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也是愛啊

謝小米

當時光蒼老你容顏，當年華偷去我夢想，當歲月磨平彼此尖銳棱角，你或許還是不知道，其實我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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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總羨慕別人家的好爸爸。如果，我也有一個那樣的爸爸，該有多幸福。

你從不故意用胡楂去刺女兒臉蛋，你從不讓女兒騎在肩上，你從不牽著女兒的手散步，所以，這些平常而溫馨的畫面我從不奢望。只是，即使女兒生病，你也是不聞不顧。難道，父愛真有那么深沉，深沉到一句關心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童年的最幸福，關于你的，只有一點點。那年我十歲，那天是大年二十九。我只是當著你的面連續(xù)打了幾個噴嚏，你便拉著我去看醫(yī)生，你說就要過年了，生病不吉利。我惶恐地坐上你的摩托車后座，年幼的心一直不安地猜測，我的爸爸今天你是怎么了呢？后來醫(yī)生說，只是有點小感冒，你卻堅持讓他給我打針。還記得那天我穿大紅的連衣裙、白色的絲襪，你說：“這么冷的天還穿裙子，活該感冒。”

我在你這句話里，得到莫大的安慰，年幼的我告訴自己，我的爸爸，原來還是關心我的。可是，這樣的關心，僅有一次。十二歲那年發(fā)高燒，整整一個星期的高燒，你也沒有再拉著我去看醫(yī)生，甚至沒有踏進我房間一步，只有媽媽沒日沒夜地守著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擔心我的，可是為什么我看不見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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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我初三。

成績差得一塌糊涂，隱藏在乖巧背后的是翻墻逃課、泡網(wǎng)吧，上課永遠犯困。青春的叛逆不可能無緣無故，如今想起來，當時只是太渴望被關注、被關心。

在宿舍接到媽媽的電話，她只說：“你爸有話跟你說?！?/p>

你甚至沒有叫一聲我的名字，這對我來說并不意外，你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親昵地喚過我。彼此之間的冷漠，早已習慣。你的語氣出奇的冷靜，沒有該有的憤怒，你說：“喜歡談戀愛，那就不要讀書了，早點嫁人去吧?！睕]錯，你確實不生氣，但我感覺到你的漫不關心，居然毫無根據(jù)地就給我判了死刑。頓生絕望。我情愿你像從前一樣恨鐵不成鋼地教訓我。

你就這么放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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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我都在想如何逃離，去過沒有你的日子。我一直在等塵埃落定的那天。

我們默然相對，除了沉默，找不到別的表情。我習慣偶爾狠心去恨你，甚至割破手指在日記本上寫“我恨你”，毫不留情指責你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成功的人，對別人來說，你什么都算得上成功，口碑極好。只是剛好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女兒，你無法容忍不成材的我。

可是爸爸，怎樣的孩子，才是你眼中的好孩子呢？我真的不懂，為什么你永遠只看到我的失敗，卻看不到我半點好？

你從來不愿意出席我的家長會，哪怕我考全班第一名。每次家長會后，跟媽媽在學校附近吃午餐，都會想，這間店的菜你應該會喜歡，什么時候能帶你來吃呢？

我和你，是典型的父女，我有太多太多像你的地方：喜愛什么口味的食物，說話習慣什么樣的語氣，對陌生人親和，對熟悉的人暴躁……很多的脾性，都是耳濡目染養(yǎng)成了習慣。所以這些年來，盡管我們一年說不上十句話，我都會想，其實我是懂你的吧。不說話，并不代表我們不愛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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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依然每年只有幾句話交流，但已不再是針鋒相對的味道。寒假在家，你說：“天氣冷，不要穿拖鞋?！倍煜搭^，正巧家里的電吹風壞了，我開風扇吹頭發(fā)，你經(jīng)過看到，假裝無意地說：“小心感冒?！?/p>

雖然我對你說的話很少很少，可是我依然是那么在意你啊。最喜歡吃你的拿手菜——炒魷魚，經(jīng)常跟媽媽說：“魷魚你不要動，等爸爸回來做吧?！?/p>

你總是有很多的應酬，我總是問媽媽：“爸爸呢？”然后再和她一起抱怨你又要喝那傷身體的酒了。

我長大了，可是，你老了。

[5]

其實我沒那么堅定要離開你，其實我越來越不想離開你。你會原諒我嗎？我當年那些幼稚的任性與叛逆。不，你一定不是真的放棄我，你根本沒有生氣對不對？

爸爸，我想更懂你，只是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你也是吧？

默然，也是愛啊。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