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與梁山及其當代思維（組詩）

張殿武

今日上梁山

我注定是個局外人

沒有雪夜上梁山那一段

也沒趕上英雄排座次這一茬

我從一個城市趕來

屬遲到之人

寨門大開

是不是還在容留落魄之人

忠義堂虛位

是不是還在迎候英雄回歸

杏黃大旗獵獵飄揚

是不是一場砍殺還在進行

我跌跌撞撞爬遍山前山后

窺循英雄好漢風尚

我見不得傳說中的刀光與劍影

摸摸哪里都硬

碰碰哪里都疼

我聽不得山腰說書人的酣暢細節(jié)

只聽個淋漓的片段

就已大汗

我注定是個局外人

我從一個城市趕來

不是東京皇庭也非大名府第

手中無尚方寶劍也無御筆親書

我好事江湖喜愛傳奇

卻不能勸解平息

每一場打斗與殺戮

我外表看似硬朗

內(nèi)心充滿軟弱

我企望走進梁山傳奇

卻膽怯于沖鋒陷陣

我癡想穿越現(xiàn)場坐山觀虎斗

也醉心結(jié)緣俠女柔情

這些充其量僅是小城市的詩人思維

距離加盟梁山一員

嚴格來說相差甚遠

一個寫詩的人有那么幾塊賤骨頭

與梁山的風骨和英雄的悲愴相比

不值一提

作為一個梁山客旅

走馬觀花浮光掠影就是了

作為一個外行

看看熱鬧也罷

你如是硬充一個內(nèi)行

非得往門道里擠

糾結(jié)舌尖上的快意恩仇濟世行道

那只有頭破血流全身而退的份兒了

一塊石頭

我在梁山撿到一塊石頭

確切說

是夾在一處山縫里

的小石頭

這不是意外

是一次有意的尋找

這塊石頭

或許是探馬的鐵蹄

碰飛的

或許是隊列的兵勇

踩踏的

也或許是俏三娘騷二娘們

山路散步順手把玩一番

又隨手丟棄的呢

這塊遺落到山縫里的石頭

在我的若干想象里

有所謂無所謂地

刻上了古意與深度

在如今面目全非的梁山

這塊石頭是傳說中的巧合

它在歲月里靜候著

直到我撿到了它

也是一種巧合

一脈野煙

在梁山看到一脈野煙

來自當代人歡聚的

一次野炊

遠遠望去

這脈野煙升起于山腰

它慢慢飄逸高高聳起

它很快成為想象中的

信號傳令煙

警戒備戰(zhàn)煙

一場爭斗廝殺后的狼煙

也可把此時周圍隨之而起的喧鬧

比作彼時一次將士們燒獵而餐

在今天靜靜的梁山

一脈野煙的升起

較為貼近尋找發(fā)現(xiàn)僅存的

一點古意

也理所當然地

標榜為細節(jié)真實生動版

走下梁山

還可回望到那脈野煙

它綿綿不絕不斷爬高

也把我關于梁山的

歷史想象空間

不斷拉長

再拉長

寂靜的梁山

寂靜的梁山在晌午

晌午的梁山很寂靜

比喻梁山晌午的寂靜

寫法很多說辭很多

首先是寂靜的，靜得就像

活蹦亂跳吵吵嚷嚷的李逵

轉(zhuǎn)瞬隱入時光的土丘

其次是寂靜的，靜得就像

一群驚天動地的人一場轟轟烈烈的事

定格為山前的群像石雕

再就是寂靜的，靜得就像

漫山的灌木林肅立成一塊塊

無名的墓碑

最后是寂靜的，靜得就像

上山容易下山難的石階

一步一步凝重起來

更重要的你知道是啥

更重要的是寂靜的，靜得就像

狂喜地走進文本傳記的喧囂

現(xiàn)實夢碎落寞的心理反差

還有最最重要的你知道是啥

最最重要的是

寂靜的梁山

一個人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