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方寸天地間 紫壺印款傳百年

譚文誠

江蘇宜興山川秀美，物產(chǎn)豐饒，其特產(chǎn)紫砂茗壺更是天下聞名。宜興紫砂壺形制古雅，色澤多變，集詩書畫印為一體，藏用兩宜，故深得人們的寶愛。

宜興紫砂壺的印款是制作者制作壺具的最后一道工序，方法就是在未經(jīng)燒制的陶坯上鈐上制作者的名記。印記有文字與圖案，稱之謂：印鑒與款識。在紫砂壺上加蓋或加刻制作者的名記，就如同書畫作品一樣，使紫砂作品更加完美而富有藝術(shù)感染力，端端正正地鈐上印款，也是紫砂藝人對自己作品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表現(xiàn)。

一、民國壺印款的衍變

就我國傳統(tǒng)的工藝美術(shù)品來說，一般民窯瓷器多無印款，宜興紫砂屬地方民窯陶器范疇，早期紫砂器均無印款，只用作煮水煮茶之器。明中期以后，因飲茶方式改為沖泡法，文人雅士嗜茶追器，崇尚名家精品砂壺，于是有制作者用竹刀在壺之底部刻款，如江蘇無錫甘露蕭塘華師伊墓出土的明時大彬款《如意紋蓋壺》。至清初的陳鳴遠(yuǎn)，他的作品既有刻款又有鈐印，如南博藏陳鳴遠(yuǎn)款《南瓜壺》。到了清中后期的陳曼生，他的名作《曼生壺》，既有壺底鈐印，又有壺腹刻銘，之后曼生壺的印款并用就成為清末至民國紫砂壺的主要裝飾形式，并締造了曼生壺“字隨壺傳，壺依字貴“的文化傳奇。到了民國時期，因民國壺的產(chǎn)量增大，單純的刻款已不適應(yīng)批量生產(chǎn)的需要，故印章被大量使用，民國壺的印款是我國傳統(tǒng)的書法篆刻藝術(shù)在紫砂器上的又一精彩華章。

二、民國壺印款的分類

民國印章的材質(zhì)：木章、石章、陶章、牛角章、象牙章、水晶章、金屬章，其中以石章與陶章鈐在紫砂壺上藝術(shù)效果最佳。

民國印章的形制：正方形、長方形、圓形、橢圓形、瓜子形、葫蘆形、葉子形、三角形、扇形、月牙形等。

民國印章的文字：正、草、隸、篆、八方、仿宋，少數(shù)民族的藏、滿、蒙，外文有日、英、德、法、俄、泰、阿拉伯等。

民國印章的圖案：回紋邊、雷紋邊、掛落邊、寶相花邊、水紋邊等。中間的圖案有生肖、花草、山水、亭樹、日月及龍形等。

民國印章的鈐印部位：民國壺的底印一般都鈐在壺底的正中部，文字朝向有朝向壺流，有朝向壺把，并無嚴(yán)格要求。而蓋印視藝人個人喜好而定，有些將蓋印鈐在壺蓋出氣孔左邊，有人鈐在右邊，而有些名家高手鈐印則有固定部位，如民國范家壺大師范大生蓋印總是在出氣孔上部，其堂弟范家壺名家范占蓋印總是在出氣孔下部，而贗品的范家壺則將“大生印”與“范占印”在蓋內(nèi)隨意鈐蓋，破綻立現(xiàn)。

鈐印深度：民國壺印章的篆刻水平高下相差極大，印章有商業(yè)刻印社刻的，有藝人自己隨意刻的，一般藝人因原印篆刻水平不高故鈐印較淺，有些還模糊不清。而名家高手一般都鈐印較深，印文清晰，因?yàn)檫@些印章均為篆刻名家所刻。如清末學(xué)者關(guān)大為黃玉麟刻印，民國宜興名士潘稚亮（1881-1942年）為壺藝大師王寅春刻印。這些印金石味濃，有古雅之美，壺印相配，珠聯(lián)璧合。

三、民國壺印款實(shí)例

民國壺標(biāo)配蓋?。宏栁淖。簢迹伺d藏俞國良《梅花周盤壺》，有名無姓，篆印居多，楷印較少。

民國壺標(biāo)配底?。宏栁目。阂伺d紫砂，筆者藏胡耀庭《印紋方錘壺》，楷印較多，篆印較少。

民國壺底部主?。孩訇栁淖。荷勖?，筆者藏邵茂章《矮鐘壺》。②陽文篆印：沈孝陸，筆者藏沈孝陸《傳爐壺》。有名有姓，作者全名，篆印較多，楷印較少。

民國壺粗貨?。荷w內(nèi)陽文楷書葫蘆印：豫豐，筆者藏施金廷（1877-1950年）《壽星壺》。

民國壺細(xì)貨?。旱撞筷栁目。阂伺d紫砂茶壺，筆者藏景銘《梅樁壺》，另外還有“宜興紫砂名壺”印的。

商號?。孩訇栁淖。核嚬琵S，南博藏程壽珍《扁鼓壺》。②陽文篆?。鸿F畫軒，臺灣藏《方斗壺》。

商標(biāo)印：陽文楷?。航鸲ι虡?biāo)，臺灣藏《磚方壺》。

圖案印：泰文鼠印，出口泰國的外銷壺，筆者藏榮卿《松鼠葡萄壺》。

別號?。宏栁淖。罕牡廊?，南博藏程壽珍《掇球壺》

獎勵印：陽文篆?。航K全省物品展覽會特等獎狀俞國良，宜興藏俞國良《紅大傳爐壺》。陽文楷?。?2老人作此茗壺巴拿馬和國貨物品展覽會曾得優(yōu)獎，南博藏程壽珍《仿古壺》。

齋號?。宏栁淖。鹤遭?，宜興藏顧景舟制《石瓢壺》。

商號定制?。捍擞∫话汊j在蓋內(nèi)，多為陽文楷書橢圓印，如聞記、潤記、楊記、胡記等。

作者、定制者兩款合印，臺灣藏俞國良《掇球壺》，底部鈐“錫山俞制”與“鐘競成贈”兩方底印，鐘競成為民國時期宜興縣縣長。

商號刻款：筆者藏曹振榮《柿樁壺》，有民國“宜興立信廠出品”行書刻于壺面，另外民國毛順興、吉德昌、立新、振華、振新、新華等陶器店也?？痰晏柨钣趬孛?。

四、民國壺印款的辨?zhèn)?/p>

印款是千百年來，中國人借以征信的重要憑據(jù)。即使在科技發(fā)達(dá)的今天，印款仍被廣泛的運(yùn)用與信賴。在民國壺的辨?zhèn)紊希】铍m不能全然判定器物的真?zhèn)?，但都是最重要的辨?zhèn)我刂弧?/p>

首先每位壺友要熟悉研究民國眾多名家高手的主印、常用印、過去曾用印。未曾見過的民國壺印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造假者的“臆造印”。即使是與名家高手常用印十分相近的印款，也要注意，嚴(yán)防“翻模印”與“電腦印”。

上世紀(jì)90年代以前，印款作偽者主要是用翻模印，作偽者將火漆一類的材料加溫軟化，在名家壺的真印上模壓一下，冷卻硬化后，就成了一顆與原印相似的印章。用以壓印在未干的泥坯上，壺體燒成后就變成了名壺印。這時如果壺友身邊有真品原印的話，可用卡尺精確的測量真印的尺寸，再量偽印的尺寸，凡是相同印文，比真印小10%以上者定為偽印。如果是朱泥壺的話，收縮率更是高達(dá)16%以上，兩印相比，真?zhèn)巫悦鳌?/p>

上世紀(jì)90年代以后，高科技的電腦印也進(jìn)入了紫砂壺的作偽領(lǐng)域。民國名家壺更是電腦印侵蝕的重災(zāi)區(qū)，有些電腦印仿刻得十分相似，幾可亂真。但電腦印畢竟不是真印，雖可形似無法神似，只要廣大壺友將真印與電腦印仔細(xì)比對，一定會發(fā)現(xiàn)電腦印字形筆劃字體細(xì)節(jié)上的細(xì)微變異，從而一票否決贗品壺。

宜興紫砂民國壺的印款與傳統(tǒng)書畫的印款一樣，是紫砂文化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姿態(tài)萬千的民國印款使人感受到文字之美，篆刻之美，印章之美，從而收藏茗器，愛印賞壺。

中華民國前后共存在了38年，筆者做過粗略統(tǒng)計，這38年間，宜興紫砂共產(chǎn)生過60多位壺藝名家及高手。他們早、中、晚各個時期均有不同的印款，一人多印、父子共印是非常普遍的現(xiàn)象，故對民國時期內(nèi)容紛繁的印鑒與款識，本文探討的只是冰山一角。紫砂民國壺的印款為收藏研究民國壺尤其是名家高手的壺藝提供了寶貴的實(shí)物資料，使人見證了傳統(tǒng)的印款藝術(shù)在民國壺中的發(fā)展，并作為珍貴的紫砂史料隨壺永存。今后還要加強(qiáng)對民國壺印款的復(fù)雜性、學(xué)識性與藝術(shù)性的收集與研究，才能減少有印款實(shí)物而無史料可查的尷尬局面。

管中窺豹，從小小的紫壺印款可以探尋博大精深五彩多姿的紫砂壺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