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外語外貿學院 英語系,福州 350202)
費爾克拉夫話語框架下林紓翻譯的文體論
陳瑋
(福州外語外貿學院 英語系,福州 350202)
以費爾克拉夫話語分析的視角來探討近代中國的翻譯家林紓的翻譯文本,力圖在此框架內解讀林紓翻譯的文本模式,解析林紓翻譯的文體特征和文本生成。
翻譯文體;文本生成;文體
作為20世紀初中國享有盛譽的文學家和翻譯家,林紓的一生著作頗豐,寫了大量的散文、小說、詩歌和文論作品。在中國近現(xiàn)代文學史上,林紓通過他的小說翻譯征服了廣大讀者。他的翻譯作品膾炙人口,康有為和胡適對他都有很高的評價。
林紓翻譯的域外小說種類眾多,其翻譯文體受到創(chuàng)作文體的直接影響[1]。何為“文體”呢?可以從狹義和廣義兩個層面來理解。申丹指出,狹義上的文體指具備文學語言藝術特征的文學文體[2]。童炳慶提出,廣義上的文體指反映作家多層次精神世界的文本形式[3]。廣義的文體側重于語體和風格,而狹義的文體則由表及里,推至“人”“社會”“文化”,進一步推動了對文體的認識[4]。楊麗華提出,翻譯文體的選擇是一個動態(tài)的生成過程。域外小說翻譯文體的語體選擇和風格形成,由譯者、譯文讀者、翻譯文化策略等因素決定。作為翻譯過程的主體,譯者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翻譯文體的生成。譯者選擇翻譯文本的詞匯、句法,受到其本人文學修為的主宰。同時,翻譯文本的生成也會受到譯文讀者的影響。譯文讀者對譯文文體的心理期待是基于其自身的思維習慣和閱讀習慣而存在的。譯文讀者間接影響了譯者對譯文讀者的定位。翻譯文體的面貌受到了作為深層因素的翻譯文化策略的影響[4]。
眾所周知,由于多年對先秦兩漢以及唐宋文章的研究,林紓擁有深厚的古文造詣。慣做“古文”的林紓,在小說翻譯上充分體現(xiàn)了言必“左、馬、班、韓”的古文素養(yǎng)。楊麗華提出,在語體方面,主要表現(xiàn)在對先秦詞法和句法的模仿:
第一,在林紓翻譯的小說中采用了以“單音詞為主”[5]特征的先秦詞法。
第二,在林譯中模仿先秦詞法的詞類活用。作為先秦詞法的一項顯著特征,詞類活用有大量的例子,表現(xiàn)在形容詞與副詞、名詞與動詞、介詞與連詞之間的詞類活用??梢栽诹旨偡g的文本中找到大量詞類活用的例子。針對名詞活用為動詞的用法,舉幾個例子:
(1)與歇同客于微臬司。(《吟邊燕語·肉劵》)
(2)彼毛登婦,……甚欲偶我。(《迦茵小傳》)
句(1)中的“客”和句(2)中的“偶”,本來皆為名詞,但是在林譯文中擔當了動詞。
第三,林紓在翻譯文本中使用了一些在先秦很流行的、深奧的詞。在林紓的文本中大量使用了這些表示事物、動作或狀態(tài)的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如:
(3)勞勞執(zhí)爨,如中饋人。(《塊肉余生述》)
(4)不意竟有人欲攫取以去,爨之南省。(《黑奴吁天錄》)
句(3)中的“爨”是指稱燒火做飯的名詞,句(4)中的“爨”是指稱出售某物的動詞。
第四,在文本中遵循先秦語氣詞用法。在先秦時期語氣詞逐漸產生和發(fā)展。林紓在翻譯的文本中使用了表陳述的“用”“矣”和表疑問的“乎”“耶”“歟”“哉”,如:
(5)善信以禮款我,即所以禮天主也。(《撒克遜劫后英雄略》)
第五,模仿先秦疑問句和否定句的句序。先秦漢語有一個語言特征,即在動詞之前放置疑問代詞和否定句中代詞賓語,產生倒裝結構,如:“無父何怙?無母何恃?”(《詩·小雅·蓼莪》)林紓在翻譯中使用了代詞賓語前置這一先秦句法規(guī)則,如:
(6)非托君之子,更將誰托?(《迦茵小傳》)
第六,模仿先秦判斷句式。林紓在翻譯中使用了先秦漢語的兩種判斷句句式:第一種是主語后加“者”和表語后加“也”的句型結構。第二種是主語后不加“者”而表語后加“也”的結構。如:
(7)歇洛克者,猶太碩腹賈也。(《吟邊燕語·肉劵》)
第七,模仿先秦的被動句用法。林紓翻譯中模仿的被動句主要分為兩種類型:“見”字句和“為”字句,如:
(8)時大安的及母見拯于漁者。(《吟邊燕語·攣語》)
(9)為寒威所逼。(《塊肉余生述》)[2]
由于林紓所譯文類為小說,為實現(xiàn)最大化相似度,林紓在譯文中打破古文的約束,加入輕儇語、白話口語詞、東人新名詞(指從日本輸入的外來語)等古文不相容的成分。
楊麗華提出,作為一位具有很深古文素養(yǎng)的創(chuàng)作者,林紓的小說翻譯受到當時最大的散文流派桐城派的影響。嚴凈雅潔、靜重博厚的文風是當時桐城派的特色。林紓通過模仿先秦的詞法和句法實現(xiàn)譯文的“雅”。具有先秦特征的實詞、語氣詞、判斷句、被動句、倒裝句在林紓的小說翻譯文本中被大量運用。譯文語言在這些修辭手段的綜合運用下越來越規(guī)范和純潔,顯得古樸典雅。同時,林紓為了實現(xiàn)譯文的“潔”,有時擅自修改文章內容[4]。
除了在小說翻譯中傳達“雅潔”風格外,林紓還擅長表達原文本的風格。林紓深厚的藝術鑒賞力使他具備了辨析外國文學家文風的能力。在翻譯的作品中,林紓以扎實的語言運用能力有效地傳達了這些風格。另外,林紓所翻譯的小說對原文幽默風格的傳達折服了很多的讀者[4]。
林紓的譯作是用仿古文的語言寫成,而原作大多是用現(xiàn)代英語寫成。林紓翻譯時所采用的文言語體及所體現(xiàn)的雅潔風格,與原作的文體大相徑庭。林紓譯作所體現(xiàn)的文體特征,受到譯者、譯文讀者和翻譯文化策略三因素決定[4]。
楊麗華[4]認為,譯者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翻譯文體的生成。盡管林紓的譯作由合作者口述加林紓筆譯,但是其文體完全由林紓掌控。林紓一生與古文相伴,梳理林紓與古文的關系,有助于理解林譯文體為何會呈現(xiàn)擬古文文體。首先,林紓自小習讀古文,大量的古文閱讀為后來的文學活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其次,林紓進行了大量的古文創(chuàng)作。他先后在商務印書館出版多本古文集。再次,研習了一輩子古文的林紓編選和評論了不少古文,代表作品有《中學國文讀本》等多篇作品。最后,林紓以古文教學作為他的終身事業(yè),從未離開三尺講臺[4]。
作為翻譯過程的客體,譯文讀者是影響譯文文體生成的重要因素。那么,林紓的譯文讀者有哪些人呢?維新派的代表人物梁啟超等人將變法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下層民眾身上,因此林紓一度將普通民眾當做他的目標讀者[4]。然而,梁啟超等人在翻譯小說上的迅速失敗,讓林紓意識到域外小說的讀者應為文人、士大夫。晚清時期的文人、士大夫長期浸淫于古文中,時代的變遷不會改變他們長期形成的思維模式、閱讀習慣和語言表達方式。置身于封閉的文學圈內的他們對異域文化極為抵觸,傳統(tǒng)的文學觀念在他們的頭腦中根深葉茂。以文言為特征的正統(tǒng)文學在晚清文壇占據核心地位,文人、士大夫們堅持這種文學準則。在西方文學文化缺乏認知的背景下,采用文言文包裝西文文學,給晚清讀者似曾相識之感,有利于域外文學在中國的接納。
[1]Fairclough,Norman.Discourse and Social Change[M]. Cambridg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92.
[2]申丹.敘述學與小說文體學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73.
[3]童炳慶.文體與文體的創(chuàng)造[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1.
[4]楊麗華.林紓翻譯研究[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2.
[5]王力.漢語語法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
10.3969/j.issn.1008-6714.2017.10.021
H319
A
1008-6714(2017)10-0045-02
2017-06-23
陳瑋(1978—),男,福建福州人,講師,碩士,從事語用學及翻譯教學研究。
〔責任編輯:錢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