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枕江南

李永才

恍惚富春江

是平淡的江水，在季節(jié)的呼喚里

造就了不一樣的視野

或許，平淡是一種更深的選擇

在這里，有另一種風(fēng)景，向我們展開

我看見它的臉龐，有沙鷗的低鳴

有更多稀疏的美

暖風(fēng)徐徐，我只是有點(diǎn)恍惚

但沒有陶醉

假如這是世外人間

或許，我有一種更深的情懷

轉(zhuǎn)眼就是秋天

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在江邊

閑歌撒網(wǎng)，種植一些簡單的生活，

比如榆柳、烏桕和葫蘆房子

有漁家姑娘，游手于身邊

那些美麗的礁石，如我一樣

懷抱著她的理想

而時光的渡口，像蘆花一樣白

在一個人的內(nèi)心，生長

如水的誓言

灘頭的洋槐，是一位好水手

從花開半樹的梅林，搖出一些漁船

這些托付于水的船只，漸漸流向

平靜的沙灣，讓一群歸雁徒具凄涼

我無法在生活的零碎里

找到那明朗和熟悉的晚鐘

越過沙灘，那些真理，漁火

老生常談的碼頭

依然閃爍的，是過去的事物：

那些蒼白的，顛沛的，

被反復(fù)推敲的浪花

不是因?yàn)樗麄?，而是一陣風(fēng)

猶豫，拘束，又那么躊躇滿志

蜻蜓掠過水面，嘈雜而凌亂的表情

會有怎樣的明天？

在這個曖昧的夜晚，更深的寂靜

是伸入沙灘的浪花

如果魚類，還像水草一樣思考

那些生活在經(jīng)驗(yàn)里的動物

還有結(jié)廬人境的快樂嗎？

從桐廬至富陽，不過潮來潮往

我對坐船舷，如一粒寒霜，在沉默中

等待下一個秋天

去北高峰

視野之于蒼茫，流水和群山

有一種靜。在如此冷寂的下午

——無非是那些

生動的鳥類和傳說，那些變幻

活生生的事物

被平坦的陽光打動

當(dāng)清風(fēng)愉悅，如果天空依然熱烈

我相信這是一種預(yù)言：

神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我們來了

此刻，我把祝福寫在每一級臺階上

俯視山腳，望而生畏的空曠

誰能像我一樣，丟一塊小石頭

砸碎一面銅鏡：

湖水鏡涵，歌舫漁舟之后

一枚柳葉飄過江心

那是遠(yuǎn)方，那是江湖之間的郡城

像宿醉在江上的

那位陌生的詩人，他走出自己的孤寂

但并非安于這隱約的光陰

總歸有這些：這些蓬勃，這些憔悴的面孔

這些鷗鳥，和著浩淼的煙波

傾向于我們的得意

總歸有這些：這些時間，這些閑散

我們別致的風(fēng)情，錦色年華

被朝花夕拾的浪漫揮霍一空

山峰遠(yuǎn)了，心遠(yuǎn)了

我們并沒有看見什么：

而群山環(huán)繞，這萬物的料峭

敲打著靈順?biāo)拢?/p>

空洞的方格子，落滿的寒霜

我的內(nèi)心，忽然有一種喧囂后的蒼涼

塵世偏安。依附于迷途，

我放一只小獸，躲進(jìn)深山，這個黃昏，

有如此珍貴的晚霞，

仿佛光芒的小情人，追趕蜻蜓，虛擬的青春

是我身體的剩余部分

在一抹壯美的落日里，韜光養(yǎng)晦

夢枕江南

已是老于江南的游人。有什么不同？

流觴曲水里，雅士一樣的線條

已刺入我的心魄

不問魏晉。春水碧天，

是一種沉淪。那是什么樣的風(fēng)月？

在畫船中，有南宋的書生，聽雨而眠

依然是花紅柳綠，所有的野花

積極如天空的絮語，在耳邊炸響

流風(fēng)如訴，是什么樣的落花

你的面龐讓人驚訝

那么多年了，日出江花，雕塑的，

越是燦爛，便越是媚俗

在這個打開的窗口：叢林深處，

有不一樣的舉動

如一只土撥鼠，闖入灰暗的輪廓

無辜的樣子，在一種夢幻里，瘦成梅花

起伏的曠野，如同秘密的鏡子

鏡中的浮華，是一種召喚

那虛無的，光滑的，雨后的色彩

如西子的肌膚，足以慰藉，一場潦草的生活

在這祖國的南方，請關(guān)照那些鋪陳：

倦鳥傾斜屋檐，蝴蝶叩擊花枝

這些遼闊的視野

沒有什么，可以讓我感動，

也沒有什么值得憂傷

在這里，且像一只沙鷗——

我騎鹿過了江南，翔集于一種風(fēng)格

但不委屈于狹隘

是我的到來，描繪了一個，

漫不經(jīng)心的旅程

那片錦繡，只是一種挽留

面目全非的浮光，不過是一個符號

我看不見遠(yuǎn)方，也早已忘記了來路

且讓我靜下來，

放下一些瑣碎。落日絢爛

江南，只是夢囈一場

在杭州

這些小眾的人，他們是一種默契：

有相似的偏執(zhí)，相似的語言

向另一個世界販賣虛榮

請相信他們的態(tài)度：那個被神牽引的，

正感染他們的情緒

走入彬彬有禮的城市

不同的地理，卻有著共同的語言

那些翻譯的，口水的，下半身的語言

如梨花開在羔羊，白皙的肌膚

閑言碎語，在口舌之間穿梭

糾纏，滔滔不絕

不經(jīng)意中，我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自己

在這個城市的角落

我也是這些小眾，這些被灰色打磨的人

在一片茫然里，但有時，

陽光也會游戲落葉，比歲月戲耍理想

顯得更為真實(shí)和狡猾

這些靜止的，走動的，

這些街道的疏影，橫斜在一片叢林

被尖叫的風(fēng)忽略，遺忘

或是丟棄。我們獲得了什么？

一些幸福和煩惱被存放在哪里

我無法找到叢林之門

在一張發(fā)黃的報(bào)紙遮蔽下，熟悉的故事

顯得如此的陌生

比如緩慢的鐘聲，孤獨(dú)的夜行者

仿佛一些可怕的消息

在這方時間的抽屜里蔓延

蘇堤或者白堤

他們的到來，是一個傳說，或是傳奇

將兩只手搭在一起

人間多了一段，向水而生的堤岸

修筑堤岸的人，在歷史的另一側(cè)

早已成為時光的囚徒

一代又一代人，打開冊頁，為他們放風(fēng)

那些虛無的紙張，料峭于一種光澤

在時光的轉(zhuǎn)折處，不過是從善而流的秩序

畢竟不是六月天，我看不見

那些被時間反復(fù)勾勒，朗誦的風(fēng)光

荒蕪成為當(dāng)今的主題

但已被閃過湖面的鳥鳴，感染于心

越是啁啾，越顯得斑駁

冷峻是一種風(fēng)尚，是對一面湖水的，

另一種詮釋：荷花映日，

開張?jiān)谝话焉茸由?/p>

瘦竹巖石，青衫草鞋游走的細(xì)節(jié)

有誰經(jīng)過？又有誰留意？

靜水流深的地方，并沒有什么痕跡

而水落石出的，卻是一種際遇

是幽暗中，魚類的一次驚醒，在我們

毫無準(zhǔn)備的恍惚中，

一些人繞過白堤，而蘇堤習(xí)慣于

沉浸湖水如鏡的日子

什么樣的流水？如風(fēng)中的言辭

一個人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