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哲學在慈善理念上正殊途同歸

●陸鏡生

?

中西哲學在慈善理念上正殊途同歸

●陸鏡生

中國的往圣先賢倡導仁愛、慈悲、博愛精神。這種根本的價值觀源自他們視萬物為一體的宇宙觀。中國儒釋道的宇宙觀決定了中國傳統(tǒng)哲學是“和”的哲學，指明主客合一，心物合一，物我合一，內(nèi)外合一，天人合一。這成為仁愛、博愛、慈悲生發(fā)的源泉。西方現(xiàn)代哲學從笛卡爾以來，二元對立和二分邏輯一直占主導地位，就是所謂的精神與物質(zhì)、主體與客體、人類與自然、上帝與世界、個人與社會、我與他等二元對立?，F(xiàn)代哲學的目的就是主體認識和征服客體。“我”相對“他者”就是主體，我就要使他者臣服于我。人類相對“自然”是主體，人與自然的對立導致對自然的掠奪。歐洲大約自十七世紀開始出現(xiàn)了所謂“現(xiàn)代性”社會，科技和工業(yè)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也逐漸越來越嚴重地引起了生態(tài)危機、社會危機、人生危機等一系列后果，危及人類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乃至最終會危機人類的生存。大約自20世紀60年代始，西方學術(shù)界興起了“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所謂“后現(xiàn)代”就是對“現(xiàn)代”的反撥和超越。后現(xiàn)代主義對資本主義文明，即所謂現(xiàn)代文明進行反思和批判，這種反思和批判遍及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各個領域，也滲透到社會科學各學科和人文學科。后現(xiàn)代主義批判西方現(xiàn)代哲學的主客兩分的思維方式，批判以自私為本質(zhì)的個人主義、人類中心主義，批判人的異化和科技的異化，乃至批判造成生態(tài)失衡的根本原因，即現(xiàn)代文明的生產(chǎn)方式和畸形的生活方式等等，倡導萬物為一共同體的宇宙觀、世界觀，倡導人與社會、世界的和諧。

中國老祖宗的以萬物為一生命共同體的宇宙觀及其生發(fā)的以仁愛為核心的價值觀一直延續(xù)了二千五百年，并保障了中國的長治久安。“道，一以貫之”，雖在近代因西方武力侵略和文化侵略而中斷過，但其智慧在當代繼續(xù)為我們中華兒女所繼承。西方的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是通過反思和批判，重新構(gòu)建宇宙觀和價值觀。誠然，中國的儒釋道經(jīng)典的西文譯著大量在歐美廣泛傳播也是一種助力。這樣中西哲學在慈善理念上正在殊途同歸。荀子說：“天下無二道，圣人無兩心。”誠哉斯言。中國傳統(tǒng)哲學和西方的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讓我們感受到宇宙萬物一體及其生發(fā)的“大愛無疆”的慈善理念的深沉思考。

首先談談中國傳統(tǒng)的萬物與我為一生命共同體的慈善理念。

人類自古以來最為敏感的問題就是天、地、人的規(guī)律，因此，中國哲學主線也就是探究“天人之學”。儒家講天理，天理就是人理；講天道，天道就是人道。這是講人怎樣與天地相協(xié)調(diào)。因此“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司馬遷語）一直是中國哲學的根本性主題。宋代邵雍的《皇極經(jīng)世·觀物外篇》講“學不際天人，不足以謂之學”，意思是探究天人之際是一門大學問。清代的戴震的《原善》卷上講“天人之道，經(jīng)之大訓萃焉?！彼淖谥际且肪俊吧啤钡暮瘟x?！霸啤北仨氈v明“天人之道”。這是儒家經(jīng)書中的“大訓”，即大義。

產(chǎn)生于殷周之際的《易經(jīng)》將八卦觀念系統(tǒng)化，強調(diào)人與天地合一、與自然和諧的精神，奠定了中國哲學思想的基礎?！吨芤住で浴分v“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威寧?！敝祆涞摹吨芤妆玖x》注釋說：“太和，陰陽會合沖和之氣也?！标庩枮橛钪娴膬煞N基本性質(zhì)和力量，因而“太和”就是宇宙法則。按朱熹的解釋看，“太和”有兩重內(nèi)容，一指陰陽二氣的會合，合一；二指陰陽二氣的和諧。因此，作為《周易》的核心價值，“太和”意指一是萬物合一：包括天人合一、主客合一、物我合一；二是萬物和諧，包括人內(nèi)心的和諧、人與人之間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等等。無怪乎歷代中國學者認同《易經(jīng)》是中國學術(shù)之源。

春秋時期，史伯與晏嬰談天人合一。史伯在《國語·鄭語》中講“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睋?jù)《左傳》昭公二十年載，晏嬰以烹調(diào)喻君臣關系：“和如羹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和”是不同事物的和美整合，“同”是同一事物的簡單相加。另一種注釋是，“和”是包容性的，它容納異物存在，因此能“生物”，“同”是排他性的。后來《論語·子路》引伸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儒家的《中庸》是“四書”中的理論寶庫。《中庸》講“思知人，不可不知天?！薄爸钡姆秶粌H是“知人”，而且是“知天”。知天也是為了知人?！吨杏埂分v“萬物并育而不相害?！边@是說，人與萬物都有存在的平等權(quán)利，要和諧共存，要互尊互愛?！睹献印けM心上》講“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這是從愛家族成員，擴大到愛社會成員，進而到泛愛萬物。不過，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心存“至誠”。《中庸》講“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同參矣?！边@闡述了自然萬物的本性與人的本性的一致。這是“天人合一”?！爸琳\”是儒家的一個最高概念。“至誠”作為天之道，也是人的性命之源?！吨杏埂氛f，“天命之謂性”，“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闭嬲\，是天理的根本；努力做到真誠，是為人的根本。人性是至誠無妄的天道的體現(xiàn)，因此人性也是純凈純善的?？酌显谶@個意義上建立了“性善論”?？鬃又匾暯逃?，就是依據(jù)“人本善”，確信人是可以教育好的。先秦儒家，乃至宋明理學都認為至誠的天道賦予并確立了人性中的仁、義、禮、智、信等德性，即“五常”之德。曾國藩說“一念不生謂之誠?！碑斠粋€人遵循天地之理，按“五倫”“五?！薄鞍说隆眮硇摒B(yǎng)身心，達到“至誠”境界，人我兩忘的極度寂靜、內(nèi)心極度清凈，天人合德時，就能看清宇宙人生真相、天人合一真相，感悟宇宙萬物與我為一生命共同體，并生發(fā)出對萬物的仁慈情懷以及“溫、良、恭、儉、讓”的處世待人態(tài)度?！疤烊撕弦弧笔翘斓赖囊馓N在人道的彰顯，承認一切生物的平等性，乃至整個宇宙萬物的平等性，在“和”道中達到終極目標。

宋明理學對“天人合一”闡述得更為豐富，提出了“民胞物與”和“仁者與萬物一體”等觀念。“民胞物與”語出張載的《正蒙·乾稱篇》：“民吾同胞，物吾與也”，這是對孟子的“仁民愛物”思想的發(fā)展?！懊癜锱c”，“民胞”指人與人的關系，“物與”是指人與萬物的關系。張載說“人者，天地萬物之心也”，主張以“一體之仁”對待萬物。引萬物為一體同類，重點是博愛。張載說“天人合一”時指出“天人異用，不足以言誠；天人異知，不足以盡明。所謂誠明者，性與天道不見乎大小之別也?！边@是說，天之用與人之用沒有差異，只有認識這一點，才能言“誠”。他進一步說，“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遺人。”他又說“性者，萬物之一源?！边@指明天道與人道的同一性，天道與人性的同一性。王陽明也明確指出“萬物一體”“一體同仁”，是萬物生命一體化思維，提升了中國哲學的境界。朱熹也講“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之于天，即生此人，天又在人矣。”既然“天”產(chǎn)生了“人”，“天道”就將由“人道”來彰顯。宋明理學的思想家感悟到人與天地萬物本來是不可分割的統(tǒng)一整體，共生和諧的整體?？傊?，“究天人之際”并悟到萬物一體，則是儒家“仁學”的奧秘。然而，“究天人之際”的學問是一種實踐的學問和功夫，是向內(nèi)反省，反思，從“格物，致知”做起，達到“至誠”境界，達到自我超越，感悟“萬物與我為一”，從而有推己及人，推己及物的生命關懷。這如同一月麗天，可以影現(xiàn)。唯水潔而靜，則觀；水濁而動，則隱。

道家也有對“天人合一”的感悟。老子的最高概念是“道”?！独献印氛f“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薄暗郎弧钡荔w現(xiàn)宇宙整體，宇宙整體體現(xiàn)于萬物，萬物離不開宇宙整體，宇宙整體離不開“道”?！暗馈笔恰暗婪ㄗ匀弧保础暗馈笔且浴白匀弧睘榉▌t?！独献印分v“有狀混成，先天地生，寂廖，獨立，不改，可以為天下母。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強為之名曰大?！朔ǖ?，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指明“自然”代表道家的核心價值觀。老子用“赤子”“樸”“素”等來形容“自然”，這是因為“赤子”是人之初，“樸”是未加工成器的原木，“素”是尚未染色的布?！暗婪ㄗ匀弧币笞鹬刈匀惶斓厝f物本身的法則。人與天地萬物之間存在著共同的本質(zhì)，遵循著共同的法則，表現(xiàn)為一個同源、同體、共生共榮的有機整體。老子說“知和曰常，知常曰明?！边@是說，“和”是天地萬物的常態(tài)，能認識和諧是天地萬物的常態(tài)就是明達事理。莊子也感悟到“天地萬物與人為一”的真相。所以道家勸人們關愛萬物，強調(diào)“常善救物，故無棄物?！崩献诱f“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而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蔽覀兊拇壬剖聵I(yè)就是行“天之道”，就是“以道蒞天下”。老子講的是天地萬物和社會人生的和諧的內(nèi)在機制。要做“有道者”，實現(xiàn)“慈與萬物”，需要具備“自然無為”的境界，即要求人這個價值主體無私，不妄為。這就是所謂“因也者，舍己而以物為法者也。”“因”是順應自然，“無為”而“無所不為”，“無知”而“無所不知”。這就是道家說的“推天道以明人事”。講天道，目的是要明人道。人應該怎么做？老子說“致虛，恒也；守中，篤也”“視素保樸”。人要有這樣的修養(yǎng)，才會“慈與萬物”，博愛遍及宇宙。

佛教（佛陀的教育）的看法與儒家和道家一樣，只是講得更明確，更深刻?！度A嚴經(jīng)》講“十方三世佛，共同一法身”，意思是宇宙一切眾生跟我們?nèi)?，跟我自己是一法身，即一生命共同體。佛經(jīng)講，這是“諸法實相”，意思是宇宙人生真相。眾生是什么？因緣和合而生，是謂眾生，包括我們能看到的動物、植物、礦物、山河大地以及我們看不見的宇宙不同維度空間的生命現(xiàn)象。佛經(jīng)講“生佛不二”“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眾生跟佛是平等的。所以眾生中植物也有靈性，礦物也有靈性。為什么它們有靈性？因為是同一法性變現(xiàn)出來的，“不增不減”，動物并沒有增一分，植物、礦物沒有減一分，靈性是平等的。法性或稱自性，或稱本性，就是真心，即俗稱的良心，真純善良的心。眾生與佛的區(qū)別在于“迷則為眾生，覺則為佛”。佛陀的教育就是讓眾生破迷開悟，證得法身，換言之，感悟到宇宙人生真相，肯定宇宙一切眾生是自己，這個肯定就是覺悟了。佛家講的慈悲是“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巴w”指萬物與我為一生命共同體，自然生發(fā)救厄拔苦的情懷，“無緣”是無條件。大慈是無條件的，不求回報，而且大慈大悲是平等對待一切眾生。佛家講“平等為佛”。宇宙只有一個真實的東西，就是無私的愛心，能愛宇宙一切宇宙眾生，才是真正愛自己?！队^無量壽佛經(jīng)》講“佛心也，大慈悲是?！薄洞蠖戎钦摗氛f“慈悲是佛道之根本”。這明確指明慈悲是佛教的核心價值。慈悲在《無量壽經(jīng)》里稱為“博愛”，意思是清凈、平等的愛心。

儒釋道三家都不是宗教，沒有“神”的宗教觀?！疤臁辈皇侵干?，佛、菩薩也非指“神”。儒家講“天人合一”，佛家講“生佛平等”，講的都是宇宙人生真相，并非像宗教講的，人由神、上帝來主宰。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儒釋道三家構(gòu)成中國文化思想主干，多元一體。

其次談談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關于萬物與人為共同體的慈善理念。

“后現(xiàn)代”是對應“現(xiàn)代”而言的。西方現(xiàn)代哲學是主客二分，人高居于所有客體之上，把世界看做一個可以被操縱和統(tǒng)治的集合體。在西方現(xiàn)代國家中，資本主義的生產(chǎn)方式和生活方式造成社會和科技的畸形發(fā)展，造成越來越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社會危機，乃至人類的生存危機。這激起一些西方哲學家和思想家對現(xiàn)代文明進行審視和反思。

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就是對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反思和批判。幾十年來已廣及文化各領域，其反思和批判一直沒有停止過。后現(xiàn)代主義對現(xiàn)代文明的批判和超越并不意味著要回歸到前現(xiàn)代，而是期待一個新文明的誕生。后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造了許多新概念，在各個領域也呈現(xiàn)出紛繁多樣的現(xiàn)象。后現(xiàn)代主義的批判矛頭指向各種各樣的現(xiàn)代社會病，但其思想來源則很復雜。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家思想家大多博覽群書，其中包括中國儒家、道家、佛家的經(jīng)典，也讀過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比如德國著名哲學家卡爾·雅斯貝爾斯著的《大哲學家》一書列出東西方最大的哲學家，而把佛陀和老子置于最顯著的地位。佛陀列為第一位，老子列為最末一位，其道理是開場戲和壓軸戲都是最好的戲。又比如雅克·德里達在《馬克思的幽靈們》一書中明確提出要從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精神中汲取靈感，要忠實于馬克思主義的解放承諾。后現(xiàn)代主義作為一種非主流的思潮，在西方正統(tǒng)學術(shù)界只能說正在逐漸擴大影響。然而西方資本家則利用其巨大財力，雇傭文人，借口后現(xiàn)代主義在理論上的不完善，進行聲討，其力量也是難以想像的。本文只涉及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的哲學觀和宇宙觀，以幫助我們加深對慈善理念的認識和體悟。

西方現(xiàn)代哲學是主體性哲學，是主客二元論，是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主體性哲學在認識活動中分主、客體，并預設主體的優(yōu)先地位，強調(diào)主體對客體的利用、操縱和占有，雙方之間的平衡喪失了。這是把生存活動界定為主體對客體的認識和征服，是自我的實現(xiàn)。這種主客二分，導致唯我論和人類中心主義。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技術(shù)高度發(fā)展的工具理性時代。在工具理性中，人作為主體，高居于所有客體之上。西方哲學從現(xiàn)代到當代有一個歷史演變過程，就是從認識論的“主體”到語言哲學的“交互主體”，從自我意識的“主體性”到平等共在、相互交往的“主體間性”?！爸黧w間性”哲學是消除人、我之間的對立，在人與人的關系上摒棄個人主義，在人類與自然的關系上批判人類中心主義。主體間性哲學主張個人是關系的存在，每個人都不可能單獨存活。他永遠是處在與他人的有機聯(lián)系之中的，是關系網(wǎng)中的一個交匯點。主體間性哲學建構(gòu)一種新型的交互主體性，一種自我主體與對象主體之間的平等、共生和寬容的交流關系。這有助于解決主體與客體、自我與他者、人與社會、人類與自然等等的沖突和對抗問題。進一步，主體間性哲學主張自我主體與世界主體（宇宙主體）的交往、對話，來達到對生存意義的體悟和理解。自我與他者、個體與社會、人類與宇宙的關系是一種在共在的基礎上協(xié)調(diào)各種相互關系的平衡，以求達到和諧。艾爾弗雷德·懷特海在《思想的歷險》中提出了一個核心概念：“相互內(nèi)在性”，揭示了世界萬物之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相互依存關系。離開他人，沒有自我可以存在。換言之，每個個體都是由關系構(gòu)成的。離開與他人的關系，所謂自我實現(xiàn)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思議的。懷特海強調(diào)宇宙秩序的和諧對萬物的重要性，因為只有在此和諧的宇宙秩序中，萬物才能自生、自化，實現(xiàn)自己在宇宙中的應有的價值，萬物之間相互支持，共生共榮。

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大多倡導“對話”。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說，對話建立其共同性，人人都在對話中找到他者，又在他者中發(fā)現(xiàn)自身。對話使人們得到相互理解，而能和平相處，共同生活。人們在相互交談中可以建立對于所談問題的一個共同看法，即共識。對話和交談不是用一種觀點來反對另一種觀點，也不是將一種觀點強加于另一種觀點，而是改變雙方的觀點。這樣達成的共同性不再是我的觀點，也不是你的觀點，而是對世界的共同理解。雅克·德里達在《柏拉圖的藥房》中告誡人們，在解釋過程中應避免用一種意義掩蓋另一種意義，更不能用“一解”壓“百解”。理查德·羅蒂倡導對話，倡導溝通，其目標是促進不同文化、不同范式之間的對話，在各種學說之間進行調(diào)停。他用自己的“協(xié)同性”取代了西方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客觀性”。那種客觀性認為真理有獨立于或外在于社會和人類的客觀存在性。

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如雅克·德里達在批判自笛卡爾以來的主客二分的同時，譴責人類的自我為中心，排斥別的生命存在的不平等思想。他說“我認為總體上講哲學，特別是笛卡爾哲學思想，在對待動物的問題上體現(xiàn)了語言中心主義的概念，也表現(xiàn)了哲學的局限性。所有這些都反映了一種傳統(tǒng)，即人與動物并非平等，人占有支配地位。事實上，從生物學到宇宙論，人是宇宙的中心的觀念已無法自圓其說了。”“人類……決不是宇宙的中心?！薄叭祟愔皇怯钪嫒f物中的一分子，他不可能君臨一切，也無法改變這一既定的生物格局?！?/p>

時代呼喚哲學的自覺和反思。哲學總是會關心時代的迫切問題。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在人類面臨生態(tài)危機，乃至人類生存危機的年代出現(xiàn)，正是時代的呼喚。后現(xiàn)代主義在理論上尚未成熟，也未提出真正能解決人類生存困境的辦法，但是它大膽地干預生活，引領時代的價值訴求。另一方面，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面對人類生存困境時，向東方，特別是向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尋求精神支持，體現(xiàn)了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跟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一定程度的一致性。這也說明了中國智慧的歷史穿透力。

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萬物一體”的根本問題有了一定程度的一致性。馬克思說：“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性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一個實踐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xiàn)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睙o論是中國的儒釋道思想，抑或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都是在實踐中證明對人類，乃至宇宙萬物的現(xiàn)實關懷和終極關懷的統(tǒng)一。而正是在這種“統(tǒng)一”上，我們建立我們的慈善理念。今后我們要把這種慈善理念作為生命的追求，誠敬地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