎn)片票房榜首，郝云創(chuàng)作的主題曲《去大理》也隨之成為傳唱度極高的歌曲。2014年馬年除夕夜，郝云更是背著吉他站在了央視春晚舞臺上，一首《群發(fā)的我不回》一舉成為春晚史上時間最長的獨唱，郝云也終于迎來了他音樂事業(yè)的巔峰時刻。

上春晚，讓更多的人了解了郝云和他的音樂，也讓他卷入到了一場該不該上春晚的爭論之中。

在一部分的歌迷眼中，郝云的音樂更適合在小眾范圍內(nèi)流傳，受小眾青睞，一旦走向大眾，特別是走上了春晚的舞臺，就會拉低聽他音樂的人的格調(diào)。“突然有一天你上了春晚，他們會覺得你怎么能上春晚呢？自己怎么可以去喜歡一個在春晚上唱過歌的歌手的歌呢，你是一個主流音樂人，我們就不能再接受你了，會顯得我的格調(diào)不夠高，我給這個群體起了一名字叫‘文藝紅衛(wèi)兵’?！?/p>

對于那些因為他上了春晚就罵他的歌迷，郝云的立場沒有絲毫的動搖。在他看來，盡管他在“文藝紅衛(wèi)兵”中的口碑差了，但上了春晚之后，他商業(yè)演出的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了，這一點他并不否認，他洞悉兩者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拔覀儾皇菫榱艘魳坊钪?，不是為了錢活著，也不是為了愛情活著，但是離了其中的哪一樣，我們都活不下去?！?/p>

郝云坦言如果時間流轉(zhuǎn)，回到2014年除夕那一天，馮小剛導(dǎo)演再找他，他依然會答應(yīng)參加演出，在郝云看來，上春晚并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拔页易约簩懙母?，我在春晚的舞臺上也沒有假唱，我為什么要好像讓大家覺得我不好意思一樣。”

補刀

如今，早已過了而立之年的郝云偶爾也會變得很柔軟。他在微博上的發(fā)言越來越天真無害、越來越富有愛心。有時候大半夜發(fā)微博說做夢都在西安小南門夜市吃炒面，有時候會在微博上曬飛到家里的鸚鵡，還說要防著自己家的寵物貓嬛嬛。生活中的郝云現(xiàn)在見人聊得最多的話題是空氣污染。

經(jīng)歷了生活的磨礪，但郝云的身上仍保留著同齡人少有的純真，當遇到惡意嘲諷的時候，他也會露出自己的鋒芒?！霸?jīng)我有一個朋友給我說過，他要建立一個國家，我聽到這個朋友給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熱血沸騰，我絲毫不會懷疑他，但是我相信一百個人里面也挑不出一個像我這樣會去認同這樣理想的人，很多人會覺得這人有病吧，怎么可能去建立一個國家呢，但是在全世界有很多的國家和地區(qū)，只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nèi)，在世界游戲規(guī)則下，就可以劃一塊地，成立一個國家，就是可以?！彼终f，“但是就是有的人不相信別人的理想，嘲笑別人的理想，不相信別人沒關(guān)系，但是你要嘲笑別人的理想，你就是一傻叉，因為當別人有一天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到底有多傻叉?！?/p>

郝云愿意對世界報以深深的善意，但遇到刻意逢迎的時候，他偶爾也會充當一次《皇帝的新衣》里戳穿世人謊言的孩子?！罢f把自己說的很有思想很有性格的這種話，其實很容易，當有人愿意采訪你的時候，誰都可以把自己說得很有思想很有性格，但如果你沒有話語權(quán)，沒有人聽你的歌，愿意聽你說話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是胡扯，所以這種東西，每個人心里都有，嘴上說不說是兩碼事?！辈稍L結(jié)束，郝云還不忘補兩刀，他殺戮著自己，也殺戮著整個世界。

好的歌曲詞和曲是長在一起的

時代人物TIME FIGURE=T

郝云=H

T：你的音樂具備很強的故事性，你小時候有沒有表現(xiàn)出優(yōu)于他人的表達能力？

H：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自己小時候的一些想法和觀點從哪兒來的，我問過我爸，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老師說小朋友必須要保證每天八個小時的睡眠，但數(shù)學(xué)老師給我留的作業(yè)晚上十二點之前是永遠寫不完的，我讓我爸把這個問題反映到了學(xué)校，數(shù)學(xué)老師說，從來沒有一個學(xué)生反映作業(yè)多的，老師問了班里所有同學(xué)，沒有一個同學(xué)敢承認作業(yè)多的，我因此被數(shù)學(xué)老師揍了一頓，那個時候的小孩子都知道怎么討好老師，討好成年人，討好家長，你長大想上什么學(xué)校？清華北大，想做什么工作？科學(xué)家，我也學(xué)會了，我知道說什么話能討好父母，說什么話能討好學(xué)校老師，我從小就培養(yǎng)了一種“撒謊”能力，我堅信自己從小就是一個“撒謊”高手，后來很多人把這歸結(jié)于我的星座，其實我發(fā)現(xiàn)不是我的星座問題，是從小接受的教育把我培養(yǎng)成了這樣。

T：你在詞曲創(chuàng)作方面有哪些個人心得？

H：文化這個東西是無法做比較的，我經(jīng)常說唱歌和歌唱不一樣，唱歌誰都會，唱得好的多的是，但是歌唱不一樣，不一定要求你唱的多完美，但是我覺得歌唱一定要用自己的母語去歌唱，我不太能理解有些人用非母語去歌唱，有人寫了很多英文歌，在老外眼里你寫的簡直就像兒歌，原來我在環(huán)球的時候，環(huán)球唱片在中國發(fā)行過很多中國歌手的英文唱片，一些老外聽完之后，他們回復(fù)給我們的是，他們感覺是一些愚蠢的人在唱愚蠢的歌，這個很好理解，你要聽一個老外半道上學(xué)的中文，最后唱中文歌的時候，他即便是語言說的再好，他也未必有把語言寫成歌詞的能力，歌詞這個東西不是你掌握它的聲母押韻就能寫歌的，只押韻那叫順口溜，寫歌詞要講究詞韻，不單單是要押聲韻，一首歌押聲韻很容易，但很多寫詞的人其實都不懂得押詞韻是什么，中國的詞韻和所有語言都不一樣，所以說歌唱我覺得一定要用母語，我從來不在自己的歌里寫一個英文單詞，因為我覺得我的能力還達不到把英文駕馭到能夠去歌唱的境界。

T：你覺得你的歌火嗎？你覺得什么樣的歌曲容易火起來呢？

H：首先，我不認為我的歌都火，實話說，我們身邊這些做音樂的同行都知道什么樣的歌，能火遍中國的大江南北，我們也知道什么樣的歌在小眾范圍內(nèi)火，直到現(xiàn)在，雖然我上了一個“高大俗”的央視春晚，但是我也沒覺得自己是在十三億人里都火的歌手。比如拿鳳凰傳奇來說，如果我爸我媽都聽過他們的歌的話那才是真的火，但如果我不是我爸我媽的親兒子，他們不一定聽過我的歌。

T：在你看來哪些歌曲算得上是優(yōu)秀作品？

H：剛才說詞和曲，今天演唱會我最后唱的那首歌，歌詞里寫道，送別的歌聲還在耳邊，我想回到那一天，《送別》那首歌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首歌，小時候?qū)W校老師教這首歌的時候，我覺得這首歌和所有的歌都不一樣，怎么就那么好聽呢，后來等我自己做音樂，自己寫歌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很難得詞和曲能那么結(jié)結(jié)實實的長在一起，骨肉相連，很難得。

尤其是作詞人和作曲人不是一個人的情況下，又不土又好聽，那個年代很難得，作詞是弘一法師李叔同，作曲是一個美國人，竟然還不是一個中國人寫出來的歌，就能這么長在一起，除了詞韻意外，就是命，就是緣分，就能碰到一塊兒，有時候很好的詞就很難碰到一首很好的曲子。

T：我們知道你不太喜歡別人給你的音樂風(fēng)格定位，但聽眾能明顯感覺到的是你的音樂沿用傳統(tǒng)的說唱模式，飽含著濃郁的京味兒元素，你覺得你的音樂之所以引起聽眾強烈共鳴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

H：我不覺得我獨創(chuàng)了一種音樂風(fēng)格，我只是覺得太多人都為什么不去做一件自己擅長，從小耳濡目染的事情呢，比如說一個東北人開口都要一口臺北腔，都在做R&B，都在做西方語言產(chǎn)生的音樂形式，就算布魯斯，西方搖滾樂也好，音樂是可以借鑒的沒錯，但是你既然要寫歌，歌就是拿來唱的，你為什么要去躲開你最熟悉的文化環(huán)境呢，我覺得我寫出來的東西，我自己喜歡，可能有人跟我一樣也喜歡，他們愿意來現(xiàn)場，買票聽我的演唱會，我覺得可能是和我對生活有同感吧，有同感的人越多，我就覺得越幸福，越覺得自己不是小眾。

沒有話語權(quán)的時候說什么都是胡扯

T：我們注意到你現(xiàn)在在全國的演出非常密集，現(xiàn)在的演出市場也很火爆，音樂節(jié)和商演你更愿意參加哪一個呢？

H：當然是音樂節(jié)了，商業(yè)演出里面基本上面對的都是你的客戶，客戶不一定都是你的歌迷，有的時候商業(yè)合作的客戶里面，有一些可能是一些公司的高層和中層喜歡我的歌，他們就想找我合作就來了，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的員工很多也是我的歌迷，我們會感覺非常舒服，但有些時候，你面對的可能都是這領(lǐng)導(dǎo)那領(lǐng)導(dǎo)，未必是你的歌迷的時候，我們會覺得我們的目的就是把錢揣在兜里就完事了。但是如果是音樂節(jié)的話，面對的是純粹的靠著票房來維持的音樂節(jié)，就會盡量照顧他們，面對自己的歌迷，和面對這種音樂節(jié)的主辦方，我們一定會給一些照顧，對我們自己來說也是維持自己音樂生命力的一種方式，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T：我們知道你在去年簽約上海風(fēng)華秋實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并成立郝云個人工作室，獨立音樂人和簽約成立個人工作室，兩者之間有什么區(qū)別嗎？

H：中國大多數(shù)文藝青年更喜歡獨立這個詞兒，你聲稱自己是獨立音樂人會顯得自己的格調(diào)很高。我出道就在全球最大的音樂公司，就已經(jīng)是主流了，全球的四大唱片公司，環(huán)球是最大的一家，就已經(jīng)主流的不能再主流了，那個時候因為我沒有那么火，沒有那么多人知道我，我知名度沒有那么高，他們也認為我是一個獨立音樂人，因為作詞作曲錄音混音編曲全是我一個人做，他們認為我是一個獨立音樂人，2008年、2010年，我發(fā)行第一、第二張專輯，直到我發(fā)行第三張專輯《活著》，他們都認為我是獨立音樂人。

T：高頻率的演出會不會消解你對音樂的熱情，你是怎樣緩解工作壓力的？

H：不會，反而會增加我對音樂的熱情，同時也會增加我對鍛煉身體的熱情，每周一場演唱，對我來說，健身成了必須的課程，我唱唱歌出出汗好像運動量挺大的，比去健身房要開心的多，演出的時候并不是像在完成一個壓力很大的任務(wù)，我們沒有任何壓力就是純粹的玩音樂。

T：從外界的報道來看，感覺你是個愛憎分明的歌手，有男子漢的脾性，有理想，有堅持，你能告訴我們你是怎樣保持這種生活態(tài)度的嗎？

H：你該慫的時候就得慫啊，實在沒轍的時候，你沒把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引到正道上的時候，那你會什么就用什么，我會彈琴，那我就只能用音樂賺點錢，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愛憎分明，等到一旦有一天，突然得到了一些人的認可，我也有了一些話語權(quán)，我就裝作一副愛憎分明的樣子，好像我很堅持理想。

T：你在歌里唱“萬事都一笑而過，還有什么意思呢？”“既然不快樂又不喜歡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钡钪泻芏鄷r候我們往往是一笑而過，不了了之，不喜歡但為了生活還得堅持，你覺得生活中能做到你在歌曲里唱的那樣隨意灑脫嗎？

H：當你沒有掌握話語權(quán)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是胡扯，當你掌握了話語權(quán)，有人愿意采訪你的時候，你說什么都有人聽，你說什么都是對的。

永遠不要嘲笑別人的理想

T：你的歌里唱的頻率比較高的一個詞是理想 ，可在如今這個浮躁的社會人們是羞于談?wù)摾硐氲?，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H：哎，我只是希望不要去嘲笑別人的理想。

T：音樂人高曉松說，“我們當年是好世界里的壞孩子，今天的民謠是壞世界的好孩子。”你是怎么看待他的這個觀點的？

H：我挺認同他的這個說法的，我剛學(xué)音樂的時候，別說別人了，我自己家里人覺得我愛彈吉他就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彈吉他很難登大雅之堂，覺得吉他就像一件流氓樂器一樣，這還是我作為一個七零年代末生人面對的學(xué)習(xí)的環(huán)境，但是現(xiàn)在學(xué)音樂的人，就是這個壞世界的好孩子，只要學(xué)音樂、懂音樂、會音樂的都是好孩子。

T：從十幾歲開始玩音樂，回顧這幾十年的音樂之路，你覺得一路走來哪一段時間是你最艱難的時候？

H：就是拿著曾經(jīng)的理想當做掙錢的工具不知道為什么的時候，就像崔健在《混子》的歌詞里寫過的那樣：“你過去的理想如今已變成工具了?！蹦莻€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T：你有沒有想過，假如當初沒有走上音樂這條路，你現(xiàn)在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工作之外，你還有一些什么樣的興趣愛好？

H：這個沒辦法做對比，人生只能活一遍，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干嘛，但是回想起來，從小到大做過唯一一件自己又喜歡也愿意花時間去做的事，就是玩了好多年的摩托車，我覺得我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很不錯的車手，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在中國沒有這個職業(yè)，車這個東西全世界是同樣一個標準，就跟運動員一樣，誰跑進12秒88誰就跟劉翔一樣，在這個標準里邊，要比的就是資金投入，和在這個行業(yè)里面誰對這項運動有天賦，但是音樂不一樣，沒有辦法相提并論，音樂比的是文化，到后來我可能覺得我更適合、更喜歡、更擅長做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