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萬箭穿心》的人物悲劇分析

邵宣

【摘 要】電影《萬箭穿心》從女性視角出發(fā)，塑造了一個飽嘗人世辛酸的底層女性形象。影片對女主人公李寶莉命運的漸次呈現(xiàn)折射出沉重的宿命感。全片主要將人物矛盾集中在一個底層民眾的日常生活環(huán)境里。李寶莉女性角色身份在其家庭角色中的一再“僭越”最終導致了家庭構(gòu)成的不平衡性，而這也恰恰成為李寶莉在電影片尾被放逐的重要原因。

【關(guān)鍵詞】《萬箭穿心》；人物悲?。环治?/p>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01-0132-01

《萬箭穿心》中貫穿始末的是李寶莉的悲劇，李寶莉成為了沖突的焦點。電影本身似乎更著重于性格決定命運這一觀點，李寶莉的“刀子嘴”成為家庭悲劇的開始，性格因素就像是一根導火索，將這個問題引燃、放大。一番暴風驟雨之后，強烈的宿命感油然而生。這種宿命感，不是簡單歸結(jié)于性格悲劇就可以解釋的。在性格之下，隱藏著命運的壓迫，萬箭穿心，直指李寶莉。

一、性格悲劇與性別悲劇

在影片的前半部分李寶莉與馬學武形成了最直接對抗。粗略來看，李寶莉的悲劇成因的直接原因便是性格對抗。但是縱觀影片全局，尤其是馬學武跳江自殺之后，這種對抗其實隨著馬學武的死而淡化了。之后影片中的矛盾轉(zhuǎn)嫁到小寶和李寶莉，后半部分導演也在著重渲染以小寶和奶奶組成的“馬家”與李寶莉的對抗。但從性格方面分析，李寶莉和小寶性格上沒有沖突（或說沒有機會形成沖突），所以就這一點來說性格因素構(gòu)成李寶莉的悲劇，說服力遠遠不夠。

而性別悲劇，則更傾向于角色的身份認知，李寶莉與馬學武的身份認知。相比于小說的直白露骨，電影對女性主義的處理已經(jīng)非常弱化了。小說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女性悲劇，而電影一直試圖弱化了這點。并非所有女人的悲慘命運都可以被稱為女性悲劇，很多境遇在男人身上發(fā)生是同樣悲慘的。

如果將兩者身份倒置，他是個男性因妻子出軌而報警導致妻子自殺，他可能會遭遇孩子的怨恨和不解，這是很正常的家庭矛盾。隨后十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供養(yǎng)這個家庭，養(yǎng)育孩子照顧岳父岳母。即使是岳父岳母和孩子組成一個新的家庭，也不至于將他排斥在外，他或許是個失職的父親，但不可能是外人。最后的結(jié)局必定是，父子的和解，父愛得到了救贖。將兩個人的性格對調(diào)，影片的結(jié)局隨著改變，性別是無法逃避的話題。

二、身份的逾越與對抗

電影中所表現(xiàn)出的悲劇是在馬學武和李寶莉的家庭關(guān)系上。一種顛倒的關(guān)系，顛倒了中國傳統(tǒng)的男主女從的地位。就李寶莉的女性身份來說，她已經(jīng)構(gòu)成了一種僭越。她僭越了她女性的身份，做著男性身份做的事。在李寶莉的家里所有人都是傳統(tǒng)性別的維護者，不論是小寶、馬學武，還是奶奶。

關(guān)于小寶與李寶莉決裂，是影片中非常重要的關(guān)目，解析這部影片的最大疑問其實就是為什么小寶不理解李寶莉。這是這部電影中觀眾最大的爭議點，而在解釋的過程中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關(guān)于血親的討論。這也是李寶莉一直疑惑的地方，直到最后，李寶莉都沒明白為什么。其實對于小寶和馬學武的父母來說，他們都不知道馬學武死的真相，他們始終以為馬學武死的直接原因是因為下崗，但他們卻把錯誤歸結(jié)到了李寶莉身上，李寶莉的僭越導致的直接后果是家庭秩序的混亂。李寶莉僭越導致以“爺爺奶奶”為代表的傳統(tǒng)秩序的不滿。于是，很自然地，李寶莉被原本的家庭秩序所排斥，而當馬學武死后，“爺爺奶奶”和小寶組成了新的家庭，李寶莉就被直接排斥在外。尤其是小寶成年后將母親趕出家門，這里有兩層含義，一是小寶對母親僭越的不滿。二是這種行為象征著一種放逐，放逐更大的意義便在于維護男性權(quán)威，在這一點上小寶跟李寶莉在本質(zhì)上是對立的。正統(tǒng)的男性去放逐僭越的女性，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三、男性的“缺失”與“異化”

在影片之中馬學武一直是個懦弱且不具備男性氣質(zhì)的人，這一點與性格強勢的李寶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導演在設(shè)置馬學武身份時頗費心思，把馬學武設(shè)定成一個國企的干部，就社會地位上來說，馬學武是受到認可的，可這一點在家庭身份上恰恰相反。

李寶莉的“僭越”，導致馬學武的身份認知逐漸地被“異化”，傳統(tǒng)男性的責任感被泯滅得面目全非，到最后只有不斷地逃避。影片中馬學武的弱勢的一個細節(jié)就是性無能，這種生理上的無能，成為了某種意義上身份卑微的象征。戲劇化的是看似“無能”的丈夫卻愛上了一名同事，如果說“婚外情”是馬學武人生意義和自我尊嚴的話，那這種捍衛(wèi)卻顯得可笑和懦弱。不顧對家庭和父母的責任，表現(xiàn)了一種消極化與“異化”的男性行為。馬學武用死亡的方式去“捍衛(wèi)”自己的男性尊嚴，也為李寶莉為什么直到離開都不明白馬學武為什么自殺給出了解釋。

李寶莉性格上的強勢在某種程度上是對于男權(quán)的僭越，然而這只是家庭矛盾的導火索，卻不是她悲劇的根源。面對這樣的一個作品，談女性主義，絕對不是過度闡釋。稍顯遺憾的是電影沒有按照小說原本的設(shè)想進行，這當然削弱了電影在女性主義層面的表現(xiàn)力，然而顏丙燕的演出卻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這一點。她的個人特質(zhì)，使得李寶莉的形象更加豐滿、堅毅、倔強，反而從另一個角度張揚了女性的自我意識，這又是小說所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