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總理與蘇州評彈

陳雪

“評彈是民間文藝的一支輕騎部隊”

1954年9月到11月，上海承辦了華東區(qū)戲曲觀摩演出大會。一天，周恩來總理、陳毅市長在上海市文化局局長于伶的陪同下，前往錦江飯店劇場觀看上海市評彈團的演出。第一個節(jié)目是新創(chuàng)作的短篇評彈《劉胡蘭就義》。說到劉胡蘭英勇就義的時候，周總理和鄧大姐當場被感動得流下了眼淚。旁邊的陳毅市長見了，不由輕聲地用四川話批評于伶說：“啷格搞的嗬，總理和鄧大姐身體不好，是來休養(yǎng)的么，你啷格搞了這個節(jié)目？讓他們看了心情難受啦么！”

周總理聽到陳毅的嘀咕后，在劇場休息時卻對于伶豎起了大拇指：“這個節(jié)目就是好呀，能叫我們聽了受感動受教育。真不容易，臺上只有5個人，獨唱、伴唱、伴奏，演出效果有如大樂隊大合唱了。評彈演員的表現(xiàn)力強，是由于基本功和傳統(tǒng)深厚，大有特點。短小精悍，反映現(xiàn)實快，行動方便，不用布景道具，隨處可演，是民間文藝的一支輕騎部隊。指示說：應(yīng)該重視和發(fā)展這門藝術(shù)，為人民服務(wù)嘛，江南人民喜聞樂見，有廣泛的群眾基礎(chǔ)?！?/p>

當周總理得知上海市人民評彈團是當時市里第一個國營劇團時，他不由微笑著直點頭。接著，他特意問了說唱劉胡蘭的女演員朱慧珍的情況。當他聽說朱慧珍不但是1953年剛?cè)朦h的新黨員，還是全市地方戲曲界中第一個女共產(chǎn)黨員時，周總理連連點頭說：“她所以唱得這樣有感情?！比缓筮B忙對一邊鄧大姐低聲說：“呵，你可得趕快認識認識她，好好地向她致意啊?！编嚧蠼泓c點頭，隨即在筆記本上寫下了朱慧珍的姓名。

聽了中篇評彈《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時，總理說：“我猜想這個團體一定是到淮河工地參加過勞動，體驗了生活，才能創(chuàng)作這樣的節(jié)目的，很好，我是第一次看到反映主席對治淮的指示的藝術(shù)作品，很高興，大有希望。”

當天晚會上，在演過《海上英雄》的選段之后，演員們加唱了幾支蘇北的民歌?？偫韱栮愐闶虚L：“記得么，我們在中央蘇區(qū)的時候，首先重視發(fā)展的就是江西興國民歌，在擴大紅軍的‘擴紅運動中，民歌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哪?！?/p>

大幕剛閉上，陳毅市長就陪著周恩來夫婦來到后臺，和全體演員們逐一熱烈地握手交談。演唱劉胡蘭的朱慧珍依偎在鄧穎超的胸懷里，熱淚盈眶而無限幸福地微笑著。

“黃異庵是個評彈才子”

1958年8月14日至16日，中國曲藝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上海市京劇團的編導(dǎo)李瑞來、上海滬劇團的邵濱蓀、上海滑稽劇團的周柏春、時任蘇州光裕社副主席的著名蘇州評彈演員黃異庵參加了會議。

會議期間，毛主席忙于政務(wù)，臨時由周總理代表毛主席看望大家。周總理與代表一一握手后，每位代表都自報姓名和單位。當黃異庵自報時，周總理笑盈盈地說：“我知道（你）?！苯又?，總理在話筒前即興講道：“新舊社會戲曲我都尊重，那么為什么會尊重戲曲呢？因為戲曲最容易感動人?！?/p>

在大家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周總理話題一轉(zhuǎn)，環(huán)視著眾人問道：“現(xiàn)在蘇聯(lián)塔斯社要首歌頌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的詩歌，代表中可能寫詩的人不多吧？”

總理話音剛落，站在旁邊的田漢便大聲問道：“有誰能作詩？”

稍一冷場，人群中的黃異庵即舉手說道：“報告總理，我已寫了一首，請審閱?！闭f著，他從口袋里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舉過了頭頂。

周總理示意讓田漢先閱，黃異庵立即把紙頁雙手遞給田漢。田漢一目十行看了一遍，不由興奮地連連點頭：“蠻好，蠻好！”當時，眾人圍著總理要求合影，總理也沒來得及閱讀。他讓田漢先把詩收下。

翌日，田漢來到分組討論會場，專門向黃異庵轉(zhuǎn)達了周恩來總理的對這首“七絕”的評價：“總理講，這首詩寫得很好。黃異庵是個評彈才子?！?/p>

從此，黃異庵的評彈才子之名在評彈界廣為流傳。

一句話保住了民族傳統(tǒng)

1958年，黨的八屆七中全會在滬召開。其時楊乃珍初登書臺，和曹嘯君拼檔。突然接到通知前往上海為周總理演出。在上海錦江飯店的小禮堂，楊乃珍和曹嘯君說了一回《白蛇傳》中“紅樓說親”。周總理聽了很高興，親切地接見了楊乃珍與曹嘯君等演員。在接見楊乃珍時，周總理問楊乃珍多大了？是蘇州人嗎？還說：“小楊，你嗓子很好，要好好跟老師學藝?！焙髞?，周總理還請楊乃珍她們一起欣賞京劇唱片。在欣賞時，周總理風趣地對楊乃珍說：“小楊，我考考你，你聽唱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楊乃珍當時對京劇還不太懂，聽聽似乎是老生的唱腔，就說是男的。周總理哈哈大笑，他告訴楊乃珍說，唱的演員是京劇界著名的女老生，名叫孟小冬。他還囑咐楊乃珍：“你唱的是評彈，但也要學習其他劇種，這樣可以豐富自己。

周總理親切熱情、平易近人的作風，給楊乃珍留下了深刻而又美好的印象。

翌年，在上海的一次晚會上，楊乃珍又一次幸福地見到了周總理。當時，周總理手里拿著一張《人民日報》，健步走到楊乃珍的面前，高聲地問道：“小楊，這報上有一首陳毅同志的新作，你能用評彈來唱嗎？”楊乃珍一看，盡管是一首短詩，但對要背下來心里沒有把握，便著急地說：“總理，我背不下來?！敝芸偫碚f：“背不上沒關(guān)系，我給你提詞。你先去準備準備?！?/p>

這時，距演出只有半個小時了，楊乃珍拿著報紙就在小房間里用《蔣調(diào)》的唱腔練了幾遍后，就懷著緊張的心情走進了會場。周總理見到楊乃珍后，立即親自為她把凳子放好，然后就坐在她的身邊說：“小楊，唱不出，我來提你?！北娙艘姞?，都被周總理的幽默逗得笑開了，楊乃珍的緊張心情也隨著笑聲漸漸松弛了下來。周總理邊聽邊打著拍子。一曲唱罷，周總理站起來拍著楊乃珍的肩膀滿意地說道：“好！蘇州評彈既能唱傳統(tǒng)，也能唱新的么！”

最使楊乃珍難忘的是1963年夏天，中央文化部準備組織一個中國藝術(shù)代表團出訪。楊乃珍被選拔參加預(yù)選。當時楊乃珍唱的節(jié)目是開篇《思凡》和《蘇州好風光》。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看了以后，有的說評彈唱腔很動聽，但日本人聽不懂，怎么辦？有的說評彈的唱腔美，形式也美。小姑娘梳著大辮子，穿著粉紅色的旗袍，懷抱琵琶半遮面，猶如一幅國畫，有中國特色。也有人不同意，說是出國演出梳辮子不好。在國外，上等人是不梳辮子的?？傊?，眾說紛紜，意見不統(tǒng)一。最后，大家一致決定由周總理審定節(jié)目。

夜晚，人民大會堂的小禮堂里燈火輝煌，周總理在百忙中關(guān)心著文化交流工作，親臨劇場觀看演出。他笑容滿面不住鼓掌。演出結(jié)束，周總理快步走上舞臺和演員一一握手。周總理記憶力超群，趙青，王玉珍，劉德海，郭頌，劉天一等這些演員，他都一一叫得出名字。當他走到楊乃珍的面前，文化部的同志正要介紹時，周總理說：“不要介紹了，她是江蘇的小楊，我們是老鄉(xiāng)嘛。”說著，他有力地握著楊乃珍的手，爽朗地笑了起來。

休息室里，周總理和大家一起討論節(jié)目。他問楊乃珍：“小楊，你去日本唱《思凡》合適嗎？”楊乃珍聽了，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好。周總理接著說：“日本人是信佛敦的，你去唱小尼姑思凡不太好?！睏钅苏渎犃?，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總理對問題考慮得這樣細斂，這樣周到。接著，周總理又說：“日本人看不起婦女?？晌覀兊膵D女能頂半邊天。歷史上就有個巾幗英雄花木蘭，代父從軍。評彈節(jié)目中有唱花木蘭的嗎？”楊乃珍連忙說有，上海的徐麗仙老師唱的《新木蘭辭》很受人歡迎。周總理聽了馬上對楊乃珍說道：“那好，你就唱《新木蘭辭》。還有，毛主席的詞《蝶戀花》，我在上海聽過，你會唱嗎？楊乃珍說我會唱，就是唱得不太好。周總理說：“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好好練，相信你會唱好的?！睏钅苏渎犃?，既高興，又激動，她想：一個國家的總理對一個普通的年輕演員就像父親一樣的關(guān)心、愛護，甚至為之出主意，想節(jié)目，我還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當時，有人向周總理請求，說小楊到日本去演出梳辮子好不好？周總理爽快地說：“我看很好。這是我們東方姑娘的特點。”楊乃珍一聽，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總理的一句話，保住了楊乃珍那心愛的大辮子。

“寂寞嫦娥現(xiàn)在不寂寞了”

1958年，著名蘇州彈詞表演藝術(shù)家、麗調(diào)創(chuàng)始人徐麗仙經(jīng)過探索，譜曲演出了《新木蘭詞》開篇，還受到了周總理的指點。

1959年，國慶十周年慶祝會上，上海評彈團著名彈詞演員徐麗仙為周恩來演唱彈詞開篇《新木蘭辭》，他聚精會神地聆聽演唱，還不時和著節(jié)拍在椅子扶手上打拍子。徐麗仙唱完后，周恩來對她說：“我喜歡聽評彈，評彈是輕武器，評彈不同于大合唱，唱的人要看指揮，評彈的演唱者就是指揮，伴奏跟你而不是你跟伴奏，你是主動的?！币环?，充分體現(xiàn)出周恩來對于評彈這個曲種的特點之了解是非常到位的。

當時，《新木蘭辭》中有一句“轉(zhuǎn)戰(zhàn)十年才奏捷”的唱詞，徐麗仙唱得節(jié)奏很快，一帶而過，周恩來聽了之后感到不滿足，就直言不諱地當面對徐麗仙指出了：“這一句詞你沒有唱好，花木蘭是封建時代的一個女子，代父從軍是了不得的事情，打仗十年是多么不容易，要經(jīng)過多少艱難曲折??！正像我們的國家建國已經(jīng)十周年了，這十年的勝利得來也是不容易的，中間有許許多多的斗爭風浪。你要唱出花木蘭代父從軍的艱巨性和轉(zhuǎn)戰(zhàn)十年的艱苦，不能一帶而過?！敝芸偫磉€針對原作局部調(diào)子低沉的不足之處，建議在木蘭離家到勝利歸來之間增強熱烈歡快的氣氛。

后來，徐麗仙根據(jù)周總理的建議，在曲中增加了“鼙鼓隆隆山岳震，朔風獵獵旌旗張。風馳電掃制強虜，躍馬橫槍戰(zhàn)大荒”四句，使整個開篇起伏強烈，雄壯自信。

可見周恩來聽評彈非常仔細，甚至注意到了一句唱詞的唱法，所以能做出十分準確的分析，不得不讓人心悅誠服。此后徐麗仙據(jù)此加以修改，終于使得這個作品成為她的代表作。

1960年，中央領(lǐng)導(dǎo)同志在上海開會期間，曾在錦江小禮堂安排了一個晚會演出，其中有余紅仙演唱《蝶戀花·答李淑一》這個節(jié)目。當天周恩來因為有事來晚了，陳云就向他介紹說：“總理，評彈有個《蝶戀花》，很好，您可以聽聽。”于是，余紅仙又唱了一遍。演出結(jié)束后，周恩來特意上臺祝賀演出成功，對演員說：“你們唱的好。感謝你們的演出?！敝筮€說：“寂寞嫦娥現(xiàn)在不寂寞了。毛主席的詩詞要從各方面更深刻地理解?！苯又?，他笑著對余紅仙說，“剛才您在唱‘淚飛頓作傾盆雨時，用了一個揮淚的動作，這并不符合毛主席原作的思想感情。毛主席是說烈士英靈知道推翻了蔣家王朝高興得流淚了，這是激動之淚，是喜淚，不能用悲傷流淚的動作來表露?！弊詈?，他還鼓勵身邊的評彈演員說，“你們評彈可以多譜唱一些主席的詩詞?！?/p>

同年，毛澤東、周恩來聽了著名蘇州彈詞演員劉天韻唱的《林沖踏雪》之后，毛澤東鼓了掌。周恩來特別走到演員面前講：“后面兩句——血海冤仇何日報，頓使英雄怒滿腔——改得好。把‘恨滿腔改成‘怒滿腔改得好。‘怒字體現(xiàn)了反抗精神”。

1962年，周恩來和陳毅審看了京劇《楊門女將》之后，在展覽館咖啡廳召集文藝界部分負責人談話時，指出：“評彈自彈自唱很好。評彈的伴奏是為演唱服務(wù)的，很好?，F(xiàn)在有些戲曲伴奏樂隊太大，音量太大，壓倒了演員的演唱。這一點應(yīng)該向評彈學習?！?/p>

此外，名曲《蝶戀花》的作曲者兼演員趙開生師徒等人，也得到過周恩來總理的關(guān)心與指點，趙開生與他的老師田云瑞雖都是大家，但兩人從沒合作過一回書。這事不知怎么被周總理知道了，1963年，他們師徒倆進中南海懷仁堂演出時，周總理即向周云瑞提出，建議他們師徒倆合作演出一場。為此，田云瑞師徒特地臨時排了一回《碧梧堂聯(lián)姻》，為中央首長們演出。

三次親往劇場觀摩蘇州評彈演出

1963年金秋時節(jié)，蘇州人民評彈團赴京演出，周恩來總理親臨劇場聽了三次書：一次在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一次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一次在中國文聯(lián)禮堂。并在演出結(jié)束后，親自接見了蘇州評彈團赴京演出的全體人員，與大家一一握手，和郭沫若一起與大家照相合影，且作了親切的談話，對蘇州評彈的整舊創(chuàng)新工作以極大的鼓勵。

10月14日下午，在王府井大街南口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的劇場演出時，周恩來總理在開場后不久忽然輕步入場。一部分觀眾覺察了，回頭去望?？偫硪贿呌米笫窒蚺赃呏車鷶[擺，示意大家繼續(xù)看演出，一邊敏捷地走進了觀眾席。他身后只有一位同志陪同。

這次書目有不少現(xiàn)代的，受到了周總理的稱贊。對新創(chuàng)作的短篇評彈《五畝地》，總理頻頻地鼓掌，還提了個意見，指出開頭的“表”的部分，說得太快了，觀眾來不及都聽進去。周恩來同志一向提醒演員在演出時，要有觀眾觀點，要注意讓觀眾看清楚、聽明白，這樣才能達到藝術(shù)演出的效果。

彈詞開篇《瑪麗莎》是由上海評彈團青年編劇彭本樂創(chuàng)作的，主要內(nèi)容是反映古巴人民反帝斗爭。著名彈詞演員江文蘭、朱雪琴均演唱過。那天，周恩來在晚會上聽了《瑪麗莎》之后，說評彈編唱配合時事宣傳的節(jié)目很好，并把《瑪麗莎》的唱詞要去，放在口袋里，說要帶給北京的文藝工作者們看（后來有人聽到當時在文化部的齊燕銘同志說起，周恩來曾對他提起了上海評彈團編寫的《瑪麗莎》等新節(jié)目的事）。

由于總理的工作太繁忙，所以那次演出后，周恩來同志只在休息室里接見了評彈團的負責同志等。

10月21日，蘇州評彈團在人民大會堂小記堂招待演出，周恩來總理第二次前往觀摩評彈演出，薄一波副總理等中央首長一同前往。當時，蘇州評彈團中的絕大多數(shù)同志，都是第一次見到總理，心里都是既高興又緊張。雖然，事先曾被告誡“到達大會堂后，不要東張西望”，但其中好多同志、特別是女同志（像王鷹、丁雪君、薛君亞、侯莉群等）仍不約而同躲到前臺帷幕邊，不時輪番地微微掀起墨綠色絲絨的窗簾，向下面廣場張望：“是不是總理正巧來到?！?/p>

開書后，她們又找到了一個自己既不會被人看見、卻可以最近距離看到總理的好地方，那是舞臺上的上場門一角，略顯圓弧形的一小間，能容納三四人，從這里透過玻璃可以望見場內(nèi)，估計是供錄音用的小間。只見周總理坐在第一排偏左的座位上，也即是在說書人上手的那一邊，所以幾位女演員幸運地看清了總理的樣子。周總理聽書非常認真，而且很入神，他微側(cè)著頭，有時手在膝上打拍子，有時還笑出了聲音，有時則點點頭似乎表示同情和贊許的樣子，他對書情、對人物是有呼應(yīng)的，并且在每個節(jié)目終了時還帶頭鼓掌……

演出一結(jié)束，坐在前座的周恩來就一邊拍手一邊站了起來，同時對后面的郭沫若招招手，然后領(lǐng)著郭沫若、張稼夫一起走上了舞臺?？偫砼c演員們一一握了手后，又站到彈詞老藝人周玉泉和徐云志的中間，攙著周玉泉的手，笑著問他：“你今年多大了？”他說：“67歲了，”周恩來笑著說：“你比我大?！敝芏鱽碛衷谠儐柫诵煸浦竞椭苡袢慕】禒顩r后，對周玉泉說道：“我們是同年齡，和你又同姓，都不老，都能為人民服務(wù)?。?，來，我們站在一起拍照?！苯又舐曀实匦ζ饋怼?/p>

照相時，周總理看了看演員高雪芳的頭發(fā)幽默地說：“喔！你是解放以前學的?！庇种噶酥付⊙┚霓p子說：“喔！你是解放以后學的?！笔勾蠹胰炭〔唤?。

丁雪君小聲地地議論道：“啊呀！這位十億人民的大總理，卻一點也不兇的呀！”周玉泉事后回憶：“與總理見面、交談又親切、又熱情，就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p>

那晚，周總理還囑咐國務(wù)院辦公廳的一位負責同志招待全體演員夜餐。就餐時，這位負責同志給大家介紹說：周總理工作十分繁重，舉個例說，所有大型建筑項目，從設(shè)計、施工……到結(jié)算，總理事必躬親，都要親自了解、督促、檢查，而生活方面則簡樸得很，和工作人員在一起吃飯，不剩下一顆飯粒、一口湯水。最后又談到，總理聽書、看戲的時間是擠出來的，每聽完書、看完戲，回去就要把時間補出來，譬如今晚聽完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11點，而總理還正在補時間工作哩！這位負責同志的這席話，聽得大家心里一陣陣激動，幾位女演員的眼淚也差點流淌下來！

總理是這樣的忙，可蘇州評彈團離京前的最后一次在中國文聯(lián)禮堂舉行的告別演出，他還是又趕來了，欣賞了謝漢庭、丁雪君的《苦菜花·血染桃莊》和徐云志、王鷹的《三笑·梅亭相會》。演出結(jié)束后，大家下臺歡送，總理卻先站起身向大家走去，然后就在臺前像老熟人似地拉開了家常話。有演員問總理是不是蘇州話能聽懂？總理說今天是百分之百的聽懂了的，接著他高興地問道：“你們說新書說了多少時間了？”謝漢庭回答總理說：“有的長篇已經(jīng)說了5年了?！笨偫硭实匦Φ溃骸昂醚?！你們的工作不保守呀（意指說新創(chuàng)新）！”后來，周總理在和蘇州市文聯(lián)主席周良同志握手時，當面表揚說：“蘇州的工作做得很好，不保守啊！”

周總理對說新創(chuàng)作非常支持，還提到了陳云同志說的“有三分好就要拍手?！辈⑶乙笤u彈演員說新書要多下生活。因此，北上返回后，蘇州評彈團的說新書創(chuàng)編工作又向前走了一步，例如王月香、徐碧英編創(chuàng)并排演了新長篇《紅色的種子》，王鷹、趙慧編創(chuàng)并排演了新長篇《烏龍?zhí)丁?，還有其他的新中篇、新短篇等。為了把《苦菜花》說得更好，謝漢庭和丁雪君等還專門到山東省煙臺地區(qū)乳山縣觀上馮家（“苦菜花”主人公的家鄉(xiāng)）去訪問，夯實了生活的基礎(chǔ)。

事后，謝漢庭激動地回憶說：“我怎么也忘記不了在北京的那次告別晚會，在那個晚會上，我說了一回新書《血染桃莊》（《苦菜花》片段），周總理也來了，他聽得很認真，有時點頭，有時微笑，每個節(jié)目演完了帶頭拍手。演出結(jié)束后，我們下臺歡送他，他高興地問我們新書說了多長時間了。我告訴他有的長篇已將5年了，他笑著對大家說：很好呀，你們的工作不保守啊！當時的心情我真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對一個演員來說，說新唱新是我們一輩子的終身大業(yè)，我們現(xiàn)在做的還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p>

周總理對評彈藝術(shù)有許多精辟見解，對評彈的特點很熟悉，并曾于1963年在中宣部召開的文藝工作會議和中國文聯(lián)三屆全委二次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到“我聽過蘇州評彈的一些段子”的話，還說他在上海、浙江也都聽過蘇州評彈。

周總理在觀看蘇州評彈團在京演出的三場書時，在京的文化、文藝界的老同志，像顧頡剛、葉圣陶、徐邁進、胡繩、葉籟士、曹禺等都一起參加了。有人不止看一場。歷史學家胡繩對《風雨桃花洲》很滿意。他說，評彈反映現(xiàn)實生活方便，比京戲容易，將來新書會勝過舊書。寫雷鋒的《車廂一角》，也得到好評。

弦索聲聲緬懷好總理

“文革”中，蘇州評彈也遭遇了非常困難的局面。粉碎“四人幫”后，評彈形勢有所好轉(zhuǎn)。評彈工作者們以飽滿的熱情創(chuàng)作了一批新節(jié)目，這其中不乏一些懷念周恩來的作品：常熟評彈團60歲的老藝人鐘月樵曾經(jīng)滿懷激情地登臺演唱了懷念周總理的彈詞開篇《梅園燈光》，臺上臺下感情交融，演員和觀眾都受到深刻的教育；徐麗仙身患重病，仍一邊進行治療，一邊為歌頌周恩來的彈詞開篇譜曲；1979年上海評彈團赴香港演出，除傳統(tǒng)書外還加演了一些現(xiàn)代作品，其中就有歌頌周恩來與人民心連心的彈詞開篇《周總理歡度潑水節(jié)》等。

1979年，《曲藝》雜志復(fù)刊，徐麗仙在第一期上發(fā)表了《珍貴的回憶》一文紀念周恩來。她這樣寫到：“總理對同志的親切態(tài)度像磁石一般地吸引著所有見到他的人。每次當我們見到他叫一聲‘周總理！他總是站起來熱情而謙遜地招呼我們說：‘你們好！你們好！有時，他還特地到后臺來看望演員，并說：‘你們?yōu)槲覀冄莩鲂量嗔耍砹??？偫戆?，我們難得為你演一次，你就體恤我們休息得晚了，過意不去。可你為全國人民辛勤操勞，卻是一夜一夜地不睡的呀。想到此，怎不叫人熱淚盈眶？”

周恩來喜愛評彈、關(guān)心評彈、指導(dǎo)評彈的動人事跡將永存于評彈人的心中。

（本文綜合于伶《應(yīng)該重視和發(fā)展這門藝術(shù)》、袁水柏《憶周恩來同志聽蘇州評彈》、王鷹、謝漢庭、丁雪君《周恩來同志聽評彈》、2015年第二期《銀潮》湯雄的《黃土橋畔一珍珠》、2015年2月28日上海《勞動報》湯雄的《喜愛蘇州評彈的中央首長們》、2016年6月19日《淮海晚報》上的《周恩來與蘇州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