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嫣++季世成
1.恩人之后
民國年間,哈爾濱有個富商叫許玉峰,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前些日子,許玉峰為了一宗生意遠去北平,直到今天才回來,剛進家門,府內管事老周來報告,說他看到了許玉峰的恩人高元松。
許玉峰年輕時曾遭逢危難,幸好被高元松搭救。他發(fā)達后欲報救命之恩,高元松卻不知所蹤,他唯一賴以尋找恩人的線索,是高元松的泥人像。他一直把泥人像擺在自家產業(yè)老城飯店的顯眼處。但多年過去,依舊沒有高元松的消息。
今天上午,許玉峰唯一的女兒小雪嚷著要吃慶安鎮(zhèn)的豬蹄,于是老周開車去了慶安,買豬蹄時他覺得熟食店的老板有些眼熟,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于是就開車返回。直到他再次看到飯店里的泥人像時,才驀地醒悟到,熟食店老板長得跟泥人像一模一樣!
許玉峰得知后,急忙帶上老周連夜開車趕往小鎮(zhèn)。當他們來到慶安鎮(zhèn)“透骨香”店鋪時,發(fā)現店里擺放著一具棺木,熟食店的老板正躺在里面。棺木旁邊,一個年輕人跪在那里,臉上猶有淚痕。
許玉峰見狀,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兄弟,你怎么突然就走了?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啊——”
許玉峰趴在棺材上哭了一陣后,問那個年輕人叫什么名字。
年輕人說他叫高洪博,5歲的時候母親亡故,11年前,父親帶他來到這個小鎮(zhèn),父親靠給別人打工攢了些錢,然后開了這家小店。上午時,父親說他有些難受,本來以為歇歇就好了,沒想到,到了下午突然心痛加劇,沒一會兒就咽了氣。
許玉峰說:“孩子,你爹跟你提過他以前的事嗎?”
高洪博茫然地搖搖頭。許玉峰從懷里取出那個泥人,說:“孩子,我跟你爹有過命的交情,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那時候我叫劉平安,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高洪博想了想,茫然地搖了搖頭。許玉峰嘆了口氣,說:“你爸爸這么謹慎也是應該的,畢竟當年的事情實在太大。我給你講講我們當年那段故事吧——它已經在我心里埋藏了20年?!?/p>
20年前,許玉峰是北平的一名警察,有一天晚上,他巡邏的時候遇到錢四爺家的看家護院,他們抓到了一名盜賊,正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這人就是高洪博的父親高元松。許玉峰亮出身份,制止他們?yōu)E用私刑??慑X四爺的手下十分囂張,不讓他將人帶走。許玉峰只得掏出槍制止他們,強行要帶高元松走,沒想到一名護院從后偷襲,掄圓了斧子想要許玉峰的命。幸好高元松發(fā)現不對,及時將許玉峰撞倒,許玉峰才保住了一條性命。許玉峰開槍打傷了那名護院,總算震懾住了眾人。
許玉峰聽說過高元松是個劫富濟貧的義盜,可他身為警察,不可能徇私枉法,便準備將高元松帶回警察局??砂肼飞希X四爺親自帶人追來,為了保護許玉峰,高元松挨了一槍,然后和許玉峰分頭殺出了重圍。可從那以后,許玉峰再也沒聽到高元松的消息。錢四爺買通了警察局的人,四處張榜通緝兩人,許玉峰無奈地逃到哈爾濱,在這里一呆就是20年。這些年里,他一直在尋找高元松,可沒想到多年后老友重逢,卻已經是陰陽兩隔。
許玉峰說:“當年我和你爹分頭突圍時,你爹把他藏錢的地方告訴了我,有了那些錢,我才能在哈爾濱發(fā)展到今天。孩子,你爹雖然死了,以后我就是你親爹,跟我去哈爾濱吧,將來我所有的家業(yè),全是你的。”
許玉峰膝下無子,只有一個15歲的女兒許雪。自從高洪博拜了許玉峰為義父,并改名許洪博后,許家上下都將他當成許家大公子。許玉峰還命大掌柜嚴茂昌教導他如何打理生意、待人接物。嚴茂昌對許洪博悉心教導,許洪博也不負所望進步神速。
這天,許家新開了一家商行,賀者云集,許玉峰喝得大醉而歸,又談起了高元松救自己的事。許洪博說:“爹,如果不是您把他從錢四爺的手下救出來,他恐怕連命都保不住,所以以后您別說欠我爹的,還是我爹欠您才是。”
許玉峰笑著說:“孩子,我和你爹之間的情誼哪是誰欠誰的那么簡單?也罷,我把你不知道的那些,干脆全告訴你吧?!?/p>
2.錦衣玉食
其實當時錢四爺的手下退去后,并未立即追來,所以許玉峰將高元松帶到了警察局。那天是一個雨天,許玉峰摔倒時警服全臟了。值班的隊長喬山接收了高元松后,便讓許玉峰回家換衣服,還說不用他再來了。許玉峰回家睡到凌晨,又回到了警局,卻見高元松滿身血污,正舉著雙手慢慢走向門口,在他身后,喬山正舉著槍冷笑。
許玉峰大驚,問喬山要干什么。喬山顯然沒想到他會回來,當時臉色大變扣動了扳機,這一槍竟然是對著許玉峰開的,打在了他的右臂上。高元松將許玉峰撲倒在柜子后,大叫:“他嚴刑逼問我盜取的錢藏在哪兒了,還想誣賴我逃跑,要殺我滅口?!?/p>
這時,喬山舉槍沖了過來,許玉峰掏出槍還擊,逼得喬山不敢貿進。許玉峰右臂受傷,知道自己不是喬山的對手,于是決定拖住喬山,讓高元松趁機逃跑。高元松卻不肯跑,他摳出鋪地的磚頭,沖出去向喬山投擲,吸引了喬山的注意力,許玉峰乘機一通亂射,竟然幸運地打斷了喬山的腰椎。
“喬山的叔叔是警察局長,我知道留下來必死無疑,只好帶著你爹當即逃走,沒想到錢四爺又不肯放過我們,最后我們各自突圍,失散了?!痹S玉峰感慨地說,“我和你爹是可以共生死的弟兄,所以,誰欠誰的,這話再也休提。”
許洪博奇怪地問:“爹,這些事情,為什么您開始時沒告訴我?”
許玉峰說:“這是人命官司,一旦揪出來就是天大的禍事,怎么可能對你說?這件事情你知道也就罷了,萬萬不可對第二個人講?!?/p>
許洪博感念許玉峰恩德,不但將其視為親爹,更把許雪當成親妹妹。這天是趕集日,許雪閑著沒事,拉著許洪博去逛集市。
游玩時,許雪一不小心踩到一個人的腳。那人二十來歲年紀,衣衫華貴,滿嘴酒氣,一副暴發(fā)戶模樣。那人大怒,罵了幾句后突然看清了許雪清秀的模樣,急忙改口道:“小姑娘,你把趙爺我的腳踩瘸了,你打算怎么賠我?。俊?/p>
許洪博急忙擋在許雪前面,不亢不卑地說:“先生對不起,我妹妹不小心踩了你的腳,我替她跟你道歉。”
那人后面一個禿頭大漢上前,一拳打在許洪博胸口:“我們趙威公子的事你也敢多嘴?滾開?!?/p>
許洪博吃痛之下踉蹌后退,趙威趁機抓住許雪意欲輕薄,許洪博大聲說:“這是許老板家的小姐,你敢對她無禮?”
趙威笑道:“姓許的沒本事生兒子,就找個雜種當兒子,想必就是你了。”接著,他吩咐禿頭大漢拔出匕首頂住許洪博的胸口,然后指指鞋子,對許雪說,“許老板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你跪下把我的鞋擦干凈,這事就這么算了?!?/p>
許雪驚得小臉如紙一樣白,拼命掙扎著大叫:“哥,救我——”
許洪博看得睚眥欲裂,可胸前的匕首令他不敢妄動。就在這時,一只手伸了過來,握住禿頭大漢的手腕一扭,匕首脫手落在地上。接著,一個人旋風般沖過去,左一拳右一腳,將另兩個跟班打倒在地。
許洪博這才看清,來人正是嚴掌柜。嚴掌柜冷冷地對趙威說:“姓趙的,連我們東家的女兒你都敢欺負,是想給你家招災嗎?”
趙威也認出了嚴掌柜,剛才的囂張一下子全不見了,勉強笑道:“嚴叔,今天喝多了,我只是跟大小姐開個玩笑,我這就走。”
“走?你想得倒美。”嚴掌柜轉頭瞪了許洪博一眼,伸腿將旁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踢到他腳下,又對趙威說:“讓你就這么走了,我還有臉去見東家嗎?”趙威驚恐地說:“你想怎么樣?”
許洪博一下明白了嚴掌柜的意思,他撿起幾塊石頭大叫一聲,向趙威砸去,趙威猝不及防,手被當場砸斷。
趙威的父親趙四海是哈爾濱有名的富商,他一向橫行霸道慣了,沒想到今天吃了個大虧。趙家的勢力雖然不如許家,但仍不肯善罷甘休,當即向警察局報了案。警察來到老城飯店,賠著笑請許玉峰將打人的嚴掌柜和許洪博交給他們。
許玉峰板著臉說:“今天的事是趙威欺負我女兒引起的,要不是嚴掌柜出手救人,萬一我女兒有個閃失,殺了趙威都解不了氣,嚴掌柜打人有錯嗎?”
警察苦著臉說:“您說得有理,可是嚴掌柜都控制了局面,貴公子還打斷了趙威的胳膊……”
“這點的確是許洪博的不是,我許玉峰不是不講理的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帶他走吧。”
3.恩仇相間
此言一出,許洪博驚得面無人色,許雪氣憤地大叫:“爹,哥是為我出氣才打的人,你怎么可以不管他?”
許玉峰怒道:“你被趙威逼著擦鞋時,他卻成了縮頭烏龜,這樣的兒子,我要來何用?這事你就別管了?!本煲姞睿敿瓷锨颁D了許洪博帶走了。
待警察走后,嚴掌柜不解地問:“東家,許洪博可是您救命恩人的兒子,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許玉峰沉默半晌,說:“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p>
趙四海原本沒奢望把許洪博怎么樣,但當他聽說許玉峰并不把許洪博放在心上后,便對警察局施加壓力,又買通犯人折磨許洪博,許洪博在牢里的日子苦不堪言。
這天,老周匆匆跑來,說許洪博不堪虐待,昨天晚上上吊自殺,幸好被救了下來,撿了條命。
許玉峰皺著眉頭,問:“這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去看他了?”
老周說:“大小姐心里一直放不下這個哥哥,她求我去給他送些吃的,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所以我就去了。不過,我怕大小姐擔心,沒敢說實話?!?/p>
“這小混蛋還跟我演戲呢,你替我去轉告他,想死的話隨他的便,否則我早晚親手弄死他。”
老周大惑不解:“東家,洪博他……他不是您的干兒子嗎?”許玉峰笑道:“這你就不要管了?!?/p>
兩天后,許玉峰接到警察局長的電話,說剛剛趙四海決定撤訴。局長問道:“許兄,你說這是什么意思?”
趙家怎么會突然撤訴?許玉峰立刻將趙四海約到了老城飯店,問他為何突然撤訴。趙四海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封書信和十錠黃金。趙四海將書信遞給許玉峰:“今天一早家人開門,便見到這盒子和信,許兄一看便知?!?/p>
許玉峰展開信,只見上面寫著幾行字:放過許洪博,黃金歸你,否則,必取趙威之命。
字跡歪歪扭扭,竟是以鮮血寫就,彌漫著一股兇殘殺氣。趙四海長嘆一聲道:“許洪博是許兄義子,但我素知許兄仁義,不會行此茍且之事,但不管這信是誰送來的,趙某實在不敢拿兒子的性命冒險,故此只好撤訴了事?!?/p>
許玉峰沉吟片刻,說:“此事確實不是許某所為,實不相瞞,我暫時不想放過那小雜種,所以還請趙兄打消撤訴之念。至于信中的威脅嘛,只要找到藏在幕后之人,威脅自然解除。在此之前,許某請譚局長派些警察負責趙兄一家老小的安全,趙兄以為如何?我記得趙兄曾有意入股我許記糧行,不知現在還有沒有興趣?許某愿意與趙兄聯(lián)手干一番大事業(yè)?!?/p>
趙四海眼睛一亮,展顏笑道:“與許兄合作,趙某求之不得,我這就派人取消撤訴之事?!?/p>
送走趙四海后,許玉峰帶著嚴掌柜來到警察局。半月不見,許洪博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他見到許玉峰,猛地撲上來,哭叫著:“爹,我知錯了,求您放我出去吧?!?/p>
“放你?那怎么可能?”許玉峰微笑著說,“你真以為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嗎?”
許洪博露出迷茫之色,顯然對這話疑惑不解,嚴掌柜也糊涂了,忍不住問:“難道東家您之前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是真的,只不過后面的故事略有出入。錢四爺的手下追殺我們時,混戰(zhàn)中我腿上又挨了一槍,你爹這個沒義氣的混蛋,看都不看我一眼,扔下我獨自逃命去了。我這才明白,之前他救我,是因為如果我死了,他也得死。我命大,躲過了那幫家伙的搜捕,從那天起,我就暗暗發(fā)誓,千萬別讓我再遇見他,否則我決饒不了他。你爸死了,他的報應只好落在你身上了。”
許洪博大驚失色:“原來你是想通過折磨我來報復我爹?”
許玉峰哈哈大笑:“你說對了。本來我還琢磨怎么報復你才好,趙威這事兒發(fā)生得太及時了。實話告訴你吧,這次你是出不去了,你至少要坐五年的牢,里面會有很多人收拾你,能不能活著出去,那得看你的運氣了!”
4.幕后策劃
許玉峰大笑著,揚長而去,嚴掌柜跟在后面,問:“東家,既然您原本就是打算報仇,為什么還要認他為義子?讓他享受這么久的榮華富貴?”
許玉峰說:“我先讓他享受幾個月的榮華富貴,然后再成為階下囚,你說,這種巨大的反差,是不是會讓他受到的痛苦更大?”
嚴掌柜不解地說:“東家,既然您找高元松是為了報仇,那您為什么對外界說是要報恩呢?”
“哈哈……”許玉峰大笑,“若我說找他尋仇,他聽到風聲后還可能露面嗎?”
由于許玉峰對許洪博不聞不問,警察又收了趙家的好處,便唆使監(jiān)獄里的地痞無賴折磨許洪博,許洪博在里面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沒過幾天,許洪博便撐不住了,托人捎給許玉峰一封信,信中說有人暗中圖謀他的家產,如果許玉峰肯放他一條生路,他愿將事情和盤托出。
許玉峰看罷書信哈哈大笑,正準備趕去監(jiān)獄,大掌柜嚴茂昌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東家,我嚴某跟了您有18年了吧?還請東家看在嚴某人多年辛苦的份上,饒過我嚴某人這一次?!?/p>
許玉峰微微一笑:“你犯了什么事,要我饒你?”
嚴茂昌把牙一咬,說:“嚴某人自不量力,妄圖算計東家家產,其實許洪博并非高元松之子,而是我的私生子……東家可還記得,17年前您得的那場大病?”
許玉峰點頭道:“那次我自忖必死,所以跟夫人交代了遺言,其中提到如果有朝一日找到高元松,必須以一半家產相謝。這些話被你聽到了?”
嚴茂昌長嘆一聲,說:“因為偷聽了您和夫人的對話,才知道在您心里,高元松居然如此重要,所以我才起了貪心。萌生了讓自己兒子假扮高元松后人的念頭?!?/p>
嚴茂昌說,他一直在努力尋找高元松。7年前,他終于找到了高元松,并且想辦法把兒子送給高元松為子。接著,他又耐心地等了7年,終于等到高元松病死,才將嚴洪博送到許玉峰身邊。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許玉峰竟然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報仇。當時,他暗示兒子打傷趙威,本以為能迎合許玉峰的心意,卻讓許玉峰借機將兒子送進了大牢。后來他匿名威逼利誘趙家撤訴放人無果,而許玉峰又憋著勁要收拾嚴洪博,無奈之下,他只好道出實情,乞求許玉峰的原諒。
嚴茂昌見許玉峰十分鎮(zhèn)定,便問道:“東家似乎對我所說之事并不意外,難道您早就知道了?”
許玉峰說:“就在洪博打傷趙威之前,有人將這張紙送到了我的書房?!彼麖膽牙锶〕鲆粡埣堈归_,只見上面寫了一行字:洪博并非高元松之子,高元松其人也是假的。
許玉峰盯著嚴茂昌的眼睛,問:“不過此人說高元松是假的,這是怎么回事?”
嚴茂昌怔住了:“竟有此事?東家可知這紙條是誰給您的?”
“不知道,開始時我以為有人想挑撥離間,但我還是進行了一些調查。慶安鎮(zhèn)的人說,洪博跟他父親一點兒都不親,而且他父親似乎有些怕洪博,就像他的仆人一樣,我才感覺到其中必有蹊蹺。所以才借口報仇來進行試探。”許玉峰嘆了口氣說,“反正洪博對他父親不夠尊敬,如果錯了,就當我替高兄弟教訓兒子,沒想到他還真的是假的。不過我現在都沒明白,高元松跟泥人的相貌一般無二,為什么這人會說他是假的?”
嚴茂昌只得坦白說,自從他開始謀劃許玉峰的財產的那天起,便絞盡腦汁琢磨如何才能讓此事做得天衣無縫。他首先雇了一個叫劉三的假扮高元松,然后找了個捏泥人的,按照高元松的樣子捏了三十多個泥人像,每一個泥人像只變化一點,到了最后,泥人像逐漸變成了劉三的相貌。他每隔一段時間換上一個泥人像,因為相差實在太小,許玉峰竟然從未起過疑心。到了最后,連他記憶中高元松的樣子,都變成劉三的了。
但是劉三畢竟是假的,只要跟許玉峰談起當年往事,立馬就會穿幫,所以從計劃開始,嚴茂昌就下了決心要殺死劉三。他長期給劉三服用一種慢性毒藥。不但如此,謹慎的嚴茂昌還讓兒子假裝對往事一無所知。為了顯示自己與此事毫無瓜葛,在他決定讓洪博回歸之前,他裝作路過慶安鎮(zhèn),并從劉三的店里買了豬蹄送給小雪,他料定小雪吃了豬蹄之后會派人再買,去的人認出劉三向許玉峰邀功,他再提前弄死劉三,計劃就大功告成了。
嚴茂昌說完,連連磕頭道:“求東家放我們父子一條生路吧?!?/p>
許玉峰冷冷地說:“這怎么可能?你想謀取我許家財產,恐怕還得先害死我的女兒吧?”
嚴茂昌嘆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說:“連這你都想到了,看來你不可能放過我,那我就把所有的底牌都拿出來吧。東家,你還記得你跟洪博說過的那些事情吧?”
5.兄弟反目
許玉峰臉色一變,瞪著嚴茂昌卻不說話。嚴茂昌繼續(xù)說道:“我一直奇怪,東家你為何對過去的事情一直遮遮掩掩。于是,我派了人去北平明察暗訪,就在剛才,消息終于反饋回來了。警察和大盜逃跑時,打死了錢四爺的兩個護院,最關鍵的是,喬山成了殘廢,只好退休回家。一年后,喬山、他老婆和兒子被殺,家產被搶,有目擊者指認,滅門者是那個警察和大盜。你之所以對往事保密,是怕警察找來吧?你們殺死喬山一家是為了拿回大盜被搶走的那些財物,對嗎?”
“你不用詐我了。”許玉峰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喬家并非被滅門,喬山9歲的長子僥幸逃得性命。他告訴警察說殺人者是大盜。所以此事與我無關,你用這些事情沒辦法威脅我。”
嚴茂昌臉上掠過一絲狡黠之色,說:“可是,那個警察的名字叫高元松,東家,你才是那個大盜吧?只要這個消息泄露出去,你就得為喬山一家三口償命。東家,現在我是不是有資格讓你放人了?”
許玉峰聞言,突然跳起來撲向嚴茂昌,扭斷了他的胳膊,恨聲道:“如果放了你們父子,你會永遠拿這件事來威脅我!只要殺了你,再找出你的同伙,我就再無后患。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嚴茂昌強忍疼痛哈哈大笑:“再過一刻鐘,如果還不見我和我兒子,我的同伙就會把這些事告訴警察,并且通知警察局!”
許玉峰權衡利弊之下,終于決心放了嚴家父子。他問嚴茂昌知不知道那張警示紙條的事情,可嚴茂昌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許玉峰安排人去獄中接回嚴洪博,突然老周敲門進來,見了嚴茂昌的狼狽樣子,老周問道:“東家,和洪博勾結算計許家家產的,就是他吧?”此言一出,許、嚴二人都是一驚,許玉峰驚疑不定地問:“你怎么知道?”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洪博是假的,高元松也是假的。”老周微微一笑,“所以我一直暗中留意洪博,我發(fā)現洪博和嚴掌柜的關系過于親密。尤其是洪博入獄后,嚴掌柜大異于平常,就在剛才,嚴掌柜與一年輕人密談之后表現得十分興奮,接著就來見東家,我想,他是來與東家攤牌的吧?我悄悄跟蹤了那個年輕人,他跑不了了,東家隨時都可以跟我去抓他?!?/p>
許玉峰大喜,只要抓住嚴茂昌的同伙,便再也不怕他的威脅。只是老周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似的,令許玉峰十分警惕:“看來是我看走眼了,閣下到底是什么人?”
老周說:“高元松的泥人像,當時擺在他的辦公桌,你順手牽羊拿了它,連高元松都不知道,對不對?”許玉峰死死地盯著老周的臉,顫聲道:“你是高兄弟?”
老周點了點頭,坦承自己就是高元松。這些年他也一直在尋找許玉峰,半年前來到哈爾濱,聽說了泥人像的事情,卻發(fā)現泥人像和自己完全不同。而當他站在許玉峰面前時,許玉峰竟然不認識他,他懷疑許玉峰被人用泥人像混淆了記憶,于是進到許家做了名管事,想暗中查出欲對許玉峰不利之人。
假高元松猝死之事,令他更加肯定了這點。當他對嚴掌柜起了疑心后,決定制造事端引嚴掌柜露出馬腳,并用紙條提醒了許玉峰。
許玉峰聞言,立刻封了嚴茂昌的嘴,然后與高元松趕去年輕人落腳的破廟。當兩人躡手躡腳進入破廟后,高元松一反手,“咣當”一聲關上了廟門。接著,一個年輕人閃了出來,拿槍指著許玉峰,咬牙切齒地說:“劉平安,你殺我父母兄弟,可曾想過有這一天嗎?我是喬山的大兒子喬小濤。當年我僥幸活命,就等著報仇的這一天呢。”
“劉平安,雖然你是一個賊,但當年你以俠義著稱,無論如何我都沒想到,你會干出濫殺無辜的事情。”高元松憤怒地說,“是我放跑了你這條狼,我對不起喬山一家,今天,你就替他們償命吧?!?/p>
許玉峰心里亂成一團,問:“高兄弟,你和他是一伙的?你找我,就是為了替喬山家報仇?”
高元松點頭,當年為打探許玉峰的消息,他暗中潛回北平,卻意外得知喬山一家三口被殺的事情,他后悔救了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他收留了喬小濤,并發(fā)誓要殺死許玉峰。但他找到許玉峰后,發(fā)現許玉峰廣行善事,便懷疑喬小濤當年認錯了人,于是他投身許府,想查明許玉峰到底是什么人。他讓喬小濤找嚴茂昌告密,并借嚴茂昌之口探聽虛實,當他確認許玉峰是殺人兇徒后,便把許玉峰引到了此處。
許玉峰說:“我找你這么多年,希望和你共享榮華富貴,你卻想要我的命,你對得起我嗎?”
“我不要榮華富貴,只要問心無愧!”高元松恨聲道。
“我殺死喬家三口的經過,是這小子告訴你的吧?”許玉峰指了指喬小濤說,“他是怎么說的?”
突然,喬小濤沖著許玉峰開了一槍,許玉峰的胸口涌出了鮮血。高元松驚呆了,撲上去按住許玉峰的傷口。喬小濤舉著槍走過來,說:“高叔,跟他廢那么多話干嗎?你躲開,我要親手殺了他?!?/p>
高元松用身體擋住許玉峰,叫道:“小濤,說好了聽我的,誰讓你開槍的?”
“不用問了,他想殺我滅口?!痹S玉峰用力地喘著粗氣,說,“高兄弟,我不是故意想殺人的。我氣不過喬山仗著警察身份巧取豪奪,于是潛入他家想奪回我的錢,但他死活不肯告訴我……”
沒等他說完,喬小濤躲過高元松,又開了一槍。高元松見狀立刻將喬小濤撲倒,搶下了槍。只聽許玉峰繼續(xù)說道:“我把他老婆和孩子綁在繩子上吊起來,讓他拿著繩子,如果他松手的話,他老婆和孩子就會死。我只是想逼他開口,可我沒想到,喬山寧可不要妻兒,也不肯交出財寶。他趁我不備,松開繩子襲擊我,所以他老婆和孩子才會摔死?!?/p>
高元松難以置信地問喬小濤:“他說的是真的嗎?”
喬小濤臉上肌肉扭曲,大叫:“是真的又怎么樣?要不是他把我媽和我弟吊起來,他們能死嗎?”
“如果我真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這小子怎么可能活到今天?”許玉峰鄙夷地看著喬小濤,“當時你藏在被子里,嚇得渾身發(fā)抖,真以為我看不到嗎?我根本沒想殺你罷了……”
高元松的淚水模糊了雙眼,他抱起許玉峰向廟外狂奔,一邊跑一邊大叫:“兄弟,你挺住,求求你千萬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