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301專案偵辦紀實

浮學海

兩個村群體性不法分子在長達6年時間，跨越9個省、市、自治區(qū)，盜、搶各類機動車1000多輛、涉案價值1個多億。

301專案刑警， 34個月里，走過30多萬公里，打掉16個特大犯罪團伙，抓獲各類犯罪嫌疑人162名，破獲各類刑事案件1376起，其中：殺人4起、盜竊機動車1229起、制假販假10起、其它133起，繳獲被盜、搶機動車310余輛，其中奧迪A620輛、本田雅閣12輛、帕薩特35輛、別克8輛、桑塔納等轎車230余輛，挽回經(jīng)濟損失4000余萬元，挽救輕微犯罪人員30余名。

案發(fā)津門，劍指兩村

2004年11月至2005年1月，天津市連續(xù)發(fā)生80余輛桑塔納等轎車被盜系列案件。警方經(jīng)過偵控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些案件均為同一團伙實施。該盜車犯罪團伙由濟南市商河縣白某村和站某村兩個村村民糾集而成。他們相互交叉結(jié)為十幾個盜車團伙，作案氣焰囂張，犯罪活動猖獗，案情特別重大。2005年3月3日，濟南市公安局301專案組成立。

3月5日至3月20日，專案偵查人員全面梳理兩村涉案線索和人員情況，共梳理出批捕在逃人員14名，涉案在逃人員163名和案件線索546條。

3月22日，濟南刑警攜帶密錄設備，以測繪名義進入白某村，錄制了出入該村的主要路口、村內(nèi)的街道布局等情況。刑警發(fā)現(xiàn)，大量無牌照的各式轎車、面包車公然擺放在大街上，其中，大多數(shù)為桑塔納轎車和微型面包車，一批有牌照的被盜車輛也毫不避諱地往來行駛。

白某村和站某村是商河縣兩個自然村。多年來，由于兩村群眾超計劃生育，導致人口劇增，而土地不多，遂漸形成生存危機。于是，個別群眾就開始經(jīng)常騷擾周邊群眾。他們有的公然搶占土地，有的驅(qū)趕牛羊到臨村群眾麥田里啃青，還有的干脆去偷莊稼、偷棉花、砍伐樹木，周邊群眾苦不堪言。每當小麥、玉米即將收獲之際，不少群眾只好三五結(jié)伙晝夜守護在自家地頭看護，以防被盜收割走。

兩村違法犯罪率之高、危害之重、時間之長、影響之惡劣，實屬罕見，尤以白某村為甚。他們大肆盜搶機動車、電動車、拖拉機、摩托車、農(nóng)用機動車，盜搶牛、羊，打孔盜油、土法煉油、制售假煙。有一個盜竊團伙在大年三十晚上竟然一夜之間就從北京、天津兩市連續(xù)盜竊20多輛轎車，驅(qū)車5 00公里馳歸村里。有一名盜車主犯，自己單打獨斗，先后盜、搶、銷各類機動車竟達160余輛。兩村還有不少人專門從事銷贓活動，黑市交易極為猖狂。他們公開交易報價：捷達2萬、桑塔納3萬、帕薩特5萬、奧迪、雅閣6-8萬。

一些盜車分子氣焰更為囂張，直接與被盜車主熱線聯(lián)系，讓車主攜帶數(shù)萬現(xiàn)金從外地趕到白某村來“贖車”。久而久之，這兩村已經(jīng)成為聲名遠播省內(nèi)外的盜搶機動車集散地。外地盜車賊久慕兩村之惡名，盜得車輛后各自取道直奔兩村，銷贓脫手。兩村少數(shù)不法分子對盜、搶、藏、改、銷機動車這樣一條龍式的非法致富犯罪活動趨之若鶩。他們以本村為據(jù)點，每日臨時糾集至少2人以上的多個團伙，各自駕駛汽車、摩托車流竄周邊地、市、縣、鄉(xiāng)鎮(zhèn)大肆作案。有的甚至長途跋涉，往返千余里，奔赴京、津、冀、遼等外省、市盜搶機動車，返抵本村后，待價而沽。有的犯罪團伙甚至先尋下線買家，談妥哪種品牌、多大排氣量、車身顏色、整車估價、交貨地點等，這才殺將出去，尋找特定獵物。盜搶得手后，趕赴約定地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自1999年以來，兩村還開始制售假煙。2005年之前，白某村有一半住戶均參與制售假煙。兩村盜搶耕牛之風猖獗。不法分子3人以上結(jié)成團伙，在夜間駕駛無牌汽車，持棍棒等兇器入村入戶盜竊耕牛，被人發(fā)現(xiàn)后便立即開始轉(zhuǎn)為搶劫。一夜之間，一個盜牛團伙竟然連續(xù)作案10余起，盜搶耕牛近20頭。因為非法致富的高額利益驅(qū)動，村民經(jīng)常對抗公安機關等執(zhí)法部門的執(zhí)法辦案，在進村抓捕、追繳贓款、打擊制假售假等行動中有關部門多次遭到圍攻。

在這兩村，偷盜犯罪幾近公開化、群體化和職業(yè)化。他們把能偷會盜的稱為“英雄”，把坐監(jiān)獄叫作“參軍”，刑滿釋放的則叫作“光榮復員”。兩村所有住戶均無門牌號碼，外來人員難以辨識。久而久之，成為外地負案在逃人員避風躲難的藏污納垢之地。東北籍故意殺人犯罪嫌疑人楊德占躲藏到白某村長達十年。

長達3年的持久戰(zhàn)役

2005年3月25日，301專案刑警開始實施抓捕行動。

行動前，專案組一起觀看了初探白某村的密拍密錄影像，進一步熟悉掌握了進出白某村的各個主要通道路口和村內(nèi)街道、民居分布情況。刑警繪制、展示了白某村平面圖畫面，確定了在白某村外主要道路建立固定和臨時堵截、盤查點的設置構(gòu)想。

3月26日中午，警方得到消息，嫌疑人李某峰、石某偉在商河縣的云峰飯店喝酒。醉中落網(wǎng)的李某峰供認自2004年以來，伙同他人流竄外地交叉作案13起。他們均系夜間作案，每次由同伙劉某駕駛一輛黑色普?；虺俗L途客車趕赴天津。作案時由李某峰望風，王某斌使用自制的T形作案工具將車門鎖芯擰開，其他兩人破壞點火器，然后將車盜走，連夜開回村后，找本村本院的鄉(xiāng)親倒手銷贓。

6月6日上午，趙軍營、李鵬、董健三位刑警一改征塵沾衣、忙碌匆匆的模樣，個個西服筆挺。李鵬將轎車擦洗一新，還在前視窗外扎上了紅花綢帶。半個小時后，三人笑容可掬地出現(xiàn)在濟南林業(yè)大廈一婚禮現(xiàn)場。在主持人的妙語連珠中，董健前胸戴著禮儀總管標志，來到一位中年男子面前，很客氣地說：“哎，老師，請你過來看一看送給你的禮物?！敝心昴凶硬灰捎兴?，跟著來到大廈門外的轎車前，被趙軍營請上了轎車。在逃人員白某社就此落網(wǎng)。

12月24日，警方得到消息，白某村健身俱樂部里，有10余名批捕在逃人員和盜車團伙骨干成員正在酗酒吃肉、聚眾賭博，金額不少于200萬元現(xiàn)款。20多名刑警，深夜驅(qū)車趕赴百公里外的白某村，沒想到賭博的人多達五六十口。賭興正酣的白某超愣了一下，隨即抄起酒瓶砸滅燈炮，大聲喊道：“揍啊，把他們揍跑！” 60多個村民手持棍棒、爐鉤、磚塊，將刑警們逼出健身俱樂部大院。為避免開槍誤傷村民，濟南刑警果斷決定停止行動，盡快撤退。

2006年 4月27日晚21時40分許，兩輛轎車悄然?？吭诎啄炒迥喜康囊粭l小路深處。濟南刑警魚貫入村，來到白某村內(nèi)一個小賣部門外。盜車主犯白某超正在這個小賣部里打“拖拉機”賭錢。刑警迅速沖進小賣部?！皠e動，我們是濟南刑警”。刑警李鵬持槍斷喝了一聲。坐在床上的白某超一邊伸手抓起放在床邊的菜刀，一邊大聲喊道：“別怕，就他們這幾個，咱弄死他。”接著，便持刀從床上跳下來，揮刀欲砍。李鵬見狀，兩次鳴槍示警。白某超遲疑了一下，仍揮刀砍向李鵬，李鵬向左一閃，開槍擊中白某超的腿部，民警董健、閆沖撲上去將其按倒，扣上手銬并撤出小賣部，押進趙軍營事先開來等候的轎車內(nèi)。這時，小賣部店主白某華突然手持剪刀沖將上來，一邊大聲嚷嚷，一邊刺向李鵬。撕扯中，將李鵬持槍右手腕劃破，并導致手槍擊發(fā)，擊中白某華的左腿。

12月5日，301專案刑警獲得情報，一東營籍男子駕駛一輛銀灰色比亞迪轎車來到白某村，托人倒賣。有人看見車內(nèi)有血跡。接報后，趙軍營率人立即趕赴白某村，在約好的賣車地點將其截獲。該男子見狀掉頭就跑，被擊中腿部，當場擒住。經(jīng)查，該男子于12月4日18時許，在東營孤島搭乘出租車，行至濱州市沾化縣北韓村附近時，借故停車，連捅出租車司機16刀，將其殺死，拋尸荒野，然后，劫車竄至白某村銷贓。

12月6日，301專案刑警在白某村摸底調(diào)查時，獲知公安部網(wǎng)上批捕在逃特大搶劫殺人犯罪嫌疑人白某坐就藏匿在白某村北一間小平房內(nèi)。9日凌晨兩點，濟南刑警將正在熟睡的白某坐抓了個正著。白某坐于2000年12月14日，伙同白某廣在陵縣劉潘鄉(xiāng)谷家村實施搶劫時，持刀捅死一人捅傷兩人后逃回白某村，藏匿至今。

十年前在吉林公主嶺市因打麻將發(fā)生口角，持刀殺死一人的公安部網(wǎng)上批捕逃犯楊某占逃跑至白某村。他與白某村一寡婦結(jié)婚后，一直隱居在村內(nèi)。12月15日深夜，楊某占被人叫醒，睜眼一看，面對他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銬。

截止到2007年年初，301專案刑警共抓獲公安部督捕逃犯李某峰、王某斌等犯罪嫌疑人93人，其中本地人41人，外地52人。301專案白某村攻堅戰(zhàn)斗進入縱深階段。

深秋的東營，黃河灘涂，蘆花飛白。東營河口區(qū)一飯店門前，駛來一輛桑塔納3000型轎車，偵查員尹國、董健化裝成賣車人下車等候嫌疑人高某。此人前不久從商河買走兩輛桑塔納3000型轎車。為了穩(wěn)住高某，尹國打電話告訴他：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反正貨物我們已經(jīng)帶來了。第二天中午，高某如約來到飯店。一見面，高某就急不可耐地說：“我得先看貨再說價?！币鼑舆^話頭： “還是先談價吧，再看車也不遲。明著說吧，這輛車才跑了7000公里，最少也得3萬塊錢?！备吣炒鸬溃?“這么著吧，咱們先吃飯，我作東，這個車嘛我最多給1萬8，多一分也不行。接下來我還得要幾輛面包車，我這邊弄（偷）油的時候好用呀?！币鼑c董健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答道：“也行，l萬8就l萬8，咱們的生意還要往下做。來，咱們好好喝兩盅?！彪S后，三人推杯換盞，你敬我讓。一個小時后，半醉的高某被戴上了锃亮的手銬。兩輛被盜的桑塔納3000型轎車也完璧歸趙。

追繳152部中高檔轎車

站某村的犯罪活動，其囂張氣焰并不亞于白某村。

2007年3月初，北京一名失主憑借GPS定位系統(tǒng)，夜半開車進入站南，找尋其被盜轎車，結(jié)果在村內(nèi)被巡游人員攔截，持棒逼問，幸虧失主謊稱迷路誤入村莊，這才免遭暴打。

2007年4月9日，趙軍營探長率領刑警們便衣進入站某村蹲守。他們發(fā)現(xiàn)，站某村與白某村間隔一條小河，一條南北大道穿村而過，北邊橋頭和南頭村邊，晚上各設一崗哨，分別有2-3名青年把守，另有5-6人分乘2輛盜來的面包車在村內(nèi)巡游放哨，一旦發(fā)現(xiàn)情況，面包車即可迅速趕到予以接應。南北兩頭的崗哨專門查堵外來車輛從外而來，同時，也不準許村內(nèi)的車輛夜間開出村去。村內(nèi)民居尤其是臨街的院落均砌有4米高的磚墻，大門一關一落鎖，深不可測。除了不少人員參與藏匿、改裝被盜搶車輛外，還有村民加工制作假煙。站某村大多數(shù)盜車團伙人員家中均有地下室或夾壁墻，以供其逃避打擊。

4月15日，專案組決定：專項行動從4月16日開始，公開抓捕犯罪嫌疑人、收繳贓車。4月16日至5月20日，對進出站某村的主要道路進行35天的堵截盤查，絕不讓任何一輛贓車轉(zhuǎn)移出去。同時，張網(wǎng)以待，抓捕外地前來銷售贓車的犯罪嫌疑人。這是301專案進入第三年的第一仗。

4月16日，濟南刑警用數(shù)臺挖掘機和大卡車將站某村東西兩側(cè)數(shù)條道路上，挖掘壕溝，并將泥土全部運走，只留下貫穿站某村的一條南北通道，設置封鎖堵截點。當晚，村內(nèi)一些不法分子開著十幾輛高級轎車，想從關卡沖過去。燈光下，但見刑警們嚴陣以待，只好各作鳥獸散了。刑警支隊出動60名精干力量，首先打掉站某村夜間巡游放哨人員，扣押面包車3輛。同時，警方開始在南北兩頭設卡盤查堵截，嚴禁任何車輛駛出站某村，馳入的車輛一律予以核準查證、方予通行。次日凌晨，專案刑警即發(fā)現(xiàn)堵截一輛可疑轎車，抓獲了犯罪嫌疑人董某崗。董某崗對其銷贓10余輛轎車和制販假煙1萬余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突擊抓捕行動開始后，刑警兵分多路，在趙軍營、董健、尹國等偵查員的引領下，從高約4米的院墻外架上梯子，攀越到墻頭再依次跳將下去，用斷線鉗將大院門鎖鉸斷，抓捕該村主要犯罪嫌疑人數(shù)名，查繳中高級轎車50余輛。還查獲到制作假煙設備和一批假煙成品。待到天亮，站某村內(nèi)不少住戶大門外、街道上扔棄著幾千條造假成品煙。足見專項行動第一夜對違法犯罪群體的強大震撼。

4月17日中午時分，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載3名年輕人從村外馳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青年頭染黃色，盤問時支支吾吾，說是來串親戚的。董健、王彥東會意地對視一眼，予以放行。待出租車折返后，經(jīng)詢問出租車司機得知這三個人從樂陵城里上車，他在村西頭收售銷贓大戶高某家附近下車。據(jù)此判斷，這是典型的先在村里口頭交易再到異地實物交易的銷贓伎倆。2個小時后，一輛紅色兩輪摩托車載著3人，躲在一輛拉土的農(nóng)用機動車后，悄悄馳來，臨近關卡時，突然呼嘯著斜插穿出，奪路狂奔。王彥東立即駕駛警車和董健一起緊追不舍。500米……300米……100米…… “砰！”董健鳴槍示警。慌亂之下，摩托車馳離鄉(xiāng)村公路拐入一條田間沙土小路，由于車速太快，負載太重，連車帶人一起歪倒。董健飛身沖上前去，持槍扔出手銬，讓兩名犯罪嫌疑人各自銬住手腕，俯首就擒。這時，那個染黃發(fā)的嫌疑人已跑出100多米，緊隨其后的王彥東咬緊牙關，一氣猛追6000余米，生擒累趴在地上的嫌疑人。他們仨剛剛結(jié)伙從河北滄州偷盜了一輛桑塔納2000轎車，來站某村聯(lián)系脫手銷贓時被發(fā)現(xiàn)，盡收網(wǎng)中，很快，那輛被盜轎車也在樂陵城區(qū)內(nèi)被找到，查繳在案。

2007年5月，正是301專案在站某村攻堅，情況最復雜也最危險的一個月。一些冥頑不化的不法分子，有的仍然藏匿贓車，不為所動，還有的則把不值錢的小面包車拆掉，或推倒在溝里，或澆上汽油燒毀。為了保護人民群眾財產(chǎn)，濟南刑警果斷出擊。

5月20日上午，趙軍營探長經(jīng)過偵查落實，站某村偏東北兩個沒人居住的院落內(nèi)存放了9輛高檔轎車。警方駕駛越野車在前牽引，后面一次拖掛3部轎車依次出村。轎車猶如火車在村內(nèi)道路上串連成列，緩緩前進。目睹此景的站某村民們驚呆了，嘖嘖贊嘆。王彥東又發(fā)現(xiàn)村內(nèi)清真寺后面的胡同里，有兩輛被推倒的面包車，汽油味撲鼻嗆人，顯然是還沒來得及縱火毀車。專案刑警一邊封控現(xiàn)場，一邊很快組織力量開來吊車和卡車將這兩輛面包車吊裝搶運出村。

截至到2007年6月初，專項行動勝利結(jié)束，從站某村追繳回來整整152部中高檔轎車，抓獲搶劫殺人犯罪嫌疑人1名，重大逃犯3名，盜搶機動車犯罪嫌疑人20余名。

更為可貴的是，301專案組在打擊犯罪的同時，在這兩個村幫助村民找牛趕羊、掏錢救助貧困戶、積極參與救火、給村民安排培訓和工作、給村里修路、籌建冷庫和毛皮市場。他們在打擊非法行為的同時，也給這些村帶來了新的生存空間、杜絕了罪惡的死灰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