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等待

問問

當(dāng)他說再等等的時候，我真的絕望了。等等等，我已經(jīng)等了那么多年，這場無盡的等待，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頭……

他是我的上司，別人的老公

我時常會回想起那一年春天，我到新公司面試時，第一次見到建行，他是部門經(jīng)理。他說話不急不緩，對于新工作的介紹，對于行業(yè)的發(fā)展，讓我如沐春風(fēng)。當(dāng)時我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期盼著能跟這樣一個領(lǐng)導(dǎo)共事，工作即使再辛苦，也會是愉悅的。

我很慶幸，被新公司錄用了，真正開始跟建行接觸。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儒雅的紳士，待人和善。他比我大7歲，當(dāng)時正是一個男人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但我總覺得他的眉頭有一絲愁容。

建行是個工作很認(rèn)真的人，但是他從不加班，一到下班時間就離開了。我們部門本身需要加班的時間也不多，偶爾有需要，他就交代我完成。我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卻對于讓我獨自加班有些歉意，每次都很客氣對我說多謝。

以一個女人的直覺，我覺得他是一個好男人，好老公?？吹剿笫譄o名指上有些磨損的戒指，我在心里猜想著他的妻子會是怎樣一個女人，一定很幸福吧，被這樣一個溫柔的男人愛著。

直到年底的公司年會，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建行參加公司活動，之前公司組織的旅游他也沒有參加。這次年會夜宿近郊一晚，他似乎跟平時有些不同，難得放松的模樣，居然也喝了不少酒。我因為對酒精過敏，滴酒未沾，卻也同大家一樣玩得盡興。

晚上十點多，大家在度假村里唱卡拉OK的時候，他悄悄在我耳邊說：“能不能出去一下？”他第一次靠得我那么近說話，我居然有些小小的緊張，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走廊里安靜了很多，剛好他的電話響了，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很大語速很快，為了避免尷尬，我走遠(yuǎn)了一些。很快，他一臉尷尬地走到我面前，躊躇了好一會兒說：“你會開車是吧？能不能麻煩你開車送我回市區(qū)？我家里有事要趕回去，這里也找不到代駕……”“沒問題啊。”我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立刻露出了笑容，如釋負(fù)重的樣子。一路上，我從前視鏡里看到他一臉焦急的模樣，猜想著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我跟他只是同事，也不便問這些私事。到了他家停好車，他堅持送我到路邊幫我攔了出租車，還記下了司機的服務(wù)卡號碼，對我說：“到家發(fā)個消息給我。”關(guān)上車門前，他又給了司機100元。他的細(xì)致周到讓我感到絲絲暖心，再次感嘆他是個好男人。

隔天上班后，我和他的關(guān)系似乎走近了一步，他說請我吃午餐，我欣然答應(yīng)了。大半年接觸下來，我了解他是個不愿欠別人的人，他肯定是想感謝我那晚送他回家。

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單獨吃午飯。意料之中的感謝，我讓他別放心里。他說：“你是個好女孩，很高興能有你這樣的同事，幫了我很多的忙?！闭f著說著，他終于還是說到了那天晚上。在他的敘述中，我的眼眶不知不覺間濕潤了……

他對妻子的深情打動了我

我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個故事，他每天安靜、溫和的面容背后，竟然深藏著這樣的辛酸。

父親再婚后他就跟著奶奶生活。他的妻子是奶奶家的鄰居，比他年長6歲。建行大學(xué)交不出學(xué)費的時候，是妻子向他伸出了援手。說不清是愛情還是日積月累的恩情，總之建行對妻子是充滿依戀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就跟妻子結(jié)了婚，如今女兒已經(jīng)9歲了。

他跟妻子一直感情很好?？墒莾赡昵耙粋€冬日的早晨，妻子洗了頭發(fā)，為了趕時間，頭發(fā)沒完全吹干就出了門。冷風(fēng)吹來，妻子一陣頭暈。不曾想，妻子竟然就此腦梗了。妻子還不到40歲，突然半身癱瘓?zhí)稍诹舜采?。妻子接受不了這樣的現(xiàn)實，原本性格溫和的一個人漸漸變得易怒多疑，動不動就發(fā)脾氣。他一下班就往家里趕，就是為了照顧妻子。女兒很懂事，讀書用功，不用他多操心。但是妻子卻事事離不開他。經(jīng)過兩年的康復(fù)鍛煉，妻子已經(jīng)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只是走得很慢。妻子嫌棄拐杖難看，不愿出門見人，她怕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所以，她寧可整日待在家里，坐著輪椅。她的手指也能用力了，只是五指還不能靈活運用，拿勺吃飯是沒有問題的，但她更愿意讓他喂她。

他心里明白，他和妻子本就相差那么多歲，她一直沒有安全感。妻子生病后失去了自信，更怕他會離開。她越是發(fā)脾氣，越是說明她心里的孱弱。他事事依著妻子，因為她病了，也因為他覺得虧欠她，他不介意就這樣照顧她一輩子，讓她一直這么依戀著他。他唯一擔(dān)心的是，妻子時常發(fā)脾氣，會影響成長中的女兒。這兩年來，他明顯感到女兒越來越沉靜，回家就躲在自己的房間里，跟他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那天公司年會，妻子原本是答應(yīng)讓他去參加的。去年建行的岳父去世了，他把岳母接到了家里，多個人可以照顧妻子。所以，其實他不在家里一晚，妻子完全可以應(yīng)付的?？墒遣恢浪秊槭裁从指淖兞酥饕猓粋€接一個電話打給他。問他是不是喝酒了，問他跟哪個同事住一間房，問有沒有年輕的女同事對他有好感……為了讓妻子安心，他才臨時決定回家。

說完這個長長的故事，建行舒了一口氣：“公司里只有老總知道我家里的情況。我不想說這些，因為說或不說，我的生活還是照舊。我也不希望別人因此同情我。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說了那么多?？傊x謝你?！?/p>

我的眼眶已經(jīng)濕潤了，我連忙用紙巾擦了擦，輕聲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往后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說。我不是同情你，我是被你感動了……”

隱忍的婚外情，讓我一等再等

從那以后，我和建行的關(guān)系就變得不一樣了。我成了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也成了他唯一的傾訴對象。妻子無端對他發(fā)脾氣了，妻子鬧著要離婚了，甚至是妻子差點自殺了，這些壓抑著他的事，終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出口，那就是我。我成了他沉默的傾聽者。有一次，他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淚，他說他怕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會對妻子說出決絕的話，會真的棄妻子于不顧……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如此無助，我情不自已地摸著他臉上的淚水，把他的頭按在我的胸口，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像一個母親安慰受傷的孩子那樣：“不會的，你一定不會的……”我的眼淚也跟著他一起流了下來。他抬起看，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吻向了我的唇，我沒有反抗，雙手慢慢摟住了他的后背。夜幕下，城市的街心綠地，仿佛只剩下我們倆……

我也并不年輕了，被相戀6年的男友拋棄后，我以為自己不會再對任何男人動心了?？粗磉呍缁榈呐笥褌儯械囊呀?jīng)離婚了。這個年代，有太多的誘惑，責(zé)任感成了奢侈品，情比金堅只有童話里才有，所以我原本已經(jīng)對愛情不抱希望了。偏偏我遇到了他，只是他的責(zé)任，他的情深義重都給了他的妻子。就是他對他妻子的那份堅守，讓我感動。我愛上了這個男人，我更心疼這個男人。

我們終于還是跨越了男女之間最后的防線。我真切感受到了他壓抑了很久的欲望。然而激情過后，他的臉上寫著愧疚，他沉默著吸煙：“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他的那份愧疚不僅是對我，還有他的妻子。

難以想象，這樣的日子過了6年。其實，只要不去想未來，低著頭過著眼前的每一天，日子也就過來了。我從沒有要求他離開他妻子，他也從沒說過會給我未來。如果他真的為我離婚，那他就不是我愛的那個男人了。這些年里，他不止一次讓我找個男朋友結(jié)婚。我卻總是說：“不用你管。”

就在今年初，他的妻子過世了，是乳腺癌奪走了她的生命。我不知道是悲還是喜。我以為我終于能跟他名正言順在一起了?？墒?，他讓我等等。妻子剛過世，女兒又要參加中考，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談再婚。言之有理，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我何必介意再等一等呢？他說等妻子過了周年，他就跟女兒說。我的生活，6年來，第一次有了期盼。

然而，眼看再過幾個月就到了那個期待的日子，他突然跟說我，讓我再等3年，等女兒進(jìn)了大學(xué)。他說，女兒性格內(nèi)向，很敏感，他擔(dān)心他再婚會影響女兒的學(xué)業(yè)，他想等女兒進(jìn)了大學(xué)再說……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默默轉(zhuǎn)身走了。等等等，已經(jīng)等了那么多年，不知道3年后他又會被什么牽絆著，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在他的心目中，終究是排在最后的那個?？墒牵矣帜苷f什么呢？說我不同意嗎？他的難處我一直都是理解的，如果他真的為我不顧他女兒，這個男人還是我愛的那個男人嗎？……

編后語：當(dāng)沒有期盼的時候，得到的都是意外的喜悅。當(dāng)有了期盼之后，得不到的就變成了失落。過去那么多年錯誤的角色，如今變成了名正言順，是該珍惜還是放棄，可以給你答案的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