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屎

□蔣玉巧

鳥屎

□蔣玉巧

他最近倒霉透了，手開始無緣無故鉆心地痛，手還沒痊愈，腳又骨折了。腳剛能下地走路，肚子又趕來湊熱鬧，疼痛難忍。接二連三的霉事，弄得他心力交瘁。

他的好朋友知道后，連夜趕過來告訴他，本地有一種說法，凡是踩到鳥屎的人，便會時來運轉。他卻認為是無稽之談，付之一笑。朋友臨走時，力勸他不妨試試，反正又不損失什么。

他思量再三，決定試試。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出門尋找鳥屎?？烧冶槌鞘械拿恳粋€角落，別說鳥屎，連鳥的影子都沒見著，真是奇了怪了！他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母親剛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去，突然啪的一聲，一大坨鳥屎從天而降，落在衣服上。母親很生氣，對著惹禍的鳥們大罵，該死的東西，滾遠一點。更有甚者，有時在院子里吃飯，吃著吃著，突然眼前一晃，定睛一看，一大坨鳥屎撒在飯上，惡心得直想嘔吐。不過他轉念一想，那是鄉(xiāng)下，城里怎么可能跟鄉(xiāng)下一樣呢？還是回老家一趟，老家找鳥屎那是壇子里捉烏龜—手到擒來。

屈指算來，自從父母雙亡后，他將近有二十年沒回老家了。走進山村，他感慨不已。昔日的山村已非昨天的模樣，村前的小溪鋪成了水泥路，鋼筋水泥取代了茅草房，田地一片荒蕪。

他的堂叔，聽說他尋找鳥屎，長長地嘆口氣，賢侄呀，別提了，早在幾年前，就見不到鳥屎了。

怎么回事？

唉！作孽呀，真是作孽！

他看著唉聲嘆氣的叔叔，不再言語。告別叔伯、嬸嬸們，他又起程了。

此時，他開始有一點相信踩到鳥屎就能時來運轉的說法了。就這么空著手回家嗎？不！一定得設法找到鳥屎才行。

他想了很久，決定到更偏遠的山村去尋找。七天七夜之后，他輾轉來到了黑龍江的一個小山村，村民們熱情地接待了他。當聽說他為尋找鳥屎而來時，村民的臉色驟變，眼露驚恐之色，像避瘟疫一般四處逃竄。他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兩個高大威猛的年輕人沖近他，不由分說，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扔進一所黑房子里，然后咣當一聲把門鎖上。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半晌，他從地上爬起來，揉揉眼睛，摸摸疼痛的胳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惹惱了這幫村民？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犯了村里的什么忌諱？

他正想得頭痛，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三個男人，帶頭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看派頭應該是個官，后面跟著抓他的兩個年輕人。

兩個年輕人，走近他，也不言語，架起他的胳膊，提到中年男人的身邊，一個稍高一點的說，村長，您看怎么處置吧。是廢他的胳膊還是廢他的腿呢？

中年男人揮揮手，示意兩個年輕人放開他。盯著他看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長得人模狗樣的，干嗎盡干些壞事呢？

他急忙說，村長，我沒干壞事呀。

你說你打聽鳥屎，不是想干壞事，是什么！

村長，我只……只是想找一些鳥屎，我真沒想過要干壞事。

別把我們山里人當傻子！你名義上尋找鳥屎，實際是尋找鳥的下落，這幾年，這里的鳥快要絕種了，都是你們這些人干的好事！對于這樣……

村長，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他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盤托出。

真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發(fā)毒誓！他馬上舉起右手，蒼天在上，若是……

算了，算了，我相信你。

村長告訴他，這幾年鳥越來越少，鳥屎也成了罕見之物。慶幸村里有一位八十高齡的老人收藏鳥屎，老人說他想給后人留下一份寶貴的財富。

村長帶他去見老人，老人聽說來意之后，二話沒說，從箱子里捧出一個瓷碗，里面裝著小半碗干鳥屎，顫顫巍巍從碗里抓出幾粒鳥屎放到地上，說，踩吧。希望你從此好運。

他大喜，急忙抬腿對準鳥屎踩去。當腿快接近鳥屎時，突然一個急轉彎，腳落到鳥屎的右側。他蹲下身子，雙手捧起那幾粒鳥屎，像捧著稀世珍寶。

（原載《百花園》 河北王青松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