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滅絕動物”墓碑，為誰而立？

在2696種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中，我們邀請三位嘉賓——中華穿山甲、白鶴和中華鱘進行了訪談，它們來告訴答案。

南方周末記者 譚暢

南方周末實習(xí)生 徐茂祝

北京南郊有一座“世界滅絕動物墓地”，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的一塊塊墓碑上，記載著近三百年來已經(jīng)滅絕的各種鳥類和獸類的名字。第146塊墓碑半倒半立，上面寫著——白鰭豚。

人類已經(jīng)有10年沒有見過白鰭豚了。50年沒有目擊記錄為物種滅絕，雖已半只腳踏入墓地，白鰭豚暫時還被《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列為極度瀕危物種。

極度瀕危，距離滅絕僅一步之遙。2016年，最新版的這份名錄認定極度瀕危的物種有5210種，其中動物2696種。

在2696種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中，我們邀請三位嘉賓——中華穿山甲、白鶴和中華鱘進行了一場訪談。出乎意料，訪談沒有被愁云籠罩，這些智慧的生靈有調(diào)侃、有控訴，也有希望。通向“滅絕動物墓地”的不是單向道，大家都想往回走。

南方周末：白鶴、中華鱘、穿山甲，你們好！都是稀客，歡迎來聊天。

中華穿山甲：平常哪有工夫閑扯。和你們這些人類不同，我們光是活著就竭盡全力了。另外，請叫我中華穿山甲好嗎？全世界一共有8種穿山甲，你這樣喊，豈不是把我和印度穿山甲、南非穿山甲混為一談？

南方周末：謝謝指教。穿山甲，幾個月前開的CITES締約方大會給你升級了，以后禁止對穿山甲制品的一切國際商業(yè)貿(mào)易。你想感謝誰？

中華穿山甲：難道感謝你們?nèi)祟悊幔慷际悄銈內(nèi)祟愑J覦我的肉和鱗片，害我們慘遭盜獵和走私的滅頂之災(zāi)。這樣下去，我們的數(shù)量會在未來20年后減少90%。你們現(xiàn)在只不過是做了早該做的事情。

南方周末：亡羊補牢，希望為時未晚。那現(xiàn)在，你幸福嗎？

中華穿山甲：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南方周末：氣氛好像有點尷尬……中華鱘和白鶴，你們今天是從哪里來的？

中華鱘：長江，這是我唯一的家。

白鶴：我從南邊的鄱陽湖濕地過來。你要是夏天采訪我，那我得從北方西伯利亞的濕地過來。反正我不是在濕地，就是在去濕地的路上。

中華穿山甲：在路上，好浪漫?。∪绻皇潜蝗祟愖サ?，我自己都不會出遠門。

白鶴：你們文藝青年就是太簡單，有時候又很天真。同樣是過冬，人類只要開足暖氣，大不了吸點霾，我卻要飛5100公里，相當(dāng)于從北京到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那么遠。中途可能迷路，可能遇上暴風(fēng)雨，還可能飛到目的地才發(fā)現(xiàn)，?。∈裁磿r候建了個閘？

南方周末：在湖上建閘有什么大不了，你為什么不能忍？

白鶴：我之所以每年來鄱陽湖，就是因為枯水期的鄱陽湖水位下降，大片洲灘露出水面，給我提供了充足的沉水植物作為食物。一旦建閘，勢必提高枯水期水位，這些洲灘也會隨之消失。

南方周末：原來還是為了吃。我前幾天聽一個官員說，就算建閘后草不夠吃了，適者生存，你也會捕魚啊，還可以到農(nóng)民田里去吃玉米、番薯，改變下飲食結(jié)構(gòu)嘛。

白鶴：他又不是我，怎么可以這么傲慢地假設(shè)我們能適應(yīng)發(fā)生劇變的生存環(huán)境，假設(shè)我們能幸存下去呢？說到底，他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滅絕。

中華穿山甲：人類還以為白鶴你和人一樣，什么都吃。

南方周末：穿山甲，聽說吃你……大補？

中華穿山甲：再說一次，叫我中華穿山甲，謝謝。你是不是還聽說我穴山而居、寓水而食、出陰入陽、能竄經(jīng)絡(luò)，所以我的鱗片通經(jīng)下乳、祛風(fēng)除濕、活血散結(jié)、消腫止痛，是入藥奇方？

南方周末：中醫(yī)是這么說的，《本草綱目》里都寫了。

中華穿山甲：呵呵。其實我的鱗片主要成分是β-角蛋白，和人類毛發(fā)、指甲的成分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很多中醫(yī)方劑還要把我的鱗片煅燒成灰服用，這樣把氨基酸都破壞了，只剩下灰分。總腦補吃我有神奇功效的人類，我覺得首先要補補腦。

中華鱘：考慮跨物種的事情時，人類確實應(yīng)該提升下姿勢和水平。還是那位江西的人類，他說在鄱陽湖建閘不會影響江豚洄游，因為水閘會特別為江豚留4個寬60米的孔，江豚游過去綽綽有余。如果到時候洄游受阻，還可以考慮人工干預(yù)，捕撈江豚來進行種群定向交換。

南方周末：對了，江豚今天怎么沒派代表來？正想聽聽江豚的意見。

中華鱘：它們正在開全體會議討論，本來還要請我去做個分享，談?wù)勪в问茏璧慕?jīng)驗教訓(xùn)。我和它們說了，我們?yōu)l危動物的命運啊，當(dāng)然要靠自我奮斗，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進程。而強推歷史進程的呢，往往又是你們?nèi)祟悺?/p>

南方周末：所以你今天過來的意思是？

中華鱘：我們中華鱘行事作風(fēng)比較老派，什么事情養(yǎng)成習(xí)慣了就不喜歡變，畢竟是和恐龍同時代的生物，那時候還沒有你們?nèi)祟惸?。每年從長江口沿固定航道洄游到上游產(chǎn)卵，就是我們已經(jīng)養(yǎng)成的習(xí)慣。曾經(jīng)，長江的800公里江段有我的16處產(chǎn)卵場。自從葛洲壩截流，我沿長江主干道上溯受阻，就被壓在壩下。

南方周末：這件事我們都知道，后來你在葛洲壩下面找到了新的產(chǎn)卵場。之前連續(xù)三年沒在這個產(chǎn)卵場發(fā)現(xiàn)你們產(chǎn)卵，我們嚇壞了，擔(dān)心你們無法自然繁殖了。幸好上個月，我們又在壩下發(fā)現(xiàn)了魚卵。恭喜恭喜！

中華鱘：該恭喜的是你們?nèi)祟?。繁衍后代一直是我們的使命，雖然越來越難。發(fā)現(xiàn)我們還能自然繁殖，不過是讓你們減少一點愧疚吧。

南方周末：慚愧。2016年大家都過得不容易，許個新年心愿吧？

中華鱘：我已經(jīng)老了，對中華鱘的前途命運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希望我的后輩們年年溯江而上，看見家園依舊。

中華穿山甲：希望人類少一點貪婪，多一點智商，這樣我們還能一起在世上愉快地玩耍。

白鶴：你們?nèi)祟愓f白鶴象征吉祥，那為什么還要逼我們“適者生存”？我希望以后還能把祥瑞帶來南方。

南方周末：謝謝！祝愿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如何解讀大熊貓由瀕危變易危？

網(wǎng)友 / 知乎用戶 Zhenyue Ch'in

熊貓因為顏好，所以所有人都保護它，脫離了瀕危?？墒瞧渌臑l危、極危的動物可能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東部大猩猩加入到“極危”的名單中，遠東豹、黑犀牛、穿山甲、華南虎、長江江豚……都在“極?！泵麊萎?dāng)中。大家不能光看臉?。?/p>

看來他們找到《功夫熊貓3》中的秘密熊貓村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