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汪
永憶紫老
溪汪
韓國鈞先生
因為憶起紫老,我時常眺望海安。我眺望海安,隔著兩千公里的山高路遠;我懷念紫老,隔著一個世紀的漫漫光陰。隔著的是時空遙遙,隔不斷的是情懷悠悠。一百多年前,被稱為“紫老”的韓國鈞先生在吉林卸任,回京待職后回到家鄉(xiāng),那一年,他56歲。民國肇始,給了他造福桑梓的契機。
一切都是從他的出生地海安起步的。韓國鈞,字紫石,晚號止叟,人們都敬稱其為紫老。他出生于商人家庭,光緒初年中舉,在江蘇多縣任教讀10年,又掌縣政與礦務(wù)于河南、河北,因善治民生而留下清譽。
清末實行新政,韓國鈞受此影響,去日本考察。在3個月時間里,他考察了日本的農(nóng)工商諸要政,還參觀了多所高校、小學和女子師范等。驟然而至的開闊視野和改良中國的躊躇滿志,不在新政中脫穎而出又待何時?
繼而慈禧太后的召見,把韓國鈞送到了東北。慈禧在頤和園里嘉勉韓國鈞:“汝居官甚好,以后好為國家出力?!睅追氜D(zhuǎn)及南北驅(qū)馳,韓國鈞先生兩度來到奉天(沈陽),先是充任交涉局兼開埠局局長,后來簡放奉天勸業(yè)道并署交涉司。
他注定要在東北留下政績與聲名。最起碼,他的“赴事之勇,負責之?!?,在當時逢迎趨合、敷衍塞責的官場中實屬罕見。
也許正是上天安排的考驗,近乎于無情。1910年冬,滿洲里發(fā)生大鼠疫,一旦被傳染,患者很快就吐血而死。醫(yī)務(wù)人員稍有不慎,也會染病身亡。鼠疫很快蔓延到哈爾濱、長春、奉天,先后死亡7萬余人。奉天疫盛之時,日死300人,道饉相望,人人自危。而韓國鈞“日奔走市廛中”,探望病人,了解疫情,商訂救治方案。英國醫(yī)生嘉克森染疫而逝,其他人員因防疫而犧牲者亦不少見。同僚力勸韓國鈞“慎重”,但他早已置生命于度外,深入疫區(qū)如故,在“心力交瘁”和生命“屢瀕危險”的境況下,使鼠疫日退。百姓們感恩,無不把他視為救命菩薩。
防疫事關(guān)重大,引來日方插手,等于考驗又加上一重。日本領(lǐng)事以保衛(wèi)日本僑民生命為由,提出要派日本警察封鎖從旅大通往東北方向的鐵路和車站。本是我國領(lǐng)土,日本人“視之如其國境”,我國人民過境卻要接受嚴格檢查。這是什么道理,韓國鈞怎么能答應(yīng)!他提出設(shè)立中日防疫委員會來共同處理防疫事務(wù)的主張,與日本領(lǐng)事針鋒相對。后來,日本關(guān)東都督大島出面,威脅東三省總督錫良讓步。錫良怯于日方壓力,猶豫難決。韓國鈞竭力向錫良陳說利害關(guān)系,因為事關(guān)主權(quán),終使錫良態(tài)度趨于堅定,日本人不得不同意設(shè)立中日防疫委員會。防疫委員會以錫良、大島為首,韓國鈞和日本領(lǐng)事都列為委員。防疫委員會每星期開兩次會議,每次會議雙方都爭執(zhí)得非常激烈。后來各國醫(yī)療人員陸續(xù)趕到奉天,組成萬國防疫會,遂取代中日防疫委員會。韓國鈞以其大智大勇,努力斡旋,使日人侵略我主權(quán)的行徑被遏制。經(jīng)東三省總督特保,清政府傳旨嘉獎韓國鈞。
那時向奉天眺望,就可以望到紫老。這樣的眺望,在北京東堂子胡同的伍連德故居前也發(fā)生過。伍連德是中國百年防疫第一人,這場波及整個東北的大鼠疫正是因為有他才被消滅,他值得仰望。在仰望伍連德的同時,目光中也絕不能忽略“站”在伍連德身后的韓國鈞。
防疫之事,不過是一個對日交涉的伏筆。多年以后,抗戰(zhàn)爆發(fā),韓國鈞愛憎分明,在家鄉(xiāng)淪陷時拒任偽職,在日本侵略者面前再次挺直了不屈的脊梁。
韓國鈞在東北數(shù)年,應(yīng)該早就耳聞過“風刮卜奎,狗咬沈陽,火燒船廠”的民諺。說的是當年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長年刮大風,奉天省城沈陽狗多成患,吉林省城(舊稱船廠)火災(zāi)頻仍。但風患、狗患的危害遠不及疫情和火災(zāi)之重。他剛剛經(jīng)歷沈陽的防疫,又來到吉林處理火災(zāi)的善后。
多年以來,我對清末東北兩次大災(zāi)中的人間溫情和人本元素傾心發(fā)掘,自從在史料中偶遇韓國鈞,我知道自己不會空手而歸。
1911年8月末,韓國鈞卸去奉天交涉司職務(wù),來到吉林就任省民政司使。彼時吉林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火災(zāi)剛剛過去兩三個月,他面對的,是“適大火之后,十室而毀其五”,因觸目驚心而刻骨銘心;他做出來的,是“余至之日,竭力拊循,又為貸款籌興復(fù),方稍稍就緒”。這是他自己在《永憶錄》中的記載。因為火災(zāi)中繁盛市區(qū)大半蕩盡,就任之后當即開始貸款濟民,力求復(fù)興。無論何時,百姓的生計是擺在第一位的。
還有什么比防疫和救災(zāi)更大的考驗?他在考驗中過了關(guān),因措施得當且卓有成效,被清廷賞頭品頂戴。
吉林地方開化較晚,清初始建軍府城,故文運不盛,民智未啟。對興盛吉林文運,有資格寫在功勛榜上的人并不多,韓國鈞肯定算上一個。而且,城史中把韓國鈞記上一筆,意味著城市擁有了日漸濃郁的人文情懷。
最富傳奇色彩的,當是“兩韓”相遇?!瓣P(guān)東金王韓邊外”進入韓國鈞的視野,本是尋常事件。這個擁有獨立王國的淘金家族著稱東北,名聞朝廷,歷代官府剿撫并舉,并未動搖他們的勢力。韓國鈞于此不可能不有所耳聞,“其所居在樺甸縣境數(shù)百里,農(nóng)民皆其佃戶,無事則耕,有事則為之御侮,深得寓兵于農(nóng)之意。”但他遇見的,已經(jīng)不是老“韓邊外”韓憲忠,而是韓憲忠之孫、第三代“韓邊外”韓登舉了。在韓國鈞看來,這個曾應(yīng)官府之征調(diào),率領(lǐng)私人武裝參加甲午戰(zhàn)爭并擁有官府頭銜的淘金首領(lǐng),“了不異常人”。韓國鈞還關(guān)注到“惜無訓練”的韓氏私人武裝,“曾令陳上校兆祥前往視察,頗為所盤詰,可見其防犯之周矣”。幾十年來,鐵打的淘金王國,流水的地方官員,慣用的剿撫并舉,互相之間很難取得絕對的信任。如果再假以時日,以韓國鈞任事的嚴謹慎重和不遺余力,如當年吳大澂單騎入山、招安韓邊外那樣續(xù)寫“兩韓”相遇的佳話未嘗不值得期待。
但是不久,武昌城頭一聲炮響,辛亥革命爆發(fā)。吉林學界紛紛請求巡撫陳昭常宣布吉林獨立,而韓國鈞以“吉林省處日、俄兩強之間,與他省情形不同”,竭力保持地方安靜如常。
民國成立后,政壇面目大變,許多留用官員都難以適應(yīng)曠古未有的心理轉(zhuǎn)變。不僅韓國鈞想辭去吉林省民政使職務(wù),由巡撫搖身變成都督的陳昭常也想辭職,而且準備讓韓國鈞代行都督之職。就連奏調(diào)韓國鈞回奉的奉天都督趙爾巽,也開始準備告老還鄉(xiāng)。
盡管韓國鈞去意已決,并事先將家眷送回老家,但多次遞交辭呈均未獲準。既然未準,手頭的公務(wù)便馬虎不得。東北不同于關(guān)內(nèi),由軍府制改為行省、由民政使掌管一切民籍事宜不過四五年時間,一大攤子事,操不完的心,再加上國體變革,幾乎一刻不容懈怠。磐石有兵變,他電令雙陽、伊通各縣預(yù)備防范;農(nóng)商部派員考察磐石銅礦,他親自接洽部署;奉天洮南府數(shù)縣為蒙古人所擾,他與吉林都督陳昭常商定派兵前往鎮(zhèn)撫;蒙旗部諸位王公代表先后來吉赴會,他代表陳昭常負責接待;尤其是力辦預(yù)備巡警,分駐各地,功在當時,利在久遠。諸事費心,哪像是個歸心難易之人?
誰料最先獲準辭職的,竟然是奉天都督趙爾巽。芝焚蕙嘆,心有戚戚。韓國鈞親赴奉天,又一路送行至溝幫子車站。直到年末,政府才批準他本人的辭呈,回京待命。
他就這樣離開了嗎?他和吉林的緣分應(yīng)該還在延續(xù)。我讀歷史學家金毓黻先生的《靜晤室日記》,在1923年12月24日這一天,金先生在吉林儀古齋發(fā)現(xiàn)《吉林分縣圖》一冊,感嘆其精密非常,正是民國元年紫石先生在吉時繪制。而為韓國鈞承擔此項工作的,是他的鄉(xiāng)人、吉林民政司科長繆學賢。
就在韓國鈞將要離開吉林之時,一向不愿單以國學大師示人的章太炎被大總統(tǒng)袁世凱任命為東三省籌邊使,志得意滿地來到吉林赴任。我總認為,韓國鈞可以與章太炎相處得很融洽。他們要做的事情大抵相同,章太炎在東北沒有做成的實業(yè)諸事,韓國鈞后來在江蘇做了多年。雖然時空交錯、擦肩而過,他們沒有合作的時機,但是韓國鈞留下了一條紐帶,他把得力助手繆學賢推薦給了章太炎。
繆學賢,后更名繆篆,字子才,江蘇栟茶人,清末曾留學日本。在韓國鈞離吉后,他也離開吉林民政司,到章太炎的東三省籌邊公署任藝術(shù)處處長,深為章太炎賞識,從而躋身于章氏弟子行列,很有些士為知己者用的意思。短期內(nèi),他回報了太炎先生的厚愛,編繪、撰著了多部東北歷史圖冊和重要資料。
韓國鈞最終還是走了。我對海安的眺望就從那一刻開始。時空隔不斷的,是對故人的思念、感恩和心靈的守候。
正如他為趙爾巽送行一樣,吉林鄉(xiāng)紳福尊五、金樹棻等一直將他送到天津,依依不舍。回憶兩年來的官場生涯,他不勝感慨:“于奉天交涉司任內(nèi)有防疫之事,吉林民政司任內(nèi)有政體改革之事,皆躬歷艱險,屢瀕于危,幸而無事?!迸旁谛念^第一位的,不是火災(zāi)的善后,而是關(guān)乎國家命運的新體制。已經(jīng)息影山林的原東三省總督錫良對他說:“你是一個封疆之才,但天不逢時啊?!?/p>
果真是天不逢時嗎?千年未有之變局,有遺老傾向的官員沒幾個人看得清楚,錫良的眼界也不過囿于一時一隅。事實是,嶄新的民國給了韓國鈞兩次執(zhí)掌江蘇的契機,盡管他的興趣早已轉(zhuǎn)向甚至一直就在實業(yè)上,盡管他對官位并非孜孜以求。
首掌江蘇,他致力于水利建設(shè),唯憾為時太短。調(diào)任安徽巡按使繼而辭歸后,他來往揚州、南通、掘港等地,又致力于墾務(wù),仍關(guān)注蘇北水利,直到八年后第二次掌蘇。
前些年,我購得江蘇省檔案館編寫的《韓國鈞朋僚函札史料選編》一書,首先迫不及待地翻出了任江蘇省省長多年的吉林人齊耀琳于1922年6月16日致韓國鈞函,這封信寫得有些動情:
我公前治敝鄉(xiāng),棠陰如昨,迨移麾梓里,即有景慕南游者。弟接蕭規(guī)歲時頗久,遼東人士宦游于貴省者遂較多于往時,在昔皆為我公之部民,此后或為江南之土著……
那時韓國鈞剛剛第二次就任江蘇省省長,齊耀琳卻已退隱江湖。齊耀琳至韓國鈞函,書中收錄了兩封,一封是兩年前齊退職之際,一封是兩年后韓就職之時。信中既有官場上的客套,亦有出自地緣的交情。他用寥寥數(shù)語詮釋出吉林人眺望海安的緣由。早年正是韓國鈞和陳昭常相繼辭職離吉后,齊耀琳才歸鄉(xiāng)接任吉林巡按使的。在江蘇,兩人亦多有時空交集,甚至尚有直接和間接的職務(wù)接替,關(guān)系自然不同尋常。
翻閱一件一件函札,即是重歷一件件細節(jié)豐富而情感充沛的往事。我希望歷史有機會改寫一下,韓國鈞在吉時間能夠延長一些,以免我在史料里剛沉浸而入又不得不抽身而出。好在他不僅僅把繆學賢留下來,也把珍貴的文字留下來。當年同在吉林省公署的同僚兼同鄉(xiāng)鄧邦述、徐鼎康,吉林籍朋僚誠允、金鼎勛,以及多年宦游吉林、與他產(chǎn)生過交集的郭宗熙、廖楚璜、易翔,都與韓國鈞有頻繁的書札往來,用私人話語還原了一段段難忘的崢嶸歲月。
二掌蘇政期間,韓國鈞以在吉林練就的治省之才,積極恢復(fù)市面,醫(yī)治江浙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又與教育司長商議,恢復(fù)各級學校。這個愛民省長,委托地方士紳詳細調(diào)查兵災(zāi)損失,力請中央撥款賞恤。不到二月,市面漸趨恢復(fù),人心重歸安定。正如徐鼎康在信中稱贊:“前聞移蘇,桑梓之福!”他與徐鼎康的不解之緣,也是從吉林延續(xù)到江蘇,并因為事業(yè)互相襄助和輔佐而升華為兩地百姓的福祉。
與繆學賢同作為文化紐帶的,還有江蘇武進人魏聲龢。他自民國伊始在吉林供職多年,研究史地,直到1928年才南旋。他致信韓國鈞,稱其當年編印的《吉林分縣圖》有裨于政事,特請誠允省長在吉林增纂付印,并念及有同道之誼的繆學賢先生。魏聲龢有《吉林地志》《雞林舊聞錄》《吉林地理紀要》等著作流傳,與《吉林分縣圖》星月同輝。時隔多年,他把吉林舊事相告紫老,第二故鄉(xiāng)情誼可見。他甚至期待,“先生倘肯舊治重臨,覽觀風物,當忻然慰藉也?!敝舭愕墓嗜诵囊?,總是動人情腸。
其實不僅僅是魏聲龢,我在八十多年后也期待韓國鈞能有故地重游,甚而至于,在吉林與魏聲龢在信中提及的、收藏了他舊著的史地學家金毓黻先生相遇相識,譜寫一段政壇以外的歷史佳話??梢愿嫖孔侠系氖?,當年他“頗思一為游覽,惜交通大不便耳”的吉林大地,早已大為改觀。
世事哪有那么圓滿。即便沒有“舊治重臨”,再續(xù)前緣,吉林仍然給他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吉省跨松花江而城,夏秋盛漲,煙波渺然,軍署俯視江流,尤有勝概;冬季則驅(qū)車徑渡如平地,亦一奇也?!贝朔跋螅两袢杂邪氩靠梢?,不是前緣又是什么!
除《吉林分縣圖》外,韓國鈞還曾輯有《東三省交涉要覽》,更有諸多字畫存世。但我還是喜讀他的《永憶錄》。讀完《永憶錄》,就不可能再忘懷在幾番大事變中彰顯良吏本色的紫石先生了。《永憶錄》并非煌煌巨作,只有五萬余字,卻記錄紫老一生所歷,且于心跡多有袒露,讀來亦覺親切而動心,歷史云煙中的許多惶惑都可以從中找到清晰的答案。其中涉及吉林那幾頁,我更是百讀不厭,幾乎倒背如流,簡易的文本,是記事,更是抒情。
1925年,韓國鈞辭去本兼各職回到海安,致力于地方實業(yè)和公益。集宋元明清16家著述,共23種、67冊的地方文史叢書《海陵叢刻》,主要部分都是在第二次卸任后完成。他搜集考訂,詳征博引,精心編纂,傾注了生命最后的光華。
我眺望海安,只因為紫老。紫老生活過并留下余蔭的吉林城,如今已成歷史文化名城、中國魅力城市,而紫老出生并終老于此的海安鎮(zhèn),至今尚未有幸一游。即使只為了參觀韓國鈞故居和紫公墓,感受紫老的文化余蔭,我也要鄭重去一次海安。韓國鈞生前,海安還不是縣,是泰州下屬的一個鎮(zhèn)。在他逝世后的第二年,以他名字命名的紫石縣建立,直到5年后才更名為海安縣。還有什么,能比以其字號為家鄉(xiāng)命名更能體現(xiàn)對一位先賢的褒獎與愛戴?
韓國鈞故居的“小洋房”,坐落在海安縣城的東北隅,當?shù)厝朔Q為“韓公館”,對外也稱為“蘇北聯(lián)合抗日座談會會址”。正如韓國鈞本人亦有不同角度的稱謂:家鄉(xiāng)百姓均以“韓三爹”稱之,在外民間多稱其“韓青天”,我更愿意稱他“韓司使”,這樣他就仿佛仍然留在吉林。
抗戰(zhàn)爆發(fā)后,韓國鈞主張“化除黨見,一致御外”。1940年,陳毅率部移師海安時,韓國鈞盛情邀請他們夫婦住進家中,他與陳毅把酒論文,縱談天下大事。其間,劉少奇、陳毅、粟裕等新四軍將領(lǐng)曾集會于韓公館共商抗日大計。韓國鈞兩次出面召集蘇北各界知名人士參加聯(lián)合抗日座談會,動員民眾團結(jié)對外,齊心抗戰(zhàn)。
海安淪陷后,韓國鈞避居于城北徐家莊。因其德高望重,日偽威逼他出任偽省長,遭到他的嚴詞拒絕。因憂憤成疾,不久辭世,終年85歲。臨終前,他囑咐家人:“抗戰(zhàn)勝利之日,移家海安,始為予開吊,違此者不孝!”言為心聲,遺言為內(nèi)心深處最本質(zhì)的聲音,表明韓國鈞對戰(zhàn)勝日寇充滿信心。直至抗戰(zhàn)勝利后,后人才移柩海安,葬韓國鈞于鳳山,建紫公墓。2015年全國紀念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之際首映的電影《韓國鈞》,生動再現(xiàn)了紫老的愛國情懷和民族氣節(jié)。借助銀幕,我才有幸接近眺望了無數(shù)次的海安。
據(jù)稱韓國鈞故居頗有俄羅斯建筑的風格,之所以作出如此選擇,可能與他在東北地區(qū)任職近5年的特殊情懷有關(guān)。
我在《韓國鈞朋僚函札史料選編》中沒發(fā)現(xiàn)陳昭常致韓國鈞的函,卻在另一份史料中找到民國元年年底的一份手札,不知題寫在什么載體上:“紫石司使大公祖宦吉年余,艱難共濟,臨別贈以為異日重逢之券。壬子嘉平 新會陳昭常?!薄按蠊妗笔敲髑鍟r士紳對府以上官員的尊稱,這里也表達了陳昭常對紫老的格外尊重。是啊,若沒有韓國鈞的輔助與擔當,他如何應(yīng)付得了清末的危局和民初的亂相?
以韓國鈞的“賢”與“良”、品德與才干,無論在清代、在民國,在吉林、在江蘇,在內(nèi)政、在外交,在官方、在民間都能贏得不朽聲名,這是官場奇跡,也是理所當然,有一直等我拜謁、至今未曾冷落的海安故居和墓地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