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聶 林
草木庭園
○文/聶 林
庭園宛若一塊美玉,要有時光的包漿,
把玩得越久,包漿愈深沉光潤,才與人的肌膚貼近。
庭園里花木扶疏,春光融融,水池里,水草稠厚,錦鯉肥胖,磚有雨水浸潤和風撫過的痕跡,瓦也舊了,墻角苔蘚漫漶,我再到這個庭園時,庭園己養(yǎng)成一個庭園。
朋友是搞景觀設計的,十多年前,在這個小城設計了這個庭園。庭園原先是一塊荒蕪的土墩,周圍搞商業(yè)開發(fā),在那些建筑的一角,一個較偏的位置做了這個庭園。
剛造園時,就像小學生寫作文,造一個句子,缺乏整體協調,也沒有意境。按當地古韻民風,筑一小樓,樓有二層,鏤空花窗,八扇木格門。庭挖水池,堆亂石假山,移植樹木,但庭園里缺少煙嵐之氣。
朋友說,庭園要養(yǎng),養(yǎng)好長一段時間,才會有靈氣。那個庭園平時就閑著,任花木亂長。
到過園里幾次,皆是雅聚。房角一隅,有小廚房,單位時有來人,在廂堂招待賓客,喝點小酒,聊完事,人如鳥獸散,匆匆忙忙,頭也不回,至于庭園的花草樹木如何,沒有誰在意。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想不到,那個庭園就漸漸稠厚起來。我坐在庭園里看風景,想著養(yǎng)一個草木庭園的事。
如何讓一個庭園變得靈動起來?讓它內涵豐富,十步之間,有芳草,容大天地,藏大智慧。這就如同一個人,緩步走入中年,從幼稚走向成熟,由浮躁走向安靜,需要時間、經歷,以及這兩樣背后的許多東西。
庭園剛建時,草木稀疏,它只是圈一道圍墻,房子架起了框架,沒有體溫和靈魂。庭園里沒有人住,沒有生命的一呼一吸,再精致的庭園,也如死一般沉寂,空有流水聲,嘩嘩作響。
庭園宛若一塊美玉,要有時光的包漿,把玩得越久,包漿愈深沉光潤,才與人的肌膚貼近。
我如果住在庭園里,會養(yǎng)一群昆蟲。驚蟄過后,蟲子們從洞穴中蘇醒,它們爬上嫩柳蕩秋千,坐上葉子的龍椅。不僅有曉風楊柳岸的蟬、一蹦三尺遠的蜢蚱……甚至有毛毛蟲和洋辣子。
再容一兩只鳥,筑巢枝梢檐下,讓鳥雀在春光里哺雛,看兩只老鳥,一只在窩里照料雛鳥,一只到外面找蟲子,四處奔波。
秋天留幾只紅柿子,在墻的高處掛小燈籠,讓它自然老熟。
庭園里的水池,在構挖時,最好與外面的河渠相通,讓外面的水流溢進來,庭園里的水流出去,外面的魚,順著一條窄窄的通道游進來,在水淺處,發(fā)出嘩嘩聲響。
當然,春天庭園里的水池上,落紅無數,那些肥胖錦鯉噏合圓口,在春水微瀾里追逐花瓣。
泥土,是一個草木庭園的生命?,F在城市里的土,被水泥和瀝青全覆蓋了,不留半點裸露,就如一個性格內斂的人,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而庭園里的泥土,是要與空氣、陽光、水份作充分的交流、溝通,一覽無余,即使有青磚鋪道,一條狹長,彎彎曲曲的通幽小徑,那些草尖還是從磚縫中鉆出,就連疊石假山,也不能沒有一個庭園所需要的營養(yǎng)和一株植物胚胎發(fā)育所需的溫床。
所以,關于庭園之山,清代李漁在《閑情偶寄》里說,“小山亦不可無土,但以石作主,而土附之。土之不可勝石者,以石可壁立,而土則易崩,必仗石為藩籬故也。外石內土?!?/p>
我與一疊石小山對視,就想,若沒有時間的積淀,根須如網狀攀附,水土涵養(yǎng),庭園難以成氣候。
養(yǎng)一個草木庭園,需要多久?草木深起來,房子已經有了宅氣,庭園里有一層淡淡煙嵐……她,氣質初顯,淡淡中處世不驚,沒有大紅大紫,大富大貴,有的是尋常日子,細小處的生動,和顏悅色,風輕云淡,已然天成。
責任編輯: 何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