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珍藏

李喜恩

張少龍先生是位很有些人文情懷的人。他不僅是恢復(fù)高考初期的大學中文系科班生，而且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依然對文史情有獨鐘，在被派遣到牙克石市國稅局工作十余年間，業(yè)余時光讀書學習甚多，閑暇時偶爾寫些短文隨筆，聊以豐富業(yè)余時光，使生活變得有滋有味。時有文朋小酌，聊起人生往事，心底里最美好的珍藏，還有那些漸漸清晰明了的往日時光……不知回憶是否意味著已經(jīng)歷過雨雪風霜，世事滄桑？屬于同一時代的我們，自然走著相近的路，抹不去的時代烙印，常常引起心底共鳴，令朋友們感同身受。

原本是閑情逸致隨意抒發(fā)，沒想到一篇篇積攢得多了，卻成了系列隨筆，在朋友們的鼓勵中匯集成冊，并取名為“遙遠的記憶系列《那些難忘的往事兒》”，作者在開篇題記《并不遙遠的記憶》中寫到：“隨著年齡地增長，內(nèi)心在不經(jīng)意間變得柔弱、脆弱，常常容易感動，懷舊的思緒也不時地涌上心頭，那些遙遠的往事變得異常清晰，那些曾經(jīng)的人和事變得特別溫暖和親切，也時會有一些莫名的傷感令自己唏噓不已”。其實，不是我們?nèi)崛?，是因為更加懂得生活；不是我們脆弱，是因為更加懂得珍惜；不是我們刻意想寫些什么，是因為不得不敲起鍵盤，自然流淌出心底里溢滿溫暖的音符，串聯(lián)成一段段優(yōu)美旋律和情感樂章。

品讀張少龍的作品，如同到了山野清泉的活水源頭，任它在那里汩汩地自由流淌；在夏日驕陽下徐徐的山風之中，讓游人體驗的是一份難得的清澈、涼爽和純凈。作者字里行間，娓娓道來的件件往事，其實就是自然的流露、心靈的獨白、思緒的流淌，正如作者自己所寫到的那樣：“……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卻又常常會被一首老歌、一個熟悉的場景、一聲溫馨的鄉(xiāng)音所喚醒和觸動，引起一段紛亂的思緒在心頭久久徘徊，縈繞……”于是乎，久違的“蛤蠣油”的功用，除了在童年能夠直接預(yù)防皮膚皸裂，也能在中年回憶中擦抹掉心靈的干枯。偶有的一幕幕露天電影，既是令兒童少年興奮的夜晚，也成為經(jīng)久不朽的回憶，那些漸漸遠去的《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南征北戰(zhàn)》《智取威虎山》《敵后武工隊》等，雖然當下來看稚嫩得敵人與朋友清晰可辨，卻也成為整整一代人成長的印記，令人倍加珍惜。電影中的經(jīng)典臺詞、接頭暗號、電影歌曲等，都曾經(jīng)一時成為兒時的談資，甚至是那時的時髦和流行。極少見的外國電影，如《寧死不屈》《列寧在十月》，還有后來引進的日本電影《追捕》《望鄉(xiāng)》和印度電影《流浪者》《大篷車》等，一時讓如饑似渴的國人，第一次感知到還有如此這般的異國風情。直到后來手抄本《少女之心》《第二次握手》的地下流行，漸漸地啟蒙般的引燃了人性的火焰。

張少龍的作品很能引起五零、六零后人們的共鳴，年輕一代閱讀后，相信也會有不同的滋味和感受。在那個什么都異常匱乏的特殊歷史時期，節(jié)儉惜物已經(jīng)成為大人和孩子們的生存本能。其實，無論物質(zhì)匱乏，還是精神困乏，捎帶給忍耐服從、苦中作樂中的人們的唯一好處，就是便于銘記。童年時，哪怕是得到一塊錫紙包糖、一個精美的煙盒，都能讓孩子們津津樂道、終生難忘。那時的年畫是終結(jié)一年的風景，時有的“小人書”、連環(huán)畫被小朋友們傳為圣物轉(zhuǎn)借或收藏。一代少年兒童的游戲，彈玻璃球、砸果殼在男孩子們中普及至極，以至于香煙盒中的恒大、前門、鳳凰、葡萄、經(jīng)濟、握手等品牌圖案牢牢地印在了一代人的心底；而跳猴筋、跳石頭剪子布、拋嘎拉哈等成為女孩子們的普遍游戲。那一代的少年兒童，過年過節(jié)是最快樂的。過大年前買來小鞭50響、100響、500響等，很多孩子要拆開來一個一個地燃放，才好多玩些時日，買10個二踢腳也要年三十夜晚、正月初一、初十五分別燃放，不然到了時日就真的沒得放了，還有后來才有的嗤勒花、鉆天猴，都令孩子們感到興奮和神奇。

那時的戶外運動，乃至于戶外勞動實在是太多，肯定會令如今的孩子們羨慕嫉妒的。十幾歲的孩子，幾乎沒什么課業(yè)負擔，參加學習小組活動，書本和作業(yè)較少，有的僅僅是學工學農(nóng)，勤工儉學，撿拾廢鋼鐵，撿拾農(nóng)家肥的任務(wù)。那時偶爾相約幾個小伙伴，去城鎮(zhèn)郊外河邊嬉戲游泳，打魚摸蝦很是簡單，那時的河里能看見魚游，郊外各類鳥獸并不鮮見，冬季里狍子被餓狼攆到居民倉房里躲避，被主人逮個正著的事也偶有發(fā)生，小孩子基本沒人偷，草爬子也不怎么有毒。孩子們隨季幫助大人們種地拾糞，撿拾燒柴，采摘山野果、野菜，甚至豬草，這些都是較大孩子們的自然行當。大家同在生活溫飽線上掙扎，幾乎沒有什么貧富差距。生活在平房或獨立大雜院里，為了生計存活，要靠自留地里的菜蔬才能基本解決溫飽。一般家庭是要選擇飼養(yǎng)豬、雞、鴨子、鵝、羊、兔子等幾個品種的，不然的話年節(jié)就很是難過。在一切都要憑票供應(yīng)的時代，離開了布票、糧票、棉花票、糖票、澡票，什么都得干瞪眼。

有些條件較為寬裕的家庭，讓孩子們放風箏、玩鳥籠子則當是較為奢侈的娛樂。家庭文娛活動往往自娛自樂，閑時隨個人愛好，時有口琴、快樂琴、短笛、長簫、胡琴等聲響，在村鎮(zhèn)街巷中徐徐繚繞。有線廣播全國只有一個聲音，不同的是時有當?shù)氐胤叫侣?。無線交流收音機、半導(dǎo)體收音機并不怎么普及。家家戶戶的國防、永久、飛鴿、鳳凰等品牌自行車成為顯擺的資本，如同現(xiàn)今的寶馬、奔馳等名車招搖顯眼。還有八十年代初期的彩色電視機等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需要節(jié)衣縮食的經(jīng)年積攢和多方找關(guān)系托門路，才有可能慢慢搞得到。

孩子們戶外運動較多，粗食淡飯，零食極少，雖然瘦弱，依然健康。爆米花、光腚糖、橘子瓣糖、餅干并不多見，大蝦糖價格較貴是要年節(jié)才可見到的。核桃酥、槽子糕、長白糕和罐頭食品一般是看望老年人、病人才購買的貴重禮品。一般家庭的孩子們是很少才能吃到的。年節(jié)的到單位職工大浴池洗個澡，一年也就快要過去了。到了國營照相館、國營理發(fā)店的門口，孩子們只好伸頭看個究竟，沒什么事情，大人們一般是很少會為孩子花這份錢的。在階級斗爭的年代，一個聲音，思想灌輸，容不得人們各自的思考和想法。經(jīng)過多年的反復(fù)灌輸，懵懂中的孩子們也大體知道什么叫中蘇冷戰(zhàn)，備戰(zhàn)備荒，盲目地跟著學校老師批林批孔抄寫大字報，罷課游行示威批判。這一代人也許從小就見慣了思想的禁錮和戰(zhàn)備的恐慌，所以后來即便遇到了火燒眉毛的大事，都會依然十分冷靜地思考。印象的童年，外面越冷，屋里越暖，火爐、火炕、火墻維系了整個童年的溫暖。

其實，“作為五零后或者六零后，那時候人們的精神生活可能十分單調(diào)、枯燥，物質(zhì)生活也僅僅能夠滿足人們的基本生存需求而已，但簡單而溫馨的人際關(guān)系，卻常常讓人們留戀。因物質(zhì)缺乏而偶然獲得的那份驚喜，更是倍加珍惜而難以忘卻。”穿綠軍裝成為時尚。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成為標志性典型性的儉樸穿著方式。即便是破舊的衣服褲子，尚若縫上四平針、元寶針，又有大塊規(guī)整的補丁，也仍然不失為美感。

對于緣何有了寫作這部遙遠的記憶系類的沖動，作者在思緒過后寫到：“于是有一天辦公室窗外傳來的一聲崩爆米花兒的響聲勾起了沉積了很久的記憶，便開始試著去寫那些曾經(jīng)難以忘卻的往事，從《遙遠的爆米花兒》開始，無意之中竟一口氣寫下了三十多篇，自己也就常常沉浸在這美好而略有苦澀的回憶之中?！北M管“從未想過將這些雜感拿出來與人分享，但與同齡人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又往往不知不覺中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童年的回憶和往事的回味之中。而今不知什么緣故，仿佛懷舊成為一種時尚，懷舊成為一個特別的話題，在不同的年齡層、不同的階層都會有不同的內(nèi)容，不同的共鳴。我想，其實大家懷念的不是那個特定的年代，而是那個特定年代的美好時光和青春記憶，是那時的人和事，還有一種獨特的內(nèi)心感受?！庇谑?，便有了這部往事隨筆的順利誕生。

我想，做人是應(yīng)該有些人文情懷的，讓人生保留一些可愛與純粹；做事應(yīng)該有些經(jīng)營情懷，讓人生擁有一些遠見與務(wù)實；還應(yīng)該在現(xiàn)實生活之上有些哲人情懷，讓人生堅持一些深刻和思考。為了生存、競爭、發(fā)展，更為了生活、情趣和福祉，確實應(yīng)該有一點腳踏實地的職業(yè)追求，有一點拔凡脫俗的哲人思考，有一點儒雅浪漫的人文情懷?！白屛覀円槐宀柘喟椋粔貪峋葡嘌?，去揭開一段塵封的記憶；讓我們徜徉在溫暖的夕陽里，讓我們沐浴在清冷的星光下，自由放飛困頓的思緒，去追尋那些遙遠的往事；讓那一縷悠悠的芬芳，那一份柔柔的溫馨，那一絲淡淡的苦澀，把我們久久地縈繞……”何謂情懷？情懷引出的是人生的格局、胸襟、信念與堅守。有情懷的人，才能夠在心底里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珍藏，或拿出來與朋友們分享。詩人汪國真曾說：逝去的東西往往只是一種美好，但我們總是無比固執(zhí)地認為那就是我們生命中最美麗最璨然的時候，最美麗的時候總擁有最美麗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