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你的腳
2016-12-29 00:00:00尚方寶劍
飛言情A 2016年2期
我在試鏡，正使出渾身解數(shù)，換了幾十種姿勢。
攝影師一味低頭，對著我的腳，咔嚓咔嚓摁了快門幾百下，就是不照一照我的大臉。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秦栩，我認識你十多年，不知道你居然有戀腳癖！”
秦栩抬頭，那模樣真是無辜而又專注：“我只是擅長捕捉美而已。好了，你可以去換衣服了，別穿著吊帶短裙在我這里晃來晃去。”
“但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拍過我的臉，萬一我應(yīng)聘不上怎么辦？你幫我再拍一組好不好？也不枉我們青梅竹馬一場了?！?/p>
我說著，撩起短裙露出大腿，想要為我的肉體增加一點兒曝光率。
秦栩的助手小杰適時走進攝影棚，看到我時眼睛都直了，滿意地點頭贊美道：“哇，田芮，你好性感！我覺得你應(yīng)聘上我們公司的廣告模特兒絕對沒問題，今天來的這一批人中你是最后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了！”
我聽后信心爆棚。
秦栩一聽就拉下臉，我懷疑他和我有仇。他轉(zhuǎn)頭對小杰道：“你近來廢話特別多，照片兒的后期處理你都做好了？誰讓你進來了？”
小杰吐吐舌頭，對我揮揮手，逃也似的躥出了攝影棚。
秦栩緊繃著臉走過來，將我撩到大腿處的裙擺扯了回去，沒好氣道：“你是當(dāng)模特兒，不是當(dāng)艷星，不要誤入歧途?，F(xiàn)在我要收工了，你再不換衣服，我就不等你了?！?/p>
“喂……等等我嘛，我這就去換！”我一邊走向試衣間，一邊止不住地抱怨，“唉……枉我露背裝、透視裝花樣百出，連泳裝都拼了，你都不拍……”
沒想到三天后，我收到肯尼亞模特兒經(jīng)紀(jì)公司的錄用通知書，上面附帶一張我的照片兒，錄取通知書的內(nèi)容大概是這樣：
田芮小姐，恭喜您被錄用為本公司足模，我們肯尼亞團隊很高興有你的加入，期待和你盡快見面！
可是我很不高興，很不期待！誰要當(dāng)足模啊？！
我氣鼓鼓地走出公寓，踹我公寓對面的門：“秦栩！你頸上的人頭今天我要了?。〕鰜恚。?！”
秦栩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田芮，怎么了，一大早踹我的門？我掐指一算，覺著你的腳從今以后對你十分重要，你可千萬別傷了它。”
我把錄用通知書甩到他眼前：“看看你做的好事！”
他倚著門，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我保證我沒有告訴公司你是我的朋友，你絕對是靠真本事應(yīng)聘上的，絕對沒有走后門。”
我氣的不是這個！
“秦栩，我被你坑了，如果那天不是因為你只拍我的腳，說不定我就能應(yīng)聘上走秀模特兒，你好過分！”
他不以為然地拍了拍我的肩，循循善誘道：“田芮小姐，你不要這么想不開，當(dāng)足模有什么不好？足模存活期比走秀模特兒長。我祝你的腳早日紅遍大江南北，你千萬不要氣餒，說不定哪天你可以為咱們國足爭口氣?！?/p>
“你……你滾！”
為了混口飯吃，在找到更好的東家之前，我只好暫時低頭，屈身于肯尼亞公司。
秦栩花大價錢送了我一大堆護膚品，他說：“從今以后，你要把工作重心放到你的腳上，擦護膚品的時候也要從腳開始。鑒于現(xiàn)在你身份特殊，你不能靠你的臉混飯吃?！?/p>
“……”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咬咬牙，收下了他的禮，不要白不要！
第一天上班我便被指派出外景。要拍攝的產(chǎn)品是高跟鞋，我穿著高跟鞋在公司樓下百無聊賴地等著攝影師秦栩。
不得不說，穿高跟鞋行走江湖是需要技術(shù)含量的，我走幾步就累了，索性脫掉鞋子，倚著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車休息。
我把鞋子擱在那輛車的車頂上，然后活動我的腳掌。
沒想到那輛車子突然啟動了……
我光著腳丫，拼命地追上去：“拜托！停一停！把我的高跟鞋還給我！”
哦，上帝，你為何待我如此薄情？
那是第三方公司的產(chǎn)品，如果是我的鞋子，我就不追了。
路邊頻頻朝我張望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我也顧不得形象了，忙不迭向那輛車子揮手，祈求那個缺心眼兒的司機能從后視鏡里看到我手舞足蹈。
我不停地向前沖，直到我崴腳了，一下站立不穩(wěn)，向路邊摔去。
秦栩一把接住了我。
他依然是那么風(fēng)度翩翩，只是臉色略顯陰沉：“田芮，你瘋了？滿大街的人都在看你，你張牙舞爪地想要干嗎？”
我哭喪著臉指著前方，絕望地道：“那輛車子……鞋子……我的腳……”
我禁不住嗚咽起來。
秦栩猛吸一口氣，一把將我橫抱起來：“腳痛不痛？”
“非常痛！”我死不瞑目地用目光追隨那輛車子，我的手依然指著前方，“還我鞋子啊……賠我錢……”
彼時，那輛車終于停下來了。
然后，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向著我這邊揮了揮手，我茫然抬頭，心想：那人和秦栩認識？
只見那個男人的視線越過車頂，他皺了皺眉，向我看過來，然后伸手將鞋子拿下，扔進了副駕駛座。
秦栩忍俊不禁，溫柔地向我投來一個眼神：“我見到你拼命追那輛車，所以給總裁打了電話，讓他停車了。”
“……”那是我們公司總裁的車子？！
我咋舌。
秦栩臉上的笑意更甚：“女神經(jīng)！不過，你要是肯這么追我，我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
“……”我不得不從百忙中抽空白他一眼。
秦栩掐了掐我的腰，面露憂色：“國足，你的腳腫了，怎么辦？”
我回過神，看了一眼我的“豬蹄”，登時欲哭無淚。
我真是太倒霉了，第一天上班就受傷，而且還不是工傷，上醫(yī)院了公司也不給報銷。
秦栩卻舒了一口氣：“還好我下來得及時，不然你摔在路邊怎么辦？你為什么這么蠢？”
我滿腹委屈：“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用靠我的腳混飯吃！”
秦栩怔了怔，然后凝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嗯，都怪我，都怪我不愿意讓你拋頭露面，不愿意讓你當(dāng)模特兒，不愿意其他男人對你虎視眈眈，都怪我自私?！?/p>
我愕然抬眸，秦栩卻淡淡地瞥開眼，不肯與我對視。
他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想當(dāng)模特兒，是因為他當(dāng)上了攝影師。我每次在雜志上看到他的作品時，我多希望我才是他鏡頭下那個閃閃發(fā)光的模特兒。
總裁的車子在我們面前停下，他走下車和秦栩打招呼：“我真不知道，我不過是停在路邊接了一個電話，就有一雙高跟鞋從天而降，落到我的車頂?！?/p>
總裁大人沖我笑笑，道：“其實我看到你像瘋了一樣在奔跑，但是我不曾想到你是在追我的車?！?/p>
我十分窘迫地在秦栩懷里點了點頭。
秦栩道：“今天的外景拍攝要取消，我要帶這個女人去醫(yī)院，她的腳崴了，謝謝你了總裁。那雙鞋子暫時放在你的車上，可以嗎？”
年輕的總裁大人倒是很親民，他道：“我送你們?nèi)メt(yī)院，上車?！?/p>
在車上的時候，秦栩都不肯放開我，我不得不壓低聲音對他說：“其實我只是腳崴了，我有能力自己坐好……”
秦栩眼中寒光閃閃，不容分辯道：“閉嘴吧，國足！念在你和我是青梅竹馬的分上，要是你失業(yè)了，我養(yǎng)你?！?/p>
“……”
我稍微轉(zhuǎn)晴的心情又遭到了無情摧毀，我竟然忘了我此刻正面臨著失業(yè)的威脅。
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的總裁大人從后視鏡里對我笑了笑，道：“你放心，你不會失業(yè)，我保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芮?！蔽颐Σ坏鼒笊献约旱拿?，心想：總裁大人，你務(wù)必要罩我！
醫(yī)生說我的腳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康復(fù)。
我無助地看向身邊的秦栩，他聳了聳肩，攤了攤手，對我道：“哭什么哭？我又沒說你是我的包袱?！?/p>
我捂臉道：“我不是在說這個，這半個月我能干嗎？在家當(dāng)植物人嗎？”
秦栩俯下身，安撫道：“我可以買張輪椅給你，你在家玩兒碰碰車？”
“……”
我伸出另一只沒有受傷的腳踹向了他，他一把捉住我的腳踝，笑道：“一只腳已經(jīng)武功盡失了，還不知收斂?！?/p>
秦栩的公寓就在我對門，走兩步就到了，實則也是工作室，每周末都有外國模特兒溜達過來拍攝，可自從我的腳“廢了”以后，他連續(xù)兩個周末都沒有接公司以外的任務(wù)，當(dāng)起了全職保姆照顧我。
P.S.他真的給我找來了一張輪椅。
他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賤人。
這個周末，我在他家蹭飯吃，他在一邊煮飯，我就在一邊問他：“現(xiàn)在你都不跟那些模特兒眉來眼去了嗎？”
他拿著鍋鏟的手一頓，將它放下，回頭道：“不是沒時間嗎？而且我什么時候和她們眉來眼去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他家的門鈴忽而響了，我遙控著輪椅去開門，來的人竟是總裁大人！
我怔了怔，旋即笑道：“總裁大人好?！?/p>
秦栩穿著圍裙，皺著眉頭走到門口，顯然，他事先并不知道總裁大人會紆尊降貴前來探訪。
總裁大人解釋道：“其實我是想來看一看田芮，我總覺得她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是我的錯。”
他對我微微一笑道：“你的腳好點兒了嗎？”
我強顏歡笑，答非所問：“坐輪椅其實蠻好玩兒的?！?/p>
秦栩不知不覺繃起臉，但對總裁大人還算客氣：“田芮這個樣子是我的錯，是我沒照顧好她，謝謝總裁關(guān)心?！?/p>
他說完，不高興地轉(zhuǎn)身去做飯了。
我遙控著輪椅給總裁大人斟茶遞水，忙得不得了。
總裁大人果真很是親民，他擺了擺手，道：“田芮，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我給你買了一些藥膏，我朋友是醫(yī)生，他說這個很管用，你今晚試一試?！?/p>
我忙不迭伸過手去接：“謝謝總裁大人，你的禮物真是有愛多了，不似某些人，給我送輪椅，增加我的負能量，簡直不懷好意！”
秦栩不顧總裁在場，探出頭來對我咧嘴笑笑，眼眸里滿是威嚴(yán)警告。
我咋舌，忙不迭避開他的目光，自顧自地和總裁大人談人生：“總裁，聽說你以前也學(xué)過攝影？”
他點點頭，道：“對，我以前在德國留學(xué)，攝影曾經(jīng)是我的愛好，不過由于要繼承家族企業(yè)，我不得不放棄了。田芮，你條件這么好，怎么會甘心當(dāng)足模？”
這不都是拜秦栩所賜嗎？我恨恨地沖秦栩忙碌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
總裁大人接著對我說：“等你的傷口好了，你愿不愿意轉(zhuǎn)職做走秀模特兒？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像時裝模特兒一樣，獲得走T臺的機會？我覺得，你的條件完全符合?！?/p>
這時，秦栩關(guān)上了電磁爐和廚房的抽油煙機，我感覺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靜了。
秦栩走出來，若無其事道：“可以吃飯了?！?/p>
他說著把我推進了餐廳，我掙扎道：“我自己遙控進去就可以啦?！?/p>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聲威脅：“等下你多吃飯，少說話?！?/p>
我不滿地反駁道：“憑什么不讓我說話？”
“因為你蠢。”
“……”
我的腳終于康復(fù)了，我又是一條可以養(yǎng)家糊口的好漢。
我在上班第一天就受傷，休養(yǎng)了半個月后，我像打了雞血一樣非常有激情，盡管被拍攝的是我的腳。
我正在為一家經(jīng)營蕾絲襪子的公司拍攝廣告圖，而我的職業(yè)生涯仿佛是受到了詛咒一樣，我的攝影師永遠是秦栩。聽秦栩的助手小杰說，秦栩攬下了我所有的拍攝工作。
我心里很是歡喜，和秦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一直以為他把我當(dāng)妹妹呢，難道他對我并不單純，跟我一樣都在打?qū)Ψ街饕鈫幔?/p>
于是，我決定去試探他一下！
拍攝開始前，我走到秦栩身邊，笑瞇瞇問他：“聽說你攬下了我所有的拍攝工作？”
某人忙著調(diào)整相機的亮度，漫不經(jīng)心道：“那又怎樣？”
我違心地說：“唉，真可惜，我還想多接觸不同的攝影師呢。”
某人抬頭，睨了我一眼，沉默不語。
我接著說：“唉，錯過了一個交男朋友的機會。”
某人徹底停下了擺弄相機的動作，盯著我說：“要是你真這么想，那我明天就把你的拍攝任務(wù)轉(zhuǎn)移給別的攝影師好了，反正跟我合作的模特兒有很多，人也漂亮，怎么都比你的腳好看。你還只是個新人，我怕別的攝影師會欺負你才多此一舉?！?/p>
所以，秦栩把我的拍攝任務(wù)都接下了不過是出于一番好意，并不是怕我被別人占便宜？
嗯，聽他那嫌棄的口吻，看來的確是我多心了，他不喜歡我。
我掩飾住內(nèi)心的失望，說：“我跟你開玩笑而已，其實交男朋友也不一定要找攝影師，看到你我就知道攝影師都不是好東西，哈哈哈哈……”
秦栩緊繃著臉，臉色明顯更難看了，我想，一定是我說他不是好東西的緣故。
我們剛拍好了一組圖，沒想到總裁大人大駕光臨攝影棚，聽說他來探班。他徑直走向我：“田芮，你終于完全康復(fù)了？”
我笑著點頭。
他聽后松了一口氣。
秦栩雖在我身旁低著頭察看攝像機，眸子卻分明是在監(jiān)視我。
我暗暗覺得好笑，他以前和那些模特兒你來我往，如果我也像他這么小心眼兒，那我不得被氣死？
總裁向我伸出了手，我正要伸手回應(yīng)，秦栩眼明手快地把我的手拉了回來。他死死握住我的手，當(dāng)著總裁的面對我進行批評教育：“田芮，我教過你多少回，上洗手間要記得洗手，你剛才又忘了，去洗手！”
我剛才有上過洗手間嗎？
不對，我什么時候上洗手間忘記洗手了？！
就算我真的忘了，秦栩又怎么會知道？！我和他……又不一起上洗手間……
他分明就是想支開我??！
我狠狠地瞪秦栩一眼，當(dāng)著總裁的面不好發(fā)作，只得灰溜溜地走開了，當(dāng)我再次從洗手間回來后，總裁大人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問秦栩：“總裁走了？”
他瞪我一眼：“與你何干？”
我窘，我不過是多嘴問一句而已，秦栩生什么氣？瞧他瞪我那眼神，那態(tài)度，那架勢，好像我背著他偷了漢子一樣……
下班后，我接到了一通電話，居然是總裁大人親自打來的：“田芮，明天上班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可以嗎？我想和你談?wù)勱P(guān)于調(diào)崗的事兒?！?/p>
調(diào)崗？！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的職業(yè)生涯有了轉(zhuǎn)機？！
我心里興奮得很，不假思索道：“好的總裁，沒問題！”
然而我卻注意到秦栩臉色陰沉，他好像不怎么高興。
我一如既然地在秦栩的護送下回到了家，可這一晚他的情緒很異常，一路上他不與我多說一句話，我主動搭訕，他的回復(fù)也很簡潔，對我的態(tài)度明顯很冷淡。
我聽之任之，因為我早已習(xí)慣秦栩?qū)ξ液隼浜鰺?。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過女朋友，我也從來沒有過男朋友，但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而我也從來沒說過喜歡他。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超乎朋友，可我們之間又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面紗，任我怎么努力都無法把它摘下來，因為我壓根兒看不見它，所以無從下手。
秦栩的心一直不安定，我無能為力。我知道，我不是那個可以讓他安定下來的人，又或者說，我身上缺乏某種讓他動情的因素，讓他能下“我想要這個女人”的決心。
我吸引不了他。他是我的白馬王子，但我不是他的夢中情人。最近，我漸漸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許是因為我覺得累了，我想要安定下來。
這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終于在凌晨時分接到秦栩的電話。
他一開口，聲音里就充滿了惱怒：“你就那么想做走秀模特兒？”
我回復(fù)他：“當(dāng)然，這有什么不對嗎？！”
“當(dāng)走秀模特兒就意味著你要離開這里，從此過東奔西走的生活，你受得了？”
我依舊堅持：“我怎么受不了？那多好，還可以環(huán)游世界?！?/p>
“工作后你不可能有時間旅游，你每天的生活就是從這個T臺到那個T臺，從這個機場到那個機場，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秦栩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我耐心地聽著，不禁又自作多情：“你是不是怕我簽約了，從此要和我天各一方？”
秦栩卻瞬間擊碎我的猜想：“我是覺得你不是那塊料！”
嗬，說到底他還是瞧不起我！
不過秦栩說得對，我的確不是那塊料，假若我是，我早就離開他了，哪熬得住這么些年，被他無視，被他嘲笑，還要圍觀他和別的女人眉目傳情！總是有我不認識的女人跑到我公寓對面拍他的門，可他從沒有讓那些女人進屋，所以我氣一氣便又釋懷了。
翌日，秦栩若無其事地和我并肩走進公司，閉口不提走秀模特兒的事兒，我想，他大概是真的不在意吧。
但是我在意。
我和秦栩一起長大，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學(xué)校，后來我又考上了他就讀的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我又和他進了同一家公司。我不知道沒了他的世界是個怎樣的世界，但那個沒了他的世界讓我害怕。
我走進總裁辦公室，他給了我一個做走秀模特兒的機會，年薪相當(dāng)可觀。我猶豫了，可當(dāng)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秦栩那張臉時，我又變得無比堅定。我雖然煩他，但想想將來站在我面前為我拍攝的人也許不再是秦栩，那股空虛感強烈到讓我退縮。
我拒絕了總裁的好意。
我真是傻得沒救了，但是為了秦栩，我覺得值得。失去他，擁有再多都是虛無。
總裁卻執(zhí)意要我把合同拿回去，他說：“不要馬上拒絕我，要是哪天你回心轉(zhuǎn)意，就簽字交上來，只要你不離開肯尼亞，這份合同就一直有效?！?/p>
我淡然地笑笑，還是將合同退回去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不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秦栩，本來就是我一往無前的方向。
離開總裁辦公室后，我又回到攝影棚，聽說有一家經(jīng)營腳指甲油的公司看中了我的腳趾，要找我拍廣告。
唉，我的職業(yè)生涯恐怕沒什么盼頭了，腳指甲油……
此時，秦栩正在攝影棚前低頭看攝像機，顯然是對剛剛拍下的一組作品很滿意。一個女模特兒親昵地倚著他，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身高一米六九，那個女模特兒比我還要高，不必踮起腳就能和他親吻了。
這種情形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我以前還會醋意大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相當(dāng)從容地面對了。我安靜地坐在一旁，擰開腳指甲油的瓶蓋，只顧低頭涂腳趾，眼不見心不煩。
秦栩的助手小杰賊兮兮地走到我身邊，坐下與我閑聊起來：“田芮，最近公司有不少流言蜚語，是關(guān)于你的?！?/p>
“哦？”我不禁打聽自己的八卦。
小杰趁著秦栩和女模特兒你來我往的空當(dāng)，探過頭來對我悄聲說道：“聽說我們肯尼亞的總裁看上了你的腳？”
“……”
我沒好氣道：“總裁是對我的腳感到抱歉而已。小杰，你一個男人不要這么八卦，八卦很傷身的?！?/p>
小杰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哎呀，田芮，你不要這么吝嗇，趕緊透露一下，我們肯尼亞英明神武的總裁是不是真的對你有意思？以后你要是當(dāng)了老板娘，要提攜我一下，知道嗎？”
“……”要是我當(dāng)了老板娘，第一時間就是把秦栩炒了，這樣他就不能和別的模特兒眉來眼去了。
我愣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秦栩已經(jīng)撇下那個模特兒走過來，催促道：“田芮，你慢吞吞的，動作快點兒，等下我還有其他拍攝任務(wù)。”
小杰頂不住秦栩的強大氣場，連“拜拜”都不和我說一聲，直接被嚇跑了……
唉，比起總裁大人，我家秦栩就是太不親民了，架子還忒大，桃花運特爛。
我抬頭冷冷地回應(yīng)秦栩：“好的，請再等我五分鐘，你先和別人聊聊天。”
我又低下頭去，秦栩卻走到我面前蹲下，然后奪過我的腳指甲油——他居然幫我涂腳指甲油！
我受寵若驚，攝影棚里還有別的工作人員哪，頃刻間，我成為一道最亮麗的風(fēng)景……
“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大攝影師?！蔽覍擂蔚叵胍榛啬_。
某人就是不依，用力扣住我的腳腕，不陰不陽地說：“如果我讓女王陛下你自己來，又怎么彰顯你的特別之處呢？你和她們又不一樣，雖然我不反感她們對我拋媚眼，但同樣我也不會對她們絞盡腦汁、賤招百出，故意陷害她們，讓她們陰錯陽差地當(dāng)上足模?！?/p>
他終于承認我當(dāng)上足模全是因為他從中作梗！我恨不得撲過去咬死他??！
我一腳踹向秦栩的肩，直接把他踹倒在地上。秦栩這個人就是這樣，非要別人把他當(dāng)世界中心。我從小就是他的小粉絲，他留住我不過就是因為接受不了我這個死忠粉也會愛上別人而已。
“秦栩，如果真如小杰所說，總裁對我有一點兒點兒非分之想，我就馬上跟了他，這樣我就再也不會妨礙你和其他模特兒暗送秋波了。嗬，你眼部運動神經(jīng)這么發(fā)達，也不怕眼睛抽筋！瞧你那缺德的桃花運，小心晚年孤獨終老！”
上回，我指控他和別人不清不楚，他還有臉不承認！
秦栩迅速爬起來，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他懷里扯，然后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唇。
他身后的閃光燈明亮得讓人眩暈，但他就是置之不理，更不在乎他身后有多少人站著，有多少雙眼睛在圍觀……
過了半晌，他松開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不會給那個男人機會的，除非你不給我機會。還有，這十年來，我的桃花就只盛開過一朵，你別把我夸得像萬人迷一樣，我會害羞的。”
“……”誰夸你萬人迷了？！
我明明是罵你花心大蘿卜！
兩天后，我總算完成了那個不帶勁的腳指甲油廣告的圖片拍攝，總裁再次紆尊降貴地進了攝影棚。雖然此時臨近下班，可這時攝影棚里的人依然不少。
總裁笑著遞給我一杯咖啡，他對我如此偏愛，惹得周圍的人又忍不住將目光投到我身上。
唉，總裁總是像個護花使者似的在我身邊安靜地坐著，比我身邊圍著一百個保鏢還招搖，我懷疑他想幫我拉仇恨。
他笑著問道：“今晚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p>
他的聲音不大，就是周圍的人剛好能聽見……
我想著要怎么拒絕才不那么傷感情，他似乎看穿了我，湊到我耳邊輕聲道：“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果你拒絕我，會讓我很沒面子?！?/p>
也是，要不我就點頭吧？
總裁接著說：“田芮，吃頓飯又不會怎樣，吃完飯我送你回去，不會太晚?！?/p>
他畢竟是領(lǐng)導(dǎo)，應(yīng)酬他是工作之一，于是我大方地點頭：“好，那就謝謝總裁啦！”
彼時，秦栩正忙著給別的模特兒拍攝，今晚他要加班，我不想打擾他，便拿起手機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今晚我有應(yīng)酬，我先走了。
然后我起身，跟著總裁走出了攝影棚。
總裁帶我去了西紅市最昂貴的飯店，他肯在我身上下這么大手筆，我懷疑他喜歡我。
我不時看看手機，發(fā)現(xiàn)秦栩沒有回復(fù)我的信息。
“在想秦栩？”總裁冷不丁地問。
我愕然，違心地搖搖頭：“沒……沒有啊……”
總裁笑笑：“那就最好，我知道你和秦栩關(guān)系不淺，但你現(xiàn)在正在陪我吃飯，我一點兒都不希望你想著別的男人?！?/p>
我臉頰發(fā)燙，心想：總裁九成九喜歡我！
這時，手機終于響了，我瞄了一眼，是秦栩給我打電話。我偷瞄了總裁一眼，還是忍不住接聽，在我心里，還是秦栩分量更重。
秦栩在電話里咆哮道：“誰借你狗膽上那個男人的賊船？！”
我側(cè)身，壓低嗓音說：“我們就是吃頓飯而已，你不要把話說得這么難聽！”
“別廢話，你在哪里吃飯？！”
我報了飯店的名字，然后急急掛斷了電話，又十分尷尬地對總裁笑笑：“抱歉，我怕秦栩擔(dān)心?！?/p>
“我知道他關(guān)心你?！笨偛命c頭附和道。
飯吃到一半，秦栩便沖進來了。他直奔我和總裁這一桌，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把我馬上拉走，而是心平氣和地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我喝過的苦茶，才不急不躁地對總裁道：“總裁，追下屬的女朋友是不對的，這是第一;第二，我不干了，而且我要帶著我的女朋友一起辭職;第三，請你以后都不要再纏著我的女朋友，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要，不然……我會很生氣，后果很暴力，謝謝?！?/p>
我雞腿吃了一半，秦栩的“鬼爪”便已經(jīng)向我伸了過來：“放開那只雞腿，跟我走！”
呃……
其實我挺想打包的，可我瞧了瞧秦栩那臉色，還是識趣地丟開了雞腿，拿起餐巾擦了擦油膩的嘴角，向總裁充滿歉意地鞠了一躬：“對不起啊總裁，秦栩把我吃得死死的，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再見?！?/p>
秦栩耐著性子等我和總裁道別，然后牽著我，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夜色中。一路上，他分外沉默，他越沉默，我就越害怕。
“我以后都不會跟他吃飯了，你不要生氣?！蔽艺f。其實我想問的是，我跟總裁吃飯，他至于這么生氣嗎？
秦栩沒有馬上答話，在快到達小區(qū)時，他才低聲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p>
“呃……你真的要辭職嗎？”我不安地問。
他堅定地點點頭：“當(dāng)然，一個情敵對我來說足夠多了，而且那個還是我上級。他比我有錢，萬一你經(jīng)不住誘惑出墻了，到時候我肯定先打斷你的腿，再打死他?！?/p>
“……”
我抬頭瞅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他伸手緊緊握住我：“誰說我不喜歡？看著你跟著他走的時候，我忌妒得發(fā)狂！”
我臉上一熱，低下頭道：“哼，你活該！”讓你過去一直折磨我！
秦栩不怒反笑：“你對我心懷怨恨是不是？我?guī)闳ヒ粋€地方?！?/p>
秦栩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起初我的想象非常美好，我還以為他為我準(zhǔn)備好了幾百支蠟燭圍成圈兒，然后帶我走進愛的光環(huán)，但是他沒有。他把我?guī)У剿?，那個我去了幾百次的地方，真是太不浪漫了！
他拉著我走進他的臥室，臥室里頭還有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一直以來都被他鎖著，我從未涉足。有一次我想偷他的鑰匙偷偷進入，卻被他及時發(fā)現(xiàn)，然后他把我扔出了他的家，事后他還嚴(yán)厲警告我，要我再也不要靠近那扇門一步。因為那時他很生氣，所以我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我知道那是他的底線，我尊重他。
可是今晚，他卻親手把那扇房間的門鑰匙交給了我。
“你自己開門進去看一看?！彼χ?，我好久沒有見他笑得這樣開懷了。
我深吸一口氣，緊張地開了門。
房間里頭有些暗，秦栩替我開了燈。
我慢慢睜開眼，逐漸適應(yīng)這個房間的光線。房間的四面墻上掛滿了我的照片兒，有一些照片兒是在什么時候拍的，我甚至都想不起來，照片兒里的我大多數(shù)時候都沒有在看鏡頭。
原來……他喜歡偷拍？
這個房間里什么照片兒都有，有我上初中、高中、大學(xué)每一年的照片兒，還有我到肯尼亞試鏡那天的全身照。那天我穿得那么漂亮，我還以為他真的一張都沒拍呢。
我怔怔地立在房間中央，盯著墻壁上的照片兒出神。
“秦栩……”我輕聲喚他，“這些照片兒……”
他擁我入懷，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后緩緩道：“嗯，這些照片兒只有我一個人看過，這是我的‘私人博物館’。我想，等我向你求婚那天再把你帶到這里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著這個秘密。”
“嗯……這里很酷?！蔽乙Я艘Т?，眼眶有些熱。
他擁著我的雙臂更用力了：“那天，總裁來我家和你談起轉(zhuǎn)職的事兒的時候，我就想把這里砸了。如果你真的成為肯尼亞旗下的走秀模特兒，那就意味著你將要遠走他鄉(xiāng)，我非常不愿意，但是你說得對，我不能自私?！?/p>
“但是我拒絕了這個機會?！?/p>
他頷首道：“我知道，所以我高興極了，所以……”
“嗯？”
“所以我想向你求婚，我想照顧你?！?/p>
我側(cè)目，難以置信說：“我們還沒談過戀愛呢，這會不會太快了？”
他瞬間翻臉，橫眉怒目道：“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還談什么戀愛？你看這些照片兒，有一些還是我在你初中的時候偷拍的?！?/p>
“嗯，你為什么不早點兒跟我說？”
秦栩嘆了一口氣：“我選擇了攝影師這個職業(yè)，我得保證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才有勇氣承包你的一生啊，我怕你跟著我會吃苦。”
我輕輕點頭：“可是……你知道嗎？就算吃苦我也愿意?！?/p>
秦栩愣了愣，他抱我抱得很緊，讓我快要不能呼吸了：“田芮，我……我很愛你?！?/p>
嗯，他很愛我，我總算知道了，誰叫他的“私人博物館”如此強悍呢！
“田芮，你愿意答應(yīng)我的求婚嗎？”
“要是我說不愿意，你打算怎么做？”
“你猜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