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似有風雨欲來,冬風緊一陣疏一陣地吹著,嗚嗚咽咽的風聲隔著玻璃也能傳到教室里。
坐在窗戶邊兒的杜唯微托腮望著外面光禿禿的大樹,她腦子里想的是十五歲那年遇到路老師的那一幕。
遇見他是在春末夏初的夜晚,那晚月明星稀,晚風習習。
背著十幾斤重的書包的她沒精打采地回家。那時候,回家對她來說是一件令她感覺壓抑的事情,每次在家里她都要強顏歡笑,還要裝作很喜歡繼母和哥哥。為了逃避,每次下課她都以“復習”為名拖延回家。
這一晚,她推開門的剎那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約莫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正彎腰把拖鞋換成自己的皮鞋。聽到開門的聲音,對方抬頭,那一瞬間的對視,讓她整個身心都被奪走了。
她第一次看到這么好看的男生,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那精致的五官像是雕刻家傾盡一生才能完成的絕版作品,尤其是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蘊藏著萬年的浩海,只一眼便讓她墜了進去,無法自拔。
“背這么重的書包?”
他開口,好聽的聲音像是碎玉落在盤子里,一下子就揪住了她的心。接下來,他伸手將她后背上的書包卸了下來,好看的眉眼含著笑,溫文爾雅得像古言小說里描寫的謙謙君子。
她情不自禁地說:“你好,我叫杜唯微?!?/p>
他笑了笑,這一笑讓周圍的事物都失了顏色,仿佛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是給他當陪襯的。那時候,她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感覺。
可沒等他說話,雙手插在口袋里的韓毅走了出來。韓毅瞄了她一眼,冷哼道:“喲,大小姐回來了。”當他看見路老師手里拿著她的書包時又冷嘲熱諷道,“還說我在外面跟不良少年混,你也清高不到哪里去!”
杜唯微特別生氣,平時她可以裝,喜歡繼母,接受“非主流”哥哥,但他在男神面前對她出言不遜,她就不能忍了。
她雙眼一瞪,提高音量道:“你再說一遍!”
大概是沒想到平時溫聲細語,明明心里不爽還喜笑顏開的杜唯微居然明著發(fā)飆,韓毅愣了一會兒后又哼了一聲,然后回房了。
杜唯微垂頭喪氣地說:“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路老師貼心安慰道:“兄妹倆吵架很正常,都是一家人,明天你們就會和好如初的?!?/p>
一家人……
他們是半路走到一起的“一家人”,她心里千萬個不愿接受他們,可為了家里能和諧,為了爸爸不兩頭難做人,她在平日里裝作乖巧的樣子。
她避開這個話題,仰頭問:“你叫什么?以后還來我家嗎?”
“我是你哥哥的家庭教師。”
她愕然道:“他有一個主課全優(yōu)的女家教,你……”
“她是我學姐,前幾天發(fā)現(xiàn)懷孕了,我剛回國也沒什么事情做,就來代她的課?!?/p>
“那,你叫什么?”
他莞爾一笑:“你叫我路老師就好?!?/p>
路老師,自這以后的幾個月,她叫他“路老師”,有時候她也會旁敲側(cè)擊繼母跟韓毅,但他們似乎和她一樣,都叫他“路老師”,卻不知道他的全名。
自從路老師成為家里的??停谑寢尩哪嵌魏诎档臍q月里,終于有一縷陽光擠進她的生命中,成為她追逐的動力。
從那以后,她愛上了回家,每次都找機會偷看他,偶爾和他說上幾句話。她表面上沒什么,可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就立刻撲在床上,拿著枕頭蒙住自己的頭,一個人在那歡天喜地地自我激動。
有一次,她考試排名不理想,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悶悶不樂,爸爸叫她出來吃晚餐,她都以沒胃口為由拒絕,直到路老師詢問原因,才說自己因為語文作文拖了后腿不高興。
路老師拿著她的試卷仔細閱讀了她的作文,看完后,他溫柔地說:“不要因為老師給你低分,你就這么沮喪,其實你的文章寫得很好,我很喜歡你的人物設(shè)定,尤其是女主角?!?/p>
望著試卷上那鮮紅的“20”,杜唯微挫敗道:“你不用安慰我,如果我寫得很好,老師也不會給我這么低的分數(shù)。”
路老師目光淡然,和煦的笑容如同巨大的海綿,將她心里所有的負面情緒吸走了。
“你應該知道作文跟平時的寫作不同,作文需要圍繞命題來。你這篇文章寫得很好,人物性格鮮明,情節(jié)很吸引人,題材也新穎,可它哪怕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無法拿到滿分。閱卷老師給你二十分而不是零分,我想也是看在它太出彩的分兒上吧?!?/p>
“???”
“微微,你沒按照命題來寫,當然拿不到高分。舉個例子,我要的是梨子,可你拿給我的是全世界最好的毛巾,你覺得我會埋單嗎?”
“……”
“不過你的寫作天賦很高,如果你能圍繞命題寫作,一定能拿很高的分數(shù)。”路老師真誠地說,“只是我覺得你的才能被固定在命題作文上太可惜了,如果你有很多課余時間,我建議你寫寫小說,不出三五年,一定能成為名家?!?/p>
杜唯微興奮地問:“真的嗎?”
“當然。”
得到他的肯定后,杜唯微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樣甜,那一段時間都活在無法言喻的愉悅中。
她以為,路老師的這一縷陽光能讓她獲得新生,卻沒想到最終他還是走得悄無聲息。
在她十六歲生日的前兩天,她鼓足勇氣邀請路老師跟她一起過生日,地點選在離家不遠的奶茶店,一向溫柔的路老師也答應了。
那一天,她徹夜未眠,只為寫一封蘊含她全部感情的告白信。
她知道自己若是當面說一定會特別緊張,最后可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晚寫完信后,她站在房間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怎么把信交給路老師,單手遞過去不禮貌,雙手遞上去又不知道手要抬多高才合適。
她和所有情竇初開的女孩兒一樣,希望對方能看到最完美的自己,而告白這樣的頭等大事,更應該像漫畫里那樣美好得無懈可擊。
生日當天,她坐在奶茶店,腦子里構(gòu)想出無數(shù)種可能。她想過被拒絕,想過對方不回應,也想過他能答應,卻獨獨沒想到他會爽約!
她從早上待到中午,從中午等到晚上,從最初的興奮到中間的焦灼直到最后的失落。
晚上,她踩著灑了一地的月色,像個木偶人一樣回家。后來,她安慰自己,路老師可能遇到什么突發(fā)事件來不及告訴她,過幾天他會找她的。
可過了幾天,她等到的是令她近乎絕望的消息——那個已經(jīng)生完孩子的女家教老師早上來家里結(jié)算費用時,說路老師回美國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生無可戀。
那一天,他們沒跟彼此說再見。直到最后,只有她一個人活在無盡的思念里。她不知道對方在異國是否也會在偶然間想起她,哪怕是一秒。
“哎,你哭什么?”這時,有人用手肘搗她的胳膊,她立刻被拉回了現(xiàn)實。
此時,講臺上的老師聲音朗朗,外面的風聲依舊嗚咽,而她竟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那人湊在她耳邊低聲抱怨道:“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p>
她偏頭看著對方,那人大概三十歲出頭,穿著深藍色外套,頭發(fā)精神地豎起,長得清秀干凈,眼睛大得出奇,隨意抿唇還能看到嘴角若隱若現(xiàn)的小梨渦。這張臉,不說帥氣逼人,但非常討喜,女人看一眼就能激發(fā)她們的母性光輝。
他遞給她紙巾:“失戀了?”
杜唯微接過他的紙巾,說了聲“謝謝”,然后擦眼淚,什么話也不說。
“對方肯定是薄情郎、人渣、爛男人?!彼^續(xù)猜測,“你要么是被有家室的男人欺騙了,要么就是被表面君子、暗地禽獸的男人玩弄了,又或者是你看起來老實的男友出軌了……”
杜唯微聽不下去了,他再這么猜測下去,指不定會說出更匪夷所思的情節(jié)出來,于是她冷聲道:“你是寫小說的吧?”
沒想到對方突然激動了,立刻捉住她的手,也不顧自己還在聽課,大聲說:“你怎么知道?哎,我是不是很有名,或者你特別喜歡我寫的東西?再或者……”
周圍一片詭異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講臺上的老師那冷如刀的眼神也直直地射了過來。
下課后,杜唯微懊惱地坐在位子上,如果不是受對方“遞紙擦淚之恩”,她一定會一拳將身側(cè)這個聒噪的男人打成腦震蕩。
下課鈴剛響,他就喋喋不休地在那兒自說自話,并擋住了她出去的路:“我編了那么多情節(jié),就是沒一部劇能大紅大紫。我在這行混了快十年了還是一個小中層,是不是太失敗了?”
“不過也有開心的時候,比如你就認識我。”
“對了……”他又疑惑起來,“我這個編劇從來沒拋頭露面過,你是怎么認識我的?我們干編劇的,劇本寫好了,一旦戲走紅,紅的是導演和演員。我覺得編劇雖然委屈,不過劇爛的時候,大家也只會罵導演??吹接^眾罵導演,我還是會感到一絲絲安慰的?!?/p>
他到底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人生,才會有這么變態(tài)的自我安慰感?
“大編劇——”杜唯微忍住被他說到狂躁的心情,“我要去吃飯了?!?/p>
“你要請我吃飯?”
“……”杜唯微猛吸一口氣,“好吧,但是我在學校食堂吃,如果大編劇你不介意的話?!?/p>
“我這么親民,吃得了地攤,也去得了高檔酒店?!?/p>
“……”
她只是隨口打發(fā)他,沒想到他居然恬不知恥地答應了。
編劇做到這個程度,要是圈內(nèi)人知道他這么拉低編劇的檔次,一定會群起而攻之。
X大食堂。
杜唯微在炒菜區(qū)點了幾個小菜端到食堂小包廂,坐在正座的男人拿著筷子笑瞇瞇地說:“這么客氣干嗎?我還以為你會去打菜呢?!?/p>
打菜?一個菜一塊五到三塊五一勺的價格,她再怎么摳門兒也不會用它們來請客。
男人剛舉著筷子要夾菜,視線卻落在杜唯微身后的墻壁上:“咦,路瑾年新片兒的宣傳海報都貼到你們食堂包廂了,多么可怕的宣傳??!”
杜唯微往后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她身后的墻壁上貼了一張大海報。海報是文藝小清新的風格,穿著校服的路瑾年手里抱著籃球,明媚的笑容像陽光般耀眼,一個穿著白色長裙,漂亮得像只天鵝的女生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身后站著一群穿著校服的男生女生。
海報上最顯眼的是這么一行字:亞洲天王巨星路瑾年第一次出演青春電影。
“路瑾年主演的電影,片方果然舍得花大價錢?!蹦腥苏Z氣酸溜溜的,“這年頭,長得帥就能當銀行卡刷。你看他刷一張臉就有千萬粉絲跪舔,哪怕他演反派,做了喪盡天良的壞事兒,那群腦殘粉還是會說全劇最愛他,誰要是反駁她們,她們就說‘長得帥做什么都是對的,他殺人那叫迷死人,丑八怪殺人才叫犯罪,要槍斃全家’!唉,這個看臉不看才的時代??!”
杜唯微轉(zhuǎn)過臉,心里驚訝于他居然是這么一個巨星,面上卻保持淡定:“路瑾年很紅?”
“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他?!蹦腥说淖彀蛷埖枚家验_了,“他不是奴役整個亞洲所有的女性群體嗎?現(xiàn)在只要提‘路瑾年’,下到小學生,上到全職大媽,誰不知道這個小鮮肉啊?”
“三十歲還是小鮮肉?”
“長得鮮?!?/p>
“……”杜唯微找不到反駁的話。
“不過我很高興,你認識我這個編劇,卻不認識路瑾年,終于讓我扳回一局?!?/p>
“你的編劇名是什么?”
“……”這回輪到他死寂般地沉默了。
許久,他嘆氣道:“你不認識我也正常,其實我就是想自作多情一下。編劇寫得再好有什么用,還是拼不過現(xiàn)實,紅的只會是導演和演員。”
杜唯微用他的話來安慰他:“別灰心,堅持寫爛劇,讓觀眾罵導演來扳回幾局?!?/p>
“……有你這么安慰人的嗎?”
“那怎么辦?讓你好好努力,天天向上,你又不會紅?!?/p>
“唉——”男人又是一聲長嘆,“你這毒舌的功力跟路瑾年不相上下?!?/p>
“你認識路瑾年?”
“我們平時關(guān)系不錯,如果他挑剔我的劇本,我們就會冷戰(zhàn)一段時間?!?/p>
“你是他的御用編?。俊?/p>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蹦腥苏f,“我能當上編劇,能走到現(xiàn)在,其實要感激他。他是路家二少,我只是他家洗碗阿姨的兒子?!?/p>
“這樣啊?!倍盼ㄎ㈩D了一下,問,“路瑾年脾氣好嗎?我總感覺他跟以前不一樣?!?/p>
“你這語氣……似乎你們很熟?”
“??!”杜唯微驚了一下,趕緊打圓場,“我聽身邊兒的同學說的,我不大喜歡看電視,也不關(guān)注娛樂圈,她們經(jīng)常說路瑾年啊什么的,我就對他有印象了?!?/p>
“他脾氣就沒好過,說話毒,做事兒吊兒郎當,拍戲的時候?qū)а萦兄T多要求,不過這點我欣賞,折磨導演不是壞事兒。”一說到路瑾年,對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你們這些女粉絲老說要嫁給他,把他幻想成‘國民老公’,其實他對女人可惡劣了,一點兒紳士風度也沒有。女人哭的時候沒見他安慰,女人摔倒了他也是讓自己的助理扶,女人主動靠近他就躲得遠遠的。人家說他性取向是男,他又否認,說自己這一生只會對一個女人好,那個女人就是他老婆。鬼才信呢!這種少爺脾氣,就算結(jié)婚了只會向女方索取,絕對不會奉獻?!?/p>
路瑾年是這樣的人嗎?
從他對她的種種跡象表明,他不是這種人。
起碼她怕煙味,他知道后會立刻把煙掐滅。他會關(guān)心她的身體,也會在她和莫名其妙的女人發(fā)生沖突時,不問原因就選擇站在她這邊兒。
“哎,我們不說他,來說說我的新劇本。你是女生,應該知道女生喜歡看什么吧?”男人轉(zhuǎn)了話題?!白罱餍刑饘櫠际形?,我也看了幾部劇,但就是找不到感覺?!?/p>
“甜寵文是有套路的,可能你是男人,無法通過看幾部劇就能找到女人向往的點?!?/p>
“舉個例子?!?/p>
“比如傻白甜的女主迷路了,霸氣深情專一的男主知道后,會議都不開了直接來接女主,看到她時一個公主抱護送她回家?!闭f到這里,她的腦子里不自覺地想起了路瑾年因為她對煙過敏時,抱著她進臥室的情景。
“這不科學,十個男人有九個都會以事業(yè)為重,女主迷路不能問路,不能打車?”
“你也是編劇,應該知道言情劇里的總裁和富二代都是為了談戀愛而生,跟女主你愛我、我不愛你地糾纏就是他的工作?!?/p>
“好吧,雖然很扯,但確實是這么回事兒,你繼續(xù)?!?/p>
“比如傻白甜的女主做錯了事情,以為會挨罵,于是各種擔心。霸氣深情專一的男主知道后,立刻說‘老婆你使勁敗家,使勁做錯事兒,我就是你堅強的后盾’!”
杜唯微語速緩慢,情節(jié)跟著她腦子里的畫面在翻轉(zhuǎn)。這些天跟路瑾年在一起發(fā)生的事情猶如電影片段重現(xiàn),把他對她做的一些事情說出來,就是現(xiàn)實版的“甜寵劇”。
“比如傻白甜的女主被小三堵住了去路,霸氣深情專一男主立刻跟小三說:我心里只有小傻和小白以及小甜?!?/p>
“這也不科學,男主說出三個人的名字,還怎么深情、怎么專一?”
“小傻、小白和小甜都是一個人。”杜唯微難得地露出了微笑,“如果你能寫出這些情節(jié),恭喜你,作為甜寵劇編劇,你紅了一半。”
“你真是天才,我的知音!”男人激動得快要跳了起來,他雙手上前,緊握杜唯微的手,“我這就回去寫!”話畢,他午餐也來不及吃就打算走。
杜唯微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快就要走,果然寫作圈的人都比較情緒化。
“能給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把你的手機給我。”
杜唯微將手機遞給他,他拿過手機,快速輸入手機號碼,再存入自己的名字,然后風風火火地跑了。
杜唯微看著手機上的號碼,再看對方的名字:高浩。
她從不主動要別人的聯(lián)系方式,可是他不一樣,他認識路瑾年。她想接近他,想跟他成為朋友,通過他,也許能更好地了解她和路瑾年這空白的六年。
周六一大早,杜唯微跟爸爸約好時間見面。她剛收拾完畢,這時手機響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路瑾年。
一周前,他莫名其妙地跟她生氣,后來在她睡覺的時候返回,照顧正在感冒的她。只是,他留下感冒藥和字條后,兩人就再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今天他主動聯(lián)系她,表明他氣消了?她都不知道那晚他到底因為什么而生氣。
男人心,海底針!
杜唯微接通電話,路瑾年不咸不淡地說:“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我約了爸爸?!?/p>
“事情急嗎?”
“不是很急?!?/p>
路瑾年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霸道地說:“那我去接你?!比缓?,她就聽到“嘟嘟”的聲音。
約莫一個小時后,路瑾年來到了別墅,他進門也不跟她寒暄,開門見山道:“走!”
杜唯微迷惑地問:“去哪兒?”
“見我爸媽。”
杜唯微呆住了:“?。俊?/p>
他之前什么也沒說,現(xiàn)在告訴她要去見他家長,她一點兒準備都沒做,這樣貿(mào)然去他家,萬一做錯事兒,豈不是糗大了?
路瑾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樣:“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p>
“哦,好?!?/p>
答應路瑾年見對方父母后,杜唯微給爸爸打了電話,把相約的時間改到了周日。
就這樣,她跟著路瑾年出門。
路上,路瑾年開著車馳騁,直到他將車開到一家美容休閑中心,他們都沒說一句話。
下車后,杜唯微看著面前富麗堂皇的休閑中心,詫異道:“不是說見你爸媽嗎?”
“你這妝,還有你這穿著——”路瑾年上下打量她,語氣里有點兒嫌棄的意味,“到時候你連我家院子都沒進,就被我們家的保安轟出去了?!闭f著,他很自然地將右手放在胸口,把手肘對著杜唯微,眉梢向上一挑,“秀恩愛會不會?”
她有些緊張地抬起左手,輕輕地挽著他的胳膊,然后兩人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里面來來往往的服務(wù)員像見鬼一樣地看著路瑾年,大堂經(jīng)理的視線則始終跟隨著杜唯微。大家看到他們的組合,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樣,個個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路少不是喜歡男人嗎?怎么挽著個女人?”
“誰說路少喜歡男人?他早就澄清了自己只對老婆好,其他女人好與不好跟他沒關(guān)系?!?/p>
“那選女人也要有點兒品位吧?何家大小姐何雪溫柔大方,簡直是從歐洲貴族里走出來的淑女;沈家小姐沈清歡才華橫溢,長得也很漂亮。要選也是在這兩個人中間選才對?!?/p>
“沈清歡不是路西顧內(nèi)定的未婚妻嗎?據(jù)說兩個月后,路沈兩家會宣布這件事兒?!?/p>
“就算沈清歡被內(nèi)定了,不是還有何雪嗎?這個女人一不是當紅的女星,二不是身材火辣的超模,憑什么……”
他們在背后議論紛紛,杜唯微就算想裝聽不見也很難。
從他們的語氣里,她能推測出,路瑾年出生于豪門世家,他自己也是天王級別的巨星。
忽然,她心里有點兒難受,他們之間或許只能以各取所需的目的維系夫妻關(guān)系,一旦他的需求被滿足,也許他們之間將會再無瓜葛。
她不是只會做白日夢的小女生,也不是愚蠢到能把小說情節(jié)嫁接到現(xiàn)實的幻想家。
童話里,王子會愛上灰姑娘,可以不顧一切跟她在一起。剝開現(xiàn)實,灰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窮苦人家的孩子,她本就出身貴族,只是家道中落而媽媽又早亡,她是被繼母和兩個姐姐欺負的白天鵝。
王子愛的不是一無所有的灰姑娘,而是愛著骨子里和血液里都存在著貴族基因的灰姑娘。灰姑娘高貴、優(yōu)雅、迷人,而她有什么呢?
原本她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可自從繼母和所謂的哥哥在爸爸生意失敗后,卷走所有的財產(chǎn)那刻起,她就輸?shù)袅丝梢云ヅ涓欢募彝ケ尘啊?/p>
感受到了杜唯微的顫抖,路瑾年把胳膊松開。她以為他要跟她保持距離,沒想到接下來,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暖流通過手心在彼此的掌間流竄。這個牽手,像是不屈的誓言,讓她剛才所有的不自信和難過在瞬間化為烏有。
路瑾年邊走邊說:“我們無法控制別人說什么,只有做好自己?!?/p>
帶她進入一間裝飾華麗的化妝間后,路瑾年拉著椅子坐在一邊兒,她拘謹?shù)刈谒韨?cè)的位置上。
片刻后,一個打扮時尚靚麗的女人笑容滿面地進來:“路少,你很少來店里,尤其還帶著一個女……哦,美女來?!?/p>
“給她化妝,不要濃妝,要看起來清純一點兒?!甭疯陸械酶嗾f,直接說自己的要求,“還有,給她換一件好看的衣服,不要太搶眼,但也不落俗,就是見父母的那種,落落大方?!?/p>
見父母?
天啊,路少這口味太別致了吧?
選這個長相不算特別出眾的女人當老婆,她寧愿路少喜歡男人呢!
這種長相的人都能被帶回家見父母,她們這種姿色的豈不是能隨時被帶回家?
這個女人雖然心里碎碎念,但表面上還是要做好。女人走到杜唯微面前端詳著她的臉,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她不是什么長相普通的姑娘,唇紅齒白,眼睛大且有神,臉部輪廓柔美,不論從哪一個角度都找不到死角,身材苗條,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豐盈。這身材、這臉蛋,絕對是當明星的料子!
說不定,她就是剛出道的女星,只是還沒混出名吧。
路瑾年架著腿給家里打電話:“我是瑾年,爸媽在家嗎?好,那我今天回去?!?/p>
“路少,你能回家真是太好了!今天西顧少爺也回來,到時候你們就能吃團圓飯了?!?/p>
“我哥在家?”路瑾年的目光倏然變得幽深無比,他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杜唯微,“我突然想起還有重要的戲,過段時間再回家吧?!痹捖?,他不容對方再說一個字,毫不留戀地掛掉了電話。
“走吧?!甭疯昶鹕砝盼ㄎⅰ?/p>
“我還沒化妝呢!”
“不見我爸媽了,改天再去?!?/p>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杜唯微還是跟著他走了,而剛打開化妝包的女人驚訝得嘴巴里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
這到底是鬧哪出?難道路少來這里就是走個過場?他表面上是準備帶著女友見家長,其實是來刺激她們這些單身人士的吧?
出門的時候,杜唯微忍不住問道:“你跟你哥關(guān)系不好嗎?”
路瑾年的手顫了顫:“很好?!?/p>
“那為什么又不回家了?”
“我說了,我有戲要拍?!甭疯昕粗?,清澈的眼眸里映著她清秀的臉,“我現(xiàn)在沒時間送你回去,你跟我一起去片場吧。”
【下期預告】杜唯微和高浩約好見面談劇本,誰知路瑾年和何雪也來了。漂亮高貴的何雪讓杜唯微自慚形穢,特別是當看到何雪和路瑾年親密互動時,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下期,敬請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