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成煙，親情與愛鋪就回家的路

作者／歐陽軍

怨恨成煙，親情與愛鋪就回家的路

作者／歐陽軍

他一直以為父母的婚姻牢不可破。然而，父親竟愛上了一個比自己母親年長15歲的“第三者”，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這個第三者竟然是自己高中暗戀同學的母親。至此，他把對母親的同情全部轉化為對父親以及繼母母女的仇恨，但就在他生命危急的時刻，仇家“妹妹”的熊貓血卻輸進了他的血管……

重組家庭與繼母女結下怨恨

2009年國慶節(jié)過后，成都市新都區(qū)三元鄉(xiāng)一座幽靜的住宅大院里，一位50多歲的父親和一位年輕的母親拿著離婚協(xié)議書，問正在讀高三的兒子：“我跟你媽媽要離婚了，宇兒，希望你理解?！?/p>

從小成長在父母溫暖呵護的臂彎里，18歲的鮮宇一直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孩子。父親鮮繼輝在部隊干了12年，1988年轉業(yè)到成都工作。不久，經(jīng)戰(zhàn)友介紹，認識了在市區(qū)做護士的唐月娥，隨即展開猛烈的愛情攻勢。1990年夏天，溫柔漂亮的唐月娥沖破家庭的阻撓，愉快地接受了這位鐵血軍人的求婚，嫁給了比自己年長整整20歲的鮮繼輝，次年生下了虎頭虎腦的兒子。中年得子，鮮繼輝對妻兒寵愛有加。

鮮宇含淚問父母為什么一定要離婚，父親以一向沉穩(wěn)堅定的語氣說：“宇兒，爸爸媽媽不適合繼續(xù)在一起生活了。以后你長大了，希望你能懂，能接受。”而母親的說法卻帶著深深的委屈與眼淚：“兒子，爸爸他以前好愛媽媽，可是現(xiàn)在他愛上了別的人。以后有什么事，你要永遠記著，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

鮮宇心里是多么痛恨那個不曾謀面的、生生拆散父母婚姻的“別的女人”?。”M管對父母的離婚他極力反對，但是，對于婚姻已走到崩潰邊緣的鮮繼輝與唐月娥來說，離婚是勢在必行。一個星期以后，在鮮繼輝的力爭之下，鮮宇跟父親生活，母親帶著家里的一筆存款走出了這個曾經(jīng)美滿的家庭。

父母的婚變讓鮮宇失去了快樂，整天變得郁郁寡歡，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一個月以后，已經(jīng)是寒風瑟瑟的季節(jié)了。有一天，同班女生冉小玲在傍晚放學后低聲叫住他，關心地問道：“你在我們班上一直是最優(yōu)秀的男生，但這些日子以來，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冉小玲是鮮宇從高一開始就暗暗喜歡的女生。看著她關切的眼神，他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課桌上放聲大哭一場。最后，他告訴了她自己父母離婚的事。聽完，冉小玲用顫抖的聲音問：“你的爸爸，是不是一個很高大很嚴肅的軍人，而且比你媽媽大好多歲？”鮮宇點點頭。冉小玲咬緊嘴唇，把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肩頭，說：“大人的事我們不懂，現(xiàn)在高考很快就要到了，先把大學考上再說，好嗎？”

那晚以后，冉小玲慢慢地改變了以前沉靜的性格，主動向班主任提出讓她幫助鮮宇把他這兩個月落下的功課補上；她還組織同學們在2010年元旦時一起訂了蛋糕為鮮宇慶祝生日；高考即將到來前為了緩解鮮宇的壓力，她又約上他和大家一起游泳。點點滴滴的關懷與幫助，終于像甘泉一樣溫暖了鮮宇痛楚的心。2010年夏天，他以終于如愿以償考入廣州大學，冉小玲也考入華南理工大學。

可是，笑容沒有在他朝氣蓬勃的臉上逗留多久。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一個星期以后，父親把一位40多歲、沉靜溫雅的女人帶回家中，并且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美麗身影——冉小玲。在他震驚發(fā)呆的時候，父親緩緩地說：“宇兒，爸爸很想與張阿姨結婚?，F(xiàn)在你考上大學了，我們真心希望你學有所成，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p>

原來，早在5年前，鮮繼輝和張清就在一次朋友聚會中相識了。張清的婚姻很不幸福，而鮮繼輝也在朝朝暮暮的相處中更加認定自己和“少妻”在性格和情趣等方面的諸多不和。在惺惺相惜中，兩人逐漸產生了感情。經(jīng)過慎重的考慮，他們決定各自離婚，重組家庭。

那一瞬間，鮮宇似乎什么都明白了，眼前這位微笑看著自己的女人，正是破壞了他可憐母親婚姻的“第三者”，并且她還將成為自己的后媽，那個自己喜愛了3年的冉小玲，將要成為自己的“妹妹！”他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哽咽著吼出一聲：“你們怎么這么無恥，讓我的母親痛苦孤單，我恨你們三個人！”因為冉小玲的母親讓自己的母親失去了婚姻，鮮宇內心深處對她隱藏著的愛慕之情還來不及表白，就瞬間降到了冰點。

快意復仇青蔥歲月里的傷害

2010年9月初開學之際，在開往廣州的特快列車上，同行到廣州上大學的5位同學在漫長的行程中互相照顧，開心不已，但鮮宇卻沒有多看冉小玲一眼。冉小玲遞來水果給他吃，他卻向幾位同學大聲地吐出一句話：“別再煩我，你和你媽媽一樣讓我惡心！”

自從跨進入大學校門的那一刻，鮮宇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再也不回父親的那個家。大學生活緊張而有序，為了排遣心中的憤懣，他每天都把時間排得滿滿的。也許是母愛使然，唐月娥一直與兒子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每年都會在過年過節(jié)時南下廣州與兒子團聚?？吹侥赣H離婚幾年一直孑然一身，鮮宇心里更加難受。

同在廣州的緣故，冉小玲偶爾也和高中的其他同學一起到廣州大學看望鮮宇，可他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陌生人。清秀美麗的冉小玲，內心一直喜歡著高大英俊的鮮宇，在心里她希望上輩人的事不要影響他們之間的交往?？墒强粗r宇對自己的決斷與無情，她的自尊受到了傷害。在華南理工大學，不斷有優(yōu)秀的男孩子對她展開追求攻勢，還有一位家世顯赫的公子也在大三時公然宣布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冉小玲。這并不是一個紈绔子弟，面對這位公子的真情表白，她開始默默接受這個執(zhí)著男生的感情。

誰知道，鮮宇在和同學的談話中得知此事后，居然單獨找到那個男生，說：“我穿過的舊鞋，你也肯要？我知道她脖子和背部的胎記，你碰過她沒有？這樣的女生，外表看起來像淑女，其實是見一個男人愛一個，不信你問她敢不敢讓你看看她的身體，看我說得對不對？”

當這個男生拿鮮宇的話去質問冉小玲時，她當即十分氣憤，卻也很無奈，因為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釋。原來，高考那年夏天，為了陪鮮宇消除內心的苦澀，她曾經(jīng)約他外出到江安河游泳，當時穿得很少，所以鮮宇所說的那些身體特征是對得上號的。就這樣，鮮宇如愿以償?shù)亍按驍×恕备吒勺拥?，讓冉小玲的戀情曇花一現(xiàn)。而令她更為難堪的是，這場鮮宇導演的風波，使她在不少認識的同鄉(xiāng)同學與朋友中形象掃地。

從此以后，冉小玲關閉了感情的大門，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學業(yè)上，直到大學畢業(yè)。2014年，她以全優(yōu)的成績考上了上海復旦大學攻讀碩士學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鮮宇的視線。鮮宇則一直留在廣州，成為一家媒體的新聞記者。

而讓人意外與驚喜的是：鮮宇的母親唐月娥，在一次去廣州探望兒子的火車上，認識了新西蘭男子馬賽歐。儒雅帥氣的他與唐月娥同齡，在廣州中醫(yī)藥大學留學，研讀中國針灸，能講一口不錯的普通話。旅途中，馬賽歐腹痛，唐月娥把自己當護士的經(jīng)驗特長發(fā)揮出來，全程把馬賽歐照顧得安然無恙。經(jīng)過大半年的交往，馬賽歐深深地愛上了唐月娥。這年春節(jié)前夕，這個異國男人在唐月娥工作的醫(yī)院，以他自已的方式向她提出結婚請求。

單身多年的唐月娥終于尋找到歸宿與港灣，2014年底，馬賽歐給她辦理了移民新西蘭的手續(xù)，夫婦倆在廣州見到了鮮宇?？吹侥赣H的新丈夫如此優(yōu)秀而且對她一往情深，鮮宇很為母親感到高興。

母親遠嫁異邦后，鮮宇更加孤苦無依。而每到逢年過節(jié)，冉小玲都會發(fā)一封電子郵件給他：“每逢節(jié)假日，是你父親對親人最想念的時候。你爸爸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了，你為什么就忍心不回來看望他老人家呢？”鮮宇有些動容，可是，一想到父親當年對母親的傷害，他就不想回信了。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鮮宇一個人漂在廣州，工作的繁重和生活的壓力讓他極度勞累。2015年9月底，他昏厥在采訪的路上。經(jīng)過診斷，他患上了胃出血與心臟病。然而這一切，鮮宇沒有告訴任何人。

2015年11月，唐月娥的母親在新西蘭安然去世，老人的遺愿是把骨灰安葬在老家。幾天后，唐月娥帶著母親的骨灰，在廣州和鮮宇重逢。唐月娥心疼地撫摸著兒子蒼白的臉，說：“常回家看看你爸爸，在廣州你一個人不容易，媽媽在生活上不能照顧你，遇上合適的心儀的女孩子，就大膽追求，爭取盡快結婚成家吧！”

在一次同事聚會上，鮮宇認識了在一家公司做文員的西安女孩婉玉，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就同居了。由于婉玉的工作變動太頻繁，他感到肩上多了一份責任和擔當。大半年后，他的身體和心情卻讓他再也無力支撐這種漂泊的局面。2016年9月，萬般無奈之下，他倆選擇了一起辭職回成都來發(fā)展。

鮮血與愛找回失落的親情

2017年春節(jié)前夕，鮮宇主動打通了家中那曾經(jīng)熟悉的電話，說：“爸，我想回家過年。”鮮繼輝開心得幾乎喜極而泣：這個飛走了整整7年的孩子，他終于愿意回家了。

張清感受著丈夫的激動與喜悅，趕緊收拾房間，去市場買了好多鮮宇愛吃的食品，做好一切歡迎鮮宇回家的準備。在上海完成學業(yè)的冉小玲，此時已經(jīng)成為四川一家外資醫(yī)藥集團的總裁助理。

新年的煙花燃起之時，鮮宇帶著婉玉出現(xiàn)在久別的家門前。冉小玲愈加美麗自信而且氣質優(yōu)雅，看到鮮宇與婉玉的瞬間，一層閃亮水光從她的眼睛里迅速地飄過。這是一個團聚的晚餐，自父母離婚以來，鮮宇過了最安詳也最溫馨的一個春節(jié)！

接下來，鮮宇很快在成都市一家出版社找到了工作。然而不到一個月，就在他與婉玉快要談婚論嫁時，多年以來的積勞成疾在這一刻如火山般爆發(fā)。到醫(yī)院一檢查，他竟然心功能損害，最終發(fā)展為充血性心力衰竭。經(jīng)華西醫(y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檢查會診過后，確診是心臟二尖瓣關閉不全伴有房顫，要盡快進行心臟與胃切除手術。為此，鮮宇不但要準備12萬多元的手術費，而且手術后起碼需要10年服用藥物，每月的費用高達3000多元。另外，醫(yī)生最后拿到血液化驗單時告訴他，他的血是罕見的O型RH陰性血，希望他盡快發(fā)動父母親人一起來配血型，以備急需。

陪著鮮宇前來會診的婉玉，聽著醫(yī)生對男友病情的宣布，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不久，她便毫不隱諱地說出了想分手回西安的想法。鮮宇理解地同意了她的要求。與婉玉分手后，鮮宇只是埋首于工作之中，并未把病情告訴家人，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2017年3月初的一天，婉玉出于禮貌和擔心，打電話想問問鮮宇的情況，可是鮮宇當時在參加一個新書發(fā)布會關了手機，于是婉玉就打了一個問候電話到鮮宇父親的家里。當她隨口問出“小宇的手術成功嗎？恢復得怎么樣”時，大家全都震驚了。在追問之下，大家才知道了鮮宇的患病情況，以及他與婉玉早已分手的事實。

鮮繼輝當晚就冒雨趕到出版社把兒子找回了家。面對白發(fā)蒼蒼的父親和張清母女那關切的眼神，鮮宇只好說出了實情。父親當即找到了四川省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朋友，第一時間安排兒子住進了醫(yī)院。

不到10天，鮮宇就很順利地進行了胃切除術。然而，心臟病手術卻有了障礙。手術至少要準備1200毫升血，而鮮宇的血是罕見的O型RH陰性血。鮮繼輝經(jīng)過檢測，他的O型血卻是陽性，無法直接為兒子獻血。鮮繼輝救治兒子心切，發(fā)動了身邊的所有親戚朋友一起到醫(yī)院里檢測，并且向成都市血液中心求助，可是血液中心已沒有RH陰性血可以供應。醫(yī)院只得用藥物治療來控制病情，在焦急中等待血液。病情嚴重，生命垂危，這時候，結果卻意外地出來了，冉小玲的血液型號竟然與鮮宇完全相配，可以進行輸血！沒有一刻的猶豫，當天下午，冉小玲來到醫(yī)院，當即挽袖對醫(yī)生說：“馬上用我的血吧！”

從3月18日到4月12日，冉小玲身上的1200毫升救命鮮血分幾次抽取出來。6月16日，鮮宇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心臟二尖瓣單瓣置換術。經(jīng)過8個小時，手術終于成功完成。

鮮宇手術調養(yǎng)期間，父親送給他一本盧梭的《懺悔錄》，語重心長地說：“兒子，你知道嗎？小玲研究生畢業(yè)回到成都工作時，親戚朋友給她介紹男朋友，比你優(yōu)秀的年輕人多的是！可是她卻一次都沒去相親，一直在苦苦地等待……”鮮宇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云卷云舒，感受著自己的心臟與血管流淌著另一個生命的鮮血，第一次真切地知曉自己的心沸騰而鮮活的跳動節(jié)奏！

一個星期以后，冉小玲捧著一束百合花來到他的病床前。整整一下午，她挽著鮮宇，兩人在醫(yī)院的花園里散步。微風送來陣陣花香，冉小玲的手機里傳來一首熟悉的歌聲：“有沒有一扇窗，能讓你不絕望，看一看茫茫人世往事如夢一場……”這首歌讓鮮宇回想起過去的往事，淚水充滿眼角。是??！這些年來，他恨父親，恨張阿姨，甚至不斷地傷害深愛他的女孩，難道這些恨就能為母親爭回些什么嗎？如今已經(jīng)身在海外的母親，又是那么寧靜和幸?！驮谀撬查g，對于父母的離婚，他徹底釋然了。

2017年5月10日，鮮宇出院，父親和張阿姨一再要求他搬回家住。當他無意中從親戚口中得知自己住院所花費的近15萬元錢都是父親、張阿姨和小玲多年的積蓄時，感動得熱淚長流。在張阿姨的悉心呵護與料理下，鮮宇的身體狀況恢復良好，笑容也一天天回到了臉上。

7月12日，是冉小玲的生日。這一天晚上，一家人在市內一家酒樓訂了一桌生日宴。席間，鮮宇捧著一束玫瑰花，深情地對冉小玲說：“我一直愛著你，你能原諒我，接受我的愛嗎？”冉小玲含著淚花，激動地點了點頭。鮮花映照下，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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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成小晟 happycxc3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