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木娜尼的傳說

吉米平階

題記：《納木娜尼的傳說》是一個流傳在西藏阿里地區(qū)普蘭縣一帶的民間傳說，這首長詩取材于一個凄婉絕美的故事，納木娜尼和岡仁波齊兩個形象，幾乎是民間故事真實的再現(xiàn)。

序曲

在天地洪荒、混沌初分的時候，

在地球的極西之地，

那時候這里還不分晝夜，

太陽和月亮輪流逡巡，

所有的星星還長在地上，

有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家族和牧場。

每天，快樂的塵埃在這里聚集，

它們成群地在空中舞蹈，

極速旋轉(zhuǎn)，交織，緊緊擁抱，

漸漸堆積成一片片新的高地，

這些高地是如此新鮮，

還沒有被任何一個名字命名。

有一天，太陽在西邊久久停留，

它是聽見了什么召喚？

專注的金黃余暉灑遍荒野，

山岳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那里天空碧藍(lán)、湖水碧藍(lán)，

萬物因為凝神屏氣，呈現(xiàn)一種寂靜。

白云排開，在白云之下，

一個亙古的愛情，彌漫過雪山、草地，

彌漫過曠世的空濛，長久的時間，

即將降落！

這是新生大地第一次精心的孕育，

是新生大地給未來的一個驚喜。

納木娜尼，一個鐫刻在天上的名字，

你是高原天空最閃亮的那輪明月，

你是原始大地最芬芳的花朵，

你有永不敗壞的金剛之軀，

你的故事會成為創(chuàng)世紀(jì)的傳說。

因為你的誕生，

這里的山川湖泊，有了神圣的名字，

因為你的降臨，

天與地會在這里連接，

成為神秘溝通的唯一通道。

納木娜尼

納木娜尼，一個生命的奇跡，

在這個白夜的傍晚，

在初生高原的柔嫩懷抱，呱呱墜地，

降生在熠熠發(fā)光的白帳篷里。

她的父親，山鷹般驍勇的漢子，

她的母親，星星部落中的美人，

他們用初乳的精華涂抹她的額頭。

讓她沐浴不落之日的光輝，

使她的肌膚像牛奶般嬌嫩，

哦呀，那么嬌嫩，以致她成人以后，

渾身也像被滿初生的胎毫。

（一只白牦牛也同時降生在上部草原，

這只太陽部落的健壯牛犢，

將成為納木娜尼忠實的玩伴，

見證她的成長、愛情和悲歡。）

生命像早上撕不開的濃霧

乳白色的濃霧在大地升起，

成長，仿佛霧里的露珠，

無聲而堅定地聚集，

在逡巡的太陽來臨之際，

匯成了無邊無際的海洋。

那是什么樣的海洋呀，

水是甜的、色彩碧綠，

在第一縷陽光的照耀下，

喚醒陣陣波濤，

那是嬰兒納木娜尼的第一聲啼哭。

祝你吉祥，新生的納木娜尼，

你是初生高原驕傲的見證！

祝你吉祥，新生的太陽之子，

你將伴隨一個生命的神奇旅程。

也祝你，雪蓮、高山紫菀、卷毛苣，

你們是生命原野美麗的象征，

在高原清冷空氣中勃勃生長，

裝點著這里的每一處絢爛風(fēng)景。

成長

喜馬拉雅星星部落的營地，

從此彌漫著奶香和快樂的氣息，

和美靜謐的原野上，

納木娜尼飛快成長。

她在山谷的洼地啜飲甘露，

她在山坡的草場撿食奶酪，

東面爺爺家的羊圈里她蹣跚學(xué)步，

西邊姑姑家的帳篷中她酣然入眠，

她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這個圣潔家族的女子，

兩只眼睛是天空閃亮的明星，

滿頭的發(fā)辮像銀河兩岸的泡沫。

當(dāng)蓑衣鶴第十六次飛臨喜馬拉雅營地，

孔雀河河谷的蕎麥花香四溢，

姑姑們拿出壓在箱底的萱服，

那是即將開始的隆重的成人禮。

太陽之子唐古拉也長成雄壯的牦牛之王，

寬大的犄角被酥油摸出黑色亮光。

季風(fēng)派遣紫色云彩作為使者，

邀集四周的鄰居前來歡聚，

共同見證鄰家女子的長成，

為喜馬拉雅家族的興旺賀喜。

街坊四鄰都讓家里的英俊少年出席，

因為聽說了少女納木娜尼的美麗，

北部岡底斯望族的岡仁波齊，

受邀男子中相貌堂堂，人才第一。

岡仁波齊

他是一個英俊的小伙子，

他出生的時候天降花雨，

快樂的天使圍繞在他的頭頂，

為他們的幸運兒吐翠祝福。

那時候大海都只是懷春少女，

千萬的生靈在水珠上翩然舞蹈，

所有的波濤都在放聲長歌，

一切都是新的，

那時候高原還沒有秘密。

岡仁波齊在海的子宮里蠕動，

硨磲在他的身邊堆砌圣潔的白塔，

太陽還是照著現(xiàn)在的那一輪，

涉過遙遠(yuǎn)的空間向我們微笑。

一只鷹在海面低低盤旋，

低低地看著自己的投影，

那里有一片小小的新地正在滋長，

——它的名字叫做阿里。

阿里，阿里，

你是為岡仁波齊而誕生的嗎？

你看他還沒有降生，

就有了欣欣向榮的臺地。

生命的使者從云層扶梯而來，

用水面的水草洗浴他們的雙腳，

在分娩母親痛苦的呻吟里，

拿扇貝裝點新生兒的衣袂。

岡仁波齊轟然增高、增高，

高過了天使們圣潔的額頭，

天使用她們芬芳的雙唇，

親吻他最初的森林。

游牧

水草豐美的草地在遠(yuǎn)方，

滋養(yǎng)牛群的鹽湖在遠(yuǎn)方，

抵御冬天的帳篷在遠(yuǎn)方，

撩撥情懷的女人在遠(yuǎn)方。

這里只有云在地上的影子，

這里只有山在深谷的影子，

這里只有鷹偶然掠過的影子，

這里只有岡仁波齊游牧的影子。

草地寂寥，

草叢里有高原蜥蜴懶懶地散步，

或者一只云雀從草叢躍出，

給每一絲空氣講述高原初始的故事。

極目天地相接的地方，

讓牧草引領(lǐng)隨意遠(yuǎn)行，

或者有一段歌聲如約而至，

飄浮在頭頂停留的云端。

遠(yuǎn)方不再像傳說那么遙遠(yuǎn)，

幻想變成血肉豐滿的收成，

高原的牧者驅(qū)趕五色羊群，

牧笛在沿途布撒滿天的星斗。

相逢

萱舞華麗的服飾，

擋不住臉上洋溢的青春；

萱舞緩重的腳步，

卻按捺著心頭激越的春情。

在草原成人禮的聚會上，

岡仁波齊和納木娜尼，

前世命定的情緣，

今生必然的相遇。

岡仁波齊徹夜的歌聲，

將喜馬拉雅的小鳥吵醒，

她是眾神潔凈的小鳥，

叫聲婉轉(zhuǎn)，眼神迷離。

連一起長大的唐古拉，

也看不懂她眼睛里的秘密。

徹夜的篝火——

心與心在歡樂的上空靠得很近，

手和手在沉靜的底下握得很緊。

感謝你，古老的星辰，你們是愛情的見證。

當(dāng)初生的萬物都安靜地睡了，

連調(diào)皮的螢火蟲也沉默無語，

納木娜尼的裙裾弄濕了草叢里的露珠，

它們本該在陽光下斑斕出七彩顏色，

但現(xiàn)在卻消失在剎那的幸福里。

像馬群奔入草原的深處，

撞擊胸膛如山谷的大風(fēng)。

她的肌膚像絲綢一般潤滑，

銀白的沙粒在上面熠熠閃亮，

激動地舞蹈。她的呼吸，

滿含盛開百合花的芬芳，

在白夜清麗的日月極光里，

像一只嗷嗷待乳的羔羊。

此刻天地?zé)o聲，

岡仁波齊被海浪裹挾，

激動的魚群奔游著，

它們紛紛向前，

如山澗激流中的魚，

終于有一只，那么一只小小的魚兒，

游渡到幸福的彼岸。

賽馬

聽吶，清晨被馬蹄聲叫醒了。

無數(shù)的騎手，

來自昆侖家族、岡底斯部落，

喜馬拉雅家營地和唐古拉草原的勇士們，

他們齊聚這里，慶賀一個惱人的婚禮，

因為那個叫岡仁波齊的小伙子，

偷走了他們心中的嬌娘。

不過勇士們并不悲傷，

他們?yōu)槭裁匆瘋兀?/p>

新娘納木娜尼已經(jīng)有了愛的結(jié)晶。

她住在冰塔林的宮殿，

晶瑩剔透，那樣圣潔的地方，

和那樣一個嬰孩，同樣圣潔的嬰孩，

他們認(rèn)為那是星星和云彩結(jié)合的孩子，

是高原眾生共同的孩子。

天邊最早的一抹亮光，

誘惑著騎手馳騁的欲望，

馬嘶聲聲，鼓號齊鳴，

馬蹄焦急的擊打也越來越緊。

群山舒服地坐在那里，

雙手扶膝，像靜默的巨人。

奔騰的馬群如天空放牧的云朵，

在群山的眼里漸行漸近。

從遠(yuǎn)處最早出現(xiàn)的是岡仁波齊，

他頭頂著又一輪太陽的暈光，

而月亮照亮了他的左臉，

使他英俊的臉龐有一點冷峻。

人群歡呼著，歡呼的人群里一雙眼睛，

讓岡仁波齊的心被拉扯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他趔趄到了終點。

所有的鮮花都失去了鮮艷，

所有的熱情都悵然冰冷，

岡仁波齊的心被封凍了，

冷藏在不知來歷的眼神里。

星云的孩子

你是上蒼眷顧的孩子，

你出生時沒有母親那樣的高貴，

沒有父親的陣仗和天降花雨。

但你是最古老的星云的守候，

他們守候著你的母親，

守候她在時空交匯處的等待。

守候著你莽撞急迫的父親。

要經(jīng)歷多少生世的回轉(zhuǎn)，

你才能夠再次降臨。

你的雙眼像桂圓的果核，

你的嘴，曼陀羅花一樣鮮艷的嘴，

吮吸著空氣的精華、甜美的地脂，

呢喃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其實你就是大地平凡的草籽，

是大地那種最常見的沙礫。

大地是你生活的天堂，

生活就像在永遠(yuǎn)的節(jié)日里。

你呀，大海的精靈，藍(lán)天的寵兒，

你出生在眾水匯流的地方，

這里百川發(fā)源，百鳥出林，百花開放，

花蕊里仙子們睜開雙眸，

跟隨你手舞足蹈的指向，

認(rèn)識眼前謎一般的世界。

拉昂措

在西邊古特提斯海的王宮，

居住著一位妖嬈的冰雪公主，

拉昂措是她的名字。

她的容顏勝過海里所有的瑰寶，

珊瑚、海螺、成堆的貝殼，

在她的眼里像無聊的海藻。

海底龍宮穹頂?shù)奈邓{(lán)讓她厭倦，

她渴望沐浴銀白的月光。

當(dāng)她再一次來到巴嘎爾草原，

她看見白衣白馬的岡仁波齊馳過身旁。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激動的人群忘情高呼，

這是誰家的小子？在陸地也長得如此魁梧？

拉昂措祭出海龍王的法寶，

深眸里的波光射進(jìn)岡仁波齊的心房。

在波濤連著波濤的岸邊，

浪花因翩翩起舞的倩影醉了，

而點綴在腳踝的翡翠螺，

持續(xù)地發(fā)出清脆的碰響。

這種聲音世間哪曾聽聞？

連成長的苜蓿草也止住了呼吸。

象泉河的河神嘆息著遠(yuǎn)去，

不忍看見蹣跚走來的岡仁波齊。

當(dāng)翡翠螺也已經(jīng)疲倦了，

白云舒卷著鋪滿了天際，

岡仁波齊踉蹌著走來，

身上還帶著賽馬歡慶的酒氣。

他的眼神像迷蒙的湖面，

變幻著難以看懂的色彩。

他的呼吸，像經(jīng)過山巒的罡風(fēng)，

不安而充滿焦急。

終于，水和水相匯，風(fēng)與風(fēng)碰撞，

像白云變成水滴，

像石頭變成璁玉。

無法躲藏的宿命。

綠寶石變成藍(lán)天的碎片，

覆蓋了巴嘎爾沉靜的大地。

唐古拉

北部草原的王者唐古拉，

你為什么這樣憂傷，

連額頭上新月一樣的印記，

也在茫然獨行中失去光彩？

你的玩伴納木娜尼，

正在焦急地把你尋找。

從東邊漢地的絲綢王國，

到西部象雄的穹窿銀城，

她急切的呼喚布滿大地，

正在湖邊孵化的魚和大鵬之卵，①

也急忙變成急躁的天馬，

一會兒飛在天上，一會兒潛入海底，

幫助打探唐古拉的消息。

風(fēng)雪彌漫，狂暴的風(fēng)雪彌漫著，

天與地仿佛商量好了，

龜縮回混沌未開的時候。

當(dāng)逡巡的日月再次出現(xiàn)，

唐古拉和納木娜尼，

他們相會在白茫茫的原野，

在那里，是耀眼白色中的兩個黑點。

太陽之子唐古拉早已經(jīng)長大，

繼承了祖先的高傲氣質(zhì)和倔強脾氣，

此刻他固執(zhí)地用寬大的雪山之角，

擋住納木娜尼急切的步履。

他實在不愿意讓她聽到，

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的消息。

為什么越是需要語言的時候，

語言會從嘴唇上滑走，

難道我草原之王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無法阻止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

而驚愕從納木娜尼的眼睛泄露出來：

唐古拉，我親愛的兄弟，

你到底隱藏了多大的秘密？

既然愛情的花園已經(jīng)黯淡了，

還有什么能作為感情的棲息地，

如果它想擁有繼續(xù)快樂的明天？

那么請告訴心靈另找一處明媚的地方，

那里可能是新的高原，

新的湖水、新的藍(lán)天。

那里有豐厚的十月，有和煦的風(fēng)

和吉祥的云彩。

①藏北草原的傳說：大魚和鵬鳥交媾后生出一只卵，先民將其放在牛角里孵化，生出了能上天入海的馬的祖先，后來天神嫌它太過驕躁，剝奪了它上天入海的本領(lǐng)。

出走

黑暗是從納木娜尼的心頭升出來的。

銀河泯滅、星星散逸、天地一片漆黑，

是的，這就是那個叫黑夜的東西。

與黑暗一起伴生的黎明，

向太陽發(fā)誓要給黑暗一個報復(fù)，

那是一條古老咒語的復(fù)活：

不管什么樣的生靈腳步，

只要在夜晚踏上巴嘎爾草原，

如果在曙光初現(xiàn)時還沒離開，

他將變成冰冷的雪山，

永遠(yuǎn)在晝夜交替中輪轉(zhuǎn)。

耳朵長在雙腿上，

迷茫的心啊，渴望飛翔。

當(dāng)深夜的露珠在草尖上睡著了，

星星們都擠著一團(tuán)，

好抵擋隨之而來的寒冷。

納木娜尼輕搖著母親的情懷，

岡仁波齊像一座城堡沉默不語。

不是說?？菔癄€嗎？

初生的世界還這樣嬌嫩，

像這個懷里的嬰兒，

好奇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

不是說有一個不死之約的等待嗎？

是什么樣的蠱惑，

可以讓剛剛的話語放棄，

讓火山巖一樣的滾燙詞匯，

頃刻變成冰冷！

就像音符與音符間的無聲，

卻決定著他們世界的結(jié)束曲。

納木娜尼心灰意冷，

神思回到了喜馬拉雅，

那個崇山環(huán)繞的家里。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說：

喜馬拉雅家族的女子，

我?guī)慊啬潜┚К摰牡胤剑?/p>

如果那是你的希望，

那里的一切還是最早的模樣。

“太陽啊，請給我一把月亮的傘，

那樣我將不再害怕黑夜；

月亮啊，請給我指引回家的路吧，

那樣我可以回到祖先的身邊；

孩子啊，請在我的頭上插一枝嫩芽，

那樣我還會有一個母親的靈魂；

夫君啊，請給我一個擁抱和甜吻，

那樣我還會是一個妻子的元神！

請保留你們?nèi)康膼郏?/p>

那樣我會成為巴嘎爾草原上，

指向蒼穹的那一座雪山，

我會依舊站在你們的目光里?！雹?/p>

納木娜尼親吻了熟睡的嬰孩，

將岡仁波齊的沉睡留在夜里，

但她的步子是那樣艱難，

一步一回頭，連月亮也不忍看見，

躲進(jìn)了烏云搭起的帳篷。

月光在前方明麗，

可她卻被無情的大雨淋濕，

無情的大雨嘯叫著，

打在沸騰的心里，那么冰涼。

不要去看啊，不要去看東邊的天際，

因為此刻，第一縷陽光已經(jīng)出現(xiàn)。

不要說出來，不要說！

因為此刻，黎明會收取她的靈魂，

會僵硬她的肢體，

使她變成白雪覆蓋的雪峰，

連同跟她一起的唐古拉，

也已經(jīng)開始被冰雪包圍。

她轟然倒下，又無聲站起，

冰涼從雙腳升起來，

仿佛無數(shù)細(xì)微的觸摸，

慢慢爬上身軀、臉頰。

朝陽照在她的身上，

是一種凄美的金黃。

她是草原最艷麗的女子，

她的面龐嬌艷如花，

晶亮的光彩會醉倒彩霞。

①此段改編自珞巴族祭司的頌詞。

尾聲

一抹云霞映上雨后初晴的藍(lán)天，

像嬰兒的啼哭一樣嬌嫩的呼喚，

遺落在巴嘎爾草原的第一個清晨。

那是岡仁波齊尋找妻子的呼喚，

懷抱著嗷嗷待哺的星云的孩子。

他發(fā)現(xiàn)納木娜尼已經(jīng)變成雪山，

請求黎明也把自己化成山形。

驕傲的黎明神并不理會，

還在為那個古老的咒語懊悔。

孩子的啼哭驚醒了冰雪公主，

雖然早晨四周嘈聲四起，

她卻只聽得見這個聲音。

此刻岡仁波齊彎下身軀，

用彌漫的冰雪懲罰自己，

他的全身已白雪皚皚，

在巴嘎爾草原的另一邊矗立。

天地相連的巴嘎爾草原，

本來是眾神聚會的圣殿，

這會兒眾神都大驚失色，

不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事情。

納木娜尼和岡仁波齊遙遙相望，

空氣中彌漫著無盡的悲傷，

悲傷像荒原野火那樣強烈，

灼傷了眾神云霞的衣裳。

拉昂措驚愕地看向天上，

天上有數(shù)不清的精靈飛翔，

那些六瓣翅膀的白色精靈，

試圖把哀傷的守望阻擋。

拉昂措看向東方，東方太陽流血，

拉昂措看向西方，西方荒草瘋長。

拉昂措心中的無限感傷，

此刻也已經(jīng)漾成深深的海洋。

巴嘎爾芬芳的原野，

此刻也失去了花香四溢，

蝴蝶和蜜蜂嬉戲的天堂，

也再沒有明媚的陽光。

拉昂措懷抱眾神護(hù)佑的星云嬰孩，

來到雪山之間的空闊草甸，

那里看得清納木娜尼，

媽媽的面容孩子應(yīng)該牢記！

那里看得見岡仁波齊，

可不可以再次把你的眼光吸引？

冰雪公主拉昂措，

變成一汪斑斕的湖水，

靜臥在高原群山的臂彎，

此刻她已經(jīng)萬念俱灰，

連岸邊的湖畔也寸草不生。

星云的孩子在身邊長大，

為了那個萬年守候的承諾，

長成了如今的瑪旁雍措。

哦呀，這就是阿里的日月山川，

天空播種雨滴，大海收獲珊瑚。

而納木娜尼的眼睛里，欲滴未滴的，

它們凝固在她的臉頰上，

在陽光底下，折射出曠日的閃亮。

許多年之后，有一個愛好登山的男子，

用無心撿到的琥珀，

裝飾心愛女人的脖頸，

可是他并不知道，

這顆穿越時空的化石，

是一滴令人心碎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