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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 ?要: 羅伯特·斯通小說《靈魂之灣》中的蛇具有很深的內(nèi)涵。從后殖民生態(tài)批評理論的角度對這一動物的分析,既揭示了在后殖民時代美國人的人性扭曲與背叛,又刻畫了美國的冷血社會現(xiàn)狀,旨在呼喚人性的回歸,倡導彼此真誠的理解與合作。
關(guān)鍵詞: 羅伯特·斯通 ? ?《靈魂之灣》 ? ?后殖民生態(tài)批評 ? ?動物研究
一、《靈魂之灣》中的蛇
人的異化往往走向兩個極端,一種是蛻變?yōu)楹翢o歸屬感的弱者,另一種是演進為貌似光鮮的強者。事實上強大的背后充斥著茫然,羅伯特·斯通的代表作《靈魂之灣》中女主人公拉臘便是此類典型。拉臘在其政治學教授的身份之外,有著復(fù)雜的全球性背景,這使她的美麗帶有神秘和危險的成分。她與第三世界的某些軍政要人和團體有聯(lián)系,是個政治間諜。她出生在加勒比海灣的圣特里尼蒂島,在歐洲受過教育。由于受海地土著宗教影響很深,她相信自己的靈魂被羈押在一個女巫手里。為找回自己的靈魂,拉臘要求麥克爾跟她一起回圣特里尼蒂,參加紀念她哥哥的宗教儀式。
將蛇同邪惡力量和惡魔聯(lián)系在一起的傳說源遠流長,直到今天,古埃及神話中將“邪惡的原因”被稱為“阿帕普”,也是一條蛇。在希臘神話中蛇出現(xiàn)得并不是很多,但幾乎每次出現(xiàn)都與女人有關(guān),珀耳修斯的故事中也許說明了個中緣由。英雄珀耳修斯決心冒險砍下女妖美杜莎那顆丑惡的腦袋并交給國王。美杜莎是福耳庫斯的女兒,她身上布滿鱗甲,沒有頭發(fā),頭上盤著一條條毒蛇。珀耳修斯小心地割下女妖的頭,當他經(jīng)過利比亞沙漠時,“從美杜莎的腦袋上滴下的點點鮮血,一直落到地上,變成了各種顏色的毒蛇,世界上許多地方從此以后就有了危險的蛇類”。關(guān)于蛇的傳說充分體現(xiàn)出了古希臘人樸素的哲學思想,也說明了古希臘人對蛇的認識和理解——蛇是惡的。蛇是由女人的血變化而來,這一傳說和理解則是古希臘人價值取向的具體表現(xiàn)?!皩⑸吲曰被颉耙耘擞魃摺痹谙ED神話中曾有出現(xiàn)。
拉臘中了巫術(shù)而失去寶貴的靈魂,就如同夏娃在蛇的誘惑下偷吃禁果而最終被逐出伊甸園。將“蛇”與“背叛”兩個字眼放在一起,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西方圣經(jīng)典故?!耙腿A所造的,惟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蛇對女人說:‘神豈是真說不許你們吃園中所有樹上的果子嗎?”當然,最后結(jié)果是人類的遠祖由此遭遇有生以來的最大不幸:被逐出伊甸園,并生生世世擔負無法洗滌的罪惡。通過對拉臘的悲劇性描寫,斯通想要傳達的意思也逐漸浮出水面:選擇走寬門,結(jié)果在不知不覺中誤入歧途與正道背道而馳,最終被蛇控制了思維,也吞噬了靈魂。這個時代的蛇類旨在離間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破壞人與人之間的因緣,并且散布歪曲的事實和謊言。17世紀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詩人彌爾頓在借用此素材創(chuàng)作《失樂園》時,對蛇亦大加撻伐:“那條陰險的蛇,正是他,施奸計/由于仇恨和妒嫉的激勵,欺騙了/人類的母親……”
二、《靈魂之灣》中的人性扭曲與背叛
發(fā)端于英國對美國的殖民時期,并發(fā)展于19世紀的“美國夢”,是一種好的信仰:相信只要經(jīng)過努力和不懈奮斗便能在美國獲得更好的生活。美國人曾經(jīng)通過自己勤奮的工作、勇氣、創(chuàng)意和決心邁向富裕,而非依賴特定的社會階級和他人援助。美國夢代表了人們在經(jīng)濟上的成功和企業(yè)家精神,這也是許多歐洲移民抱持著理想前往美國的原因。然而時過境遷,如今越來越多的人批評美國夢過度強調(diào)物質(zhì)財富在衡量勝利和快樂上扮演的角色,使當下的美國人顯得越來越功利。一時拜金主義盛行,人人都為獲取成功不擇手段,不惜踐踏法律,乃至出賣良知,將溫斯頓·丘吉爾的名言“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發(fā)揚到極致。20世紀文學中最經(jīng)典的美國夢之破碎,出現(xiàn)在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中,作者深刻地揭示了金錢、地位和享樂掩蓋下的精神墮落及美國夢本質(zhì)的扭曲和幻滅。而縱覽《靈魂之灣》全書,斯通對于拉臘的所謂成功其實亦持否定態(tài)度,憑借歪門邪道上位絕非長遠之計,更非立身之本。曾幾何時年幼的拉臘也是那么單純,但在大染缸中熏陶數(shù)載,如今拉臘已是精于背叛之道。情報、色情和走私的游戲,拉臘將繼續(xù)玩下去,而且玩得轉(zhuǎn)。
首先,拉臘和其前夫,一位入籍古巴的法國左翼知識分子,都曾經(jīng)是“社會主義集團微不足道的助手”。但兩人后來都投向?qū)α㈥嚑I,為美國和西方的利益服務(wù),這是拉臘對自己國家的背叛。其次,在為情報機關(guān)效力的同時,拉臘自己也在從事一些秘密交易,她與地頭蛇羅杰海德想乘美軍正式進駐前把三箱“貨物”從島上運出,不料飛機在海岸邊的礁巖上墜毀。利用工作之便走私毒品以中飽私囊,這是拉臘對自己事業(yè)的背叛。最后,麥克爾潛入海底打撈“貨物”,像是被拉臘當工具使用。拉臘也愛好潛水,但到緊要關(guān)頭卻推說自己只是到海底欣賞珊瑚,讓麥克爾獨自下水,沒有一點同志情誼。去圣特里蒂尼前,麥克爾已從新聞中得知島國正處于內(nèi)亂之中,這種時候趕去是否明智不言而喻,但他未對拉臘提及此事,想等她自己來說??墒抢D一直就此保持沉默,那么她請麥克爾去參加伏都教悼念儀式,是不是另有目的呢?這是拉臘對自己情人的背叛。拉臘曾經(jīng)告訴麥克爾,她的內(nèi)在生命和靈魂已經(jīng)丟了。連自己的靈魂都可以交易,原來拉臘身上一切的背叛都始于最初對自我的背叛。除卻拉臘之外,小說中的背叛不勝枚舉。如麥克爾對家庭的背叛,最終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島上的行政長官朱諾特上校對手下人的背叛,在他看來得罪一個手下記者并不可怕,因為他新交的女友能量更大。借著以上故事,斯通其實想告訴讀者,無情的背叛正是當下美國人異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
三、《靈魂之灣》中的冷血社會
冷漠和空虛貫穿了《靈魂之灣》全文始終,整個小說很少出現(xiàn)歡顏笑語或心情愉悅的描寫。相反,斯通刻意將每個人待人處事的方式都進行了冷卻處理,這也是為與“失去靈魂”的提法遙相呼應(yīng)??他惤z廷,作為男主人公麥克爾的妻子,“在對陌生人或者她不喜歡的人說話時,并不總是費神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愉快。事實上,她有時候說話聽起來冷冰冰的”。對她丈夫而言,“她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冷漠”,令麥克爾不禁想起“那片冬天的樹林,或者在冰凍的河底閃亮的手電光”。男性在背叛家庭和出軌時,往往注定要扮演遭到道德審判的角色,因為男性一般都被視為強勢一方而女性更傾向于無辜弱者。然而礙于社會角色原因,大多數(shù)男人不愿把自己的痛苦和壓力說出來,而是經(jīng)常埋在心里,事實上這個時候的男人更需要理解和關(guān)懷。面對如此冰冷的婚姻狀況,無怪乎麥克爾會拿自己的愛情和婚姻去冒險,“為了換取一種華貴而璀璨的東西,一種深層的黑暗、陌生的體驗、危險而又虛幻的東西”。
麥克爾的同事諾曼也未必高明在哪里,他總是“臉上帶著冷淡而虛假的微笑”。賓館服務(wù)生,麻木地回答著客人的話:“一聲冷漠的招呼,大約是‘為您效勞。”飛行員的笑容中只有“某種冷酷的同謀關(guān)系,不施與安慰,也不期望回報”。斯通筆下整個世界,冷得讓人不寒而栗,慘淡得沒有一點色彩,人與人之間毫無關(guān)愛和憐憫之情。高訟贊美詩的虔誠信徒,也只感受到“這首贊美詩是為雪地里的傻瓜們吟唱的。在那雙翅膀的蔭下,除了寒冷和死亡,你真的不能期待什么”。此外,斯通還獨具匠心地借用書架上書的擺放順序,透露出了一點:“一本紐約黑幫小說《冷酷的世界》,放在溫斯頓·丘吉爾的《英語民族史》和像《圣母德行贊》之類枯燥乏味的祈禱書旁邊?!睂煞N相差甚遠的書刻意放在一起,一陣見血地揭示美國當下社會冷漠的本質(zhì)。斯通一邊這個世界里游蕩、徘徊,一邊立志要找回人類的熱情與關(guān)懷,重新拉近人與人的距離。當冷漠似世紀病一般蔓延開來時,他正通過小說堅守著人類最美好而又最脆弱的心靈領(lǐng)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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