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琳
《金瓶梅詞話》引首詞《行香子》作者考
楊琳
《金瓶梅詞話》開卷序跋后列有四首《行香子》詞,關(guān)于這四首詞的作者,清代的詞話及詞選著作大都認為是元代的中峰禪師,另有個別選本題署于真人。本文考明題署釋中峰查無實據(jù),題署于真人也屬無稽之談。根據(jù)現(xiàn)有資料,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閬苑瀛洲》、《短短橫墻》、《浄掃塵埃》三首詞的作者為元代的佚名道士,《水竹之居》一詞產(chǎn)生于明代,作者佚名。
金瓶梅詞話行香子釋中峰于真人
《金瓶梅詞話》(下簡稱《詞話》)開卷序跋后列有下面四首《行香子》詞:
閬苑瀛洲,金谷陵樓,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繡地,莫也風(fēng)流,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客至須留,更無榮無辱無憂。退閑一歩,著甚來由。但倦時眠,渴時飲,醉時謳。
短短橫墻,矮矮疏窗,忔兒小小池塘。高低疊峰,綠水邊傍,也有些風(fēng),有些月,有些涼。日用家常,竹幾藤床??垦矍八焦?,客來無酒,清話何妨,但細烹茶,熱烘盞,淺澆湯。
水竹之居,吾愛吾盧。石磷磷床砌階除,軒窗隨意,小巧規(guī)模,卻也清幽,也瀟灑,也寬舒。懶散無拘,此等何如?倚闌干臨水觀魚,風(fēng)花雪月,嬴得工夫。好炷心香,說些話,讀些書。
凈掃塵埃,惜耳蒼苔,任門前紅葉鋪階,也堪圖畫,還也奇哉。有數(shù)株松,數(shù)竿竹,數(shù)枝梅?;驹耘?,取次教開。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貴幾時來。且優(yōu)游,且隨分,且開懷。
《詞話》中的詩詞大都是引用前人的作品。關(guān)于這四首詞的作者,清代的不少詞話及詞選著作都認為是元代的中峰禪師(名明本)。如清沈辰垣《歷代詩馀》(書成于1707年,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一百十九引《筆記》:
天目中峰禪師與趙文敏為方外交,同院馮海粟學(xué)士甚輕之。一日松雪強中峰同訪海粟,海粟出所賦《梅花百絕句》示之。中峰一覽畢,走筆成七言律詩如馮之?dāng)?shù),海粟神氣頓懾。嘗賦《行香子》詞云:“短短橫墻,矮矮疏窗,一方兒小小池塘。高低迭嶂,曲水邊旁,也有些風(fēng),有些月,有些香。日用家常,竹幾藤床。盡眼前水色山光,客來無酒,清話何妨,但細烘茶,凈洗盞,滾燒湯。”又云:“閬苑瀛洲,金谷瓊樓,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繡地,莫也風(fēng)流,卻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篘,客至須留,更無榮無辱無憂。退閑是好,著甚來由。但倦時眠,渴時飲,醉時謳。”又云:“水竹之居,吾愛吾廬。石粼粼亂砌階除,軒窗隨意,小巧規(guī)模,卻也清幽,也瀟灑,也安舒。懶散無拘,此等何如。倚闌干臨水觀魚,風(fēng)花雪月,贏得工夫。好炷些香,圖些畫,讀些書?!比舨唤?jīng)意出之者,所謂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也。
元明時期名為《筆記》的著作有兩種,即明蕭良幹的《筆記》(又稱《拙齋筆記》)和明陳繼儒的《筆記》。蕭著中無此記載。陳著卷二僅有如下內(nèi)容:“天目中峰禪師,趙文敏公與之為方外交,同院學(xué)士馮海粟子振甚輕之。一日松雪強拉中峰同訪海粟,海粟《梅花百韻詩》示之。中峰一覽,走筆而成如馮之?dāng)?shù),海粟神氣頓懾?!睕]有“嘗賦《行香子》詞云”以下記載。清馮金伯《詞苑萃編》(書成于1806年,嘉慶刻本)卷六所引與《歷代詩馀》相同,只是出處注為《六研齋隨筆》。學(xué)者們大都認為《六研齋隨筆》就是明李日華的《六研齋筆記》,然而傳本《六研齋筆記》中沒有這條記載。
清沈雄《古今詞話》(書成于1685年,康熙刻本)卷下轉(zhuǎn)錄自己的《柳塘詞話》:
余經(jīng)鶯脰湖殊勝寺,掛壁有中峰明本國師題詞,后書至正年號,乃《行香子》也。“短短橫墻,矮矮疏窗,一方兒小小池塘。高低疊嶂,曲水邊旁,也有些風(fēng),有些月,有些香。日用家常,竹幾藤床。盡眼前水色山光,客來無酒,清話何妨,但細烘茶,凈洗盞,滾燒湯?!薄伴佋峰?,金谷瓊樓,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繡地,莫也風(fēng)流,卻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篘,客至須留,更無榮無辱無憂。退閑是好,著甚來由。但倦時眠,渴時飲,醉時謳?!比舨唤?jīng)意出之者,所謂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也。
顯而易見,《歷代詩馀》的內(nèi)容是根據(jù)陳繼儒的《筆記》、沈雄的《柳塘詞話》等記載摘編而成的?!对~苑萃編》轉(zhuǎn)錄《歷代詩馀》,僅將出處《筆記》臆改為《六研齋隨筆》。由此看來,《短短橫墻》《閬苑瀛洲》兩首詞的作者為中峰的說法源自沈雄。
當(dāng)代編的詞選著作中也大都署名釋中峰,如張璋編《歷代詞萃》(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王步高、鄧子勉選注《元明清詞三百首注》(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鄧加榮、王惠君編《詞選》(華夏出版社2002)等,都選有《短短橫墻》一首,作者題釋中峰。似乎這幾首詞的作者為中峰已成定論。
但也有個別學(xué)者對此提出質(zhì)疑。如徐朔方指出:“細玩詞意,作者當(dāng)是仕進不遂而退隱的士子。明本二十四歲出家,哪有這樣的感觸?‘水竹之居,吾愛吾廬’,很難說是住在寺院中的僧人口氣。‘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貴幾時來’,對功名雖已失望,實際上并未忘情。明本早年出家,怎么能這樣措辭?這幾首詞究竟是不是明本的作品,還得再作查證。”①徐朔方《論金瓶梅的成書及其它》,齊魯書社,1988年,第184頁。徐朔方的質(zhì)疑不無道理,可惜拿不出更直接的證據(jù)。
其實,元彭致中《鳴鶴馀音》(《正統(tǒng)道藏·太玄部》)卷六收錄了四首《行香子》,沒有題署作者,其中三首與《詞話》相同,只是個別文字略有差異。轉(zhuǎn)錄如下:
閬苑瀛洲,金谷重樓,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繡地,莫也風(fēng)流,卻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篘,客至須留,更無榮無辱無憂。退閑一步,著甚來由,但倦時眠,渴時飲,醉時謳。
短短橫墻,矮矮疏窗,忔憎兒小小池塘。高低疊障,綠水邊傍,卻有些風(fēng),有些月,有些涼。日用家常,木幾藤床。據(jù)眼前水色山光,客來無酒,清話何妨,但細烹茶,熱烘盞,淺澆湯。
凈掃塵埃,惜取蒼苔,任門前紅葉鋪階。也堪圖畫,還也奇哉。有數(shù)株松,數(shù)竿竹,數(shù)枝梅?;驹耘?,取次教開。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貴幾時來。我且優(yōu)游,且隨分過,且寬懷。
這是我們目前查到的三首《行香子》的最早記錄,而且是收在專采“羽流所著詩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二百《鳴鶴馀音》提要)的《鳴鶴馀音》中,其作者無疑是一位道士,這就否定了作者為釋中峰的可能。
沈雄《柳塘詞話》謂:“余經(jīng)鶯脰湖殊勝寺,掛壁有中峰明本國師題詞,后書至正年號,乃《行香子》也。”這一記載被不少學(xué)者視為《行香子》作者為中峰的力證,實則經(jīng)不起推敲。中峰卒于1323年。元虞集《道園學(xué)古錄》卷四十八《智覺禪師塔銘》:“師諱明本,宋景定癸亥歲生錢塘之新城,姓孫氏。年六十一,僧臘三十七,大元至治癸亥八月十五日,化于其山東岡之草庵。”至治癸亥年即1323年,在至正(1341-1370)之前,可見殊勝寺的所謂明本題詞顯為后世假托,蓋為借名人提高寺院的聲望。
再看殊勝寺的題詞文字,《閬苑瀛洲》作“酒熟堪”,而《鳴鶴馀音》作“酒熟堪篘”;《短短橫墻》殊勝寺的題詞文字作“一方兒小小池塘”,《詞話》作“忔兒小小池塘”,而《鳴鶴馀音》作“忔憎兒小小池塘”。其中自有是非可說。
“”字古代字典中未見收錄,也不見于明代以前文獻,是個明代產(chǎn)生的俗字?!昂N”則典籍常見,有濾酒之義?!都崱び软崱罚骸昂N,漉取酒也。”蘇軾《江城子》:“今夜巫山真箇好,花未落,酒新篘?!痹闹蟹孱}字不可能寫“”字。
“忔”一詞含義不明。白維國、卜鍵注云:“忔兒,即一搩兒,張開的大拇指到中指(或小指)的距離,形容長度短?!雹侔拙S國、卜鍵:《金瓶梅詞話校注》,岳麓書社,1995年,第4頁。認為“忔”為“一搩”的音借。除了此例,文獻中再也找不到“忔”借作“一搩”的用例,故此說證據(jù)不足。
王衍軍解釋說:“‘’字未見于字書,當(dāng)為‘憎’字之誤,‘’、‘憎’形近而訛?!畯嬖鲀骸x為‘可愛;憐愛’?!雹谕跹苘姡骸肚宕堪自捫≌f方俗詞補釋》,《漢語史學(xué)報》第13輯,上海教育出版社,2013年。此說可從?!而Q鶴馀音》作“忔憎”可為王文提供直接的證據(jù)。又明王兆云(字元楨,生卒年不詳,1601年前后在世)《湖海搜奇》卷上《行香子》(《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第248冊)、臺北“國家圖書館”藏明抄本《天機馀錦》(托名明程敏政編)卷四都收有該詞,均作“忔憎兒小小池塘”,亦可為佐證?!皬嬖鳌币辉~宋以來文獻常見,是可愛的意思。宋黃庭堅《好事近》詞:“思量模樣忔憎兒,惡又怎生惡?”元關(guān)漢卿《金線池》第二折:“這廝闌散了雖離我眼底,忔憎著又在心頭?!币栽鳛閻凼菒壑畼O的說法。明王驥德《古本西廂記》卷一《粉蝶兒》注:“不曰可愛,而曰可憎,反詞見意,猶業(yè)冤、冤家之謂,愛之極也。”張相認為“忔憎”之“忔”為“可”之音轉(zhuǎn):“又有忔憎一語,亦為可愛之義?!稍髦D(zhuǎn)為忔憎,猶可喜之轉(zhuǎn)為忔戲也?!雹蹚埾啵骸对娫~曲語辭匯釋》“可憎”條,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501頁。蔣禮鴻對此有更為詳細的論證。④蔣禮鴻:《敦煌變文字義通釋》“可曾、可憎”條,《蔣禮鴻集》第一卷,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298頁?!皬嬖鲀盒⌒〕靥痢币鉃榭蓯鄣男⌒〕靥粒膹淖猪?。
“憎”誤作“”可能受了當(dāng)時的象聲詞“忔楂”的誤導(dǎo)?!对~話》第八十七回:“武松把刀子忔楂的插在卓子上?!被蜃鳌案碹偂?。元李文蔚《燕青博魚》第一折【雁過南樓】:“我能舞劍,偏不能疙蹅蹅敲象板?!薄皬骈毕喈?dāng)于今天所說的“咔嚓”。蓋抄錄者不知“忔憎”而熟悉“忔楂”(疙蹅),故改“憎”為“”。殊勝寺的題詞作“一方”,也是因題寫者不明“忔憎”或“忔”之義而臆改,而絕非相反。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題寫者看到的文本已改作“一方”。無論何種情況,都表明殊勝寺的題詞是后人假托的,而且其出現(xiàn)年代不會早于清代,因為在清代以前的文獻中未見有寫作“一方”的。
清朱彝尊《詞綜》卷二十四選了于真人的兩首詞,一首《鳳棲梧》,一首《行香子·閬苑瀛洲》。編者注云:“詞見彭致中《鳴鶴馀音》。按北宋有《虛靖真君詞》,內(nèi)有和于真人作。”北宋張繼先《虛靖真君詞》中有《更漏子·用于真人韻》及《更漏子·再次韻于真人》兩首詞。朱彝尊之意,蓋以為《行香子》的作者為與張繼先同時的于真人。此見臆測無據(jù)。朱彝尊依據(jù)的是《鳴鶴馀音》,前面說了,《鳴鶴馀音》在《行香子》下沒有題署作者,具體見下書影:
朱彝尊題于真人大約是因為《繡停針》下作者題三于真人。根據(jù)《鳴鶴馀音》的編排體例,同一作者的數(shù)篇作品只在第一篇作品下題署作者名,朱氏據(jù)此將《繡停針》以下的《賀圣朝》和《行香子》都視為三于真人的作品,又因“三”非姓氏,故將作者題為“于真人”。朱氏的這種看法不能說毫無道理,不過也只是一種可能。如果作者佚名或不詳,《鳴鶴馀音》是不作任何交代的,所以不能排除《賀圣朝》和《行香子》作者佚名的可能性。事實上《正統(tǒng)道藏·太平部》收有金丘處機的《磻溪集》,該集卷六就有這首《賀圣朝·夕陽沈后》。《賀圣朝》的作者既為丘處機,那么將其后《行香子》的作者視為三于真人就不大可靠了。
另外,《鳴鶴馀音》卷一、卷三、卷五、卷六、卷九都有署名“三于真人”的作品,無一作“于真人”,朱氏題“于真人”就是個錯誤,在此基礎(chǔ)上又將此“于真人”牽附于北宋的“于真人”更是錯上加錯。三于真人生平不詳,《鳴鶴馀音》卷三其《滿庭芳》詞云:
落魄閑人,逍遙懶漢,逢人不語西東。騰騰兀兀,來往似塵中。乞化前街后巷,安居住古廟閑宮。傍人問,這般懶漢,卻是甚家風(fēng)?諸公、休分辯,三清上圣,鐘呂為宗。拜丘劉譚馬,斡運神功。得處玄玄妙用,清虛志、款款朦朧。真空就,長生話,三教習(xí)皆通。
該詞應(yīng)該是夫子自道。其中提到的“丘劉譚馬”指金末元初的丘處機(長春)、劉處玄(長生)、譚處端(長真)、馬鈺(丹陽)四位全真派著名道士,三于真人既然“拜丘劉譚馬”,應(yīng)該是個元代全真派的道士,跟北宋的“于真人”無關(guān)。
沈辰垣《歷代詩馀》卷四十四錄《行香子·閬苑瀛洲》一詞,作者也題“于真人”,蓋因襲《詞綜》之誤。
《中華道藏》編者在《鳴鶴馀音》卷六下校記云:“《詞綜》卷二十四收入此詞及下一首(引者按:指《閬苑瀛洲》及《短短橫墻》),題北宋于真人撰?!硕滓上到鹉┑朗坑诘里@撰?!雹偃A夏出版社,2004年,第27冊,第665頁。此說也不足為憑。于道顯未聞有“三于真人”之稱,而且《正統(tǒng)道藏·正乙部》收錄于道顯《離峰老人集》二卷,其中沒有《行香子》詞。
至于《水竹之居》一詞,最早見于《天機馀錦》(編成約在1551-1582年間②黃文吉:《明抄本〈天機馀錦〉之成書及其價值》,《詞學(xué)》第12輯,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卷四、《湖海搜奇》卷上、龔居中《福壽丹書》(書成于1624年)卷六《清樂篇·自樂詞》等明末文獻中,均未題作者,所以,褚人獲《堅瓠集》(書成于1703年)二集卷三中說:“《湖海搜奇》有《行香子》詞,惜不載誰作。”連“搜群書,窮秘籍”(尤侗《堅瓠集序》)的褚人獲當(dāng)時也未見有關(guān)該詞作者的記述。目前所知最早稱該詞作者為中峰的就是《歷代詩馀》,然未言所據(jù),很可能是編者因該詞風(fēng)格意境與沈雄所說的中峰的《行香子》詞相同而歸之中峰。由于《歷代詩馀》是奉命“御選”的,具有權(quán)威性,遂使作者為中峰的說法流行于世。
綜上,《詞話》引用的四首《行香子》詞的作者,清代以來題署釋中峰查無實據(jù),題署于真人也屬無稽之談。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閬苑瀛洲》、《短短橫墻》、《浄掃塵?!啡椎淖髡邽樵牡朗?,《水竹之居》一詞產(chǎn)生于明代,作者佚名。
有些人提出《詞話》的作者為明末的李開先,論據(jù)之一是《行香子》的作者為釋中峰,而李開先“對這位高釋不獨非常敬佩,且熟知他的各類作品”,故在《詞話》中加以引用。論者還認為《凈掃塵?!窞槔铋_先補作。①卜?。骸督鹌棵纷髡呃铋_先考》,甘肅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89~291頁。現(xiàn)在看來,這些觀點都是不能成立的。
(楊琳,南開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Author of Opening Poems to the Tone of“Xingxiangzi”In The Golden Lotus
Yang Lin
Following the preface in The Golden Lotus,there are four poems to the tune of Xingxiangzi. They were mostly thought of the as writings of Shi Zhongfeng of the Yuan dynasty in the poetry books and selected works in the Qing dynasty.It is also labeled as the works of Yu Zhenren in a few selected works.This article provide enough evidence to prove that Shi Zhongfeng was not the author and that Yu Zhenren had nothing to do with the poems.From the existing materials,we can safely say that the author of the three poems“Langyuanyingzhou”,“Short Cross Wall”and“Sweeping Up Dust”were an unknown Taoist priest.The poem“Bamboo House”was written in the Ming dynasty and its author has faded into the history.
The Golden Lotus;Xingxiangzi;Shi Zhongfeng;Yu Zhen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