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文化與文人
相傳歐洲十字軍在第3次東征(公元1189-1192年)途中,在巴格達古老的山洞和圖書館里,發(fā)現(xiàn)了大批阿拉伯語的藏書。這些書籍作為戰(zhàn)爭紀念品被帶回到歐洲,藏在了一個教堂的地下室。若干年后,一次偶然的機會,這些書籍被人發(fā)現(xiàn),并被翻譯成歐洲語言。
人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些竟然是久已失傳的古代希臘文明典籍,包括文學、藝術、政治和法律等方方面面,蘇格拉底、柏拉圖等西方先哲的思想學說得以重見天日。驚嘆于古希臘文明的先進,一些有識之士在意大利佛羅倫薩辦起了一所“希臘學院”,傳授傳播這些學說。
人們在接觸這些思想后漸漸醒悟,開始掙脫基督教狹隘偏激一神教義的高壓奴役,歐洲從此迎來了著名的啟蒙運動——文藝復興運動。在這場運動中,科學文化哲學藝術等領域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文豪大師,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機,為近現(xiàn)代西方文明興起興盛奠定了最堅實的思想基礎。這是人類社會發(fā)展史上著名的一次文明重生。真是多虧有了這些文字典籍!
在中國,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后,為了維護王朝統(tǒng)治,加強思想控制,于公元前213年,下令焚毀除《秦記》以外的列國史記、百姓私藏的《詩》、《書》和百家典籍;第二年(公元前212年),又借儒生多以妖言惑亂為名,下令坑殺“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這是中華文明史上極為黑暗的一夜。
不過,秦朝也發(fā)生了一次偉大的典籍搶救。焚書坑儒的6年后(公元前6年10月),劉邦率大軍攻入咸陽。初入咸陽,絕大多數(shù)的軍官士卒看到如此多的錦衣玉帛、珠寶美人,很快陷入瘋搶之中。就是劉邦也忍不住,看到秦宮華麗的宮室,成堆的金銀珠寶,獵狗駿馬,眾多美女,不覺眼花繚亂,飄飄然起來,后來竟“神魂顛倒地擁著美女走進胡亥的寢宮,往龍床上一躺,便進入了溫柔鄉(xiāng)”。漢軍謀士蕭何沒有去“搶”那些,卻命人把城內能找到的文書、冊薄悄悄地全部搜集起來。這些資料為蕭何后來輔佐漢室,治理天下提供了許多有益參考,比如參考秦國刑法制定了史上著名的《漢律九章》,為漢王朝典章制度建設做了一件大事。后世評價蕭何四功時,“蓋收秦律令圖書”有其一。
可以說,在聲影記錄模式出現(xiàn)之前,文字(包括圖畫)是傳承文明的最好載體,能將人們生產(chǎn)生活實踐形成的文明固化留存?zhèn)鞑?。文明(文化)是人類社會的伴生物。人類社會的形成,本身就是意味著人類文明的形成?/p>
只要稍作留意,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所有已知的文明(文化),總存在“少數(shù)人影響巨大”的現(xiàn)象:中華文明體系主要由孔子及其追隨者的思想學說構建;基督教典籍《圣經(jīng)》,據(jù)說是由摩西、大衛(wèi)、所羅門、以賽亞、耶利米、約翰、路加、保羅、彼得等四十多位先知君王所著;古蘭經(jīng)是伊斯蘭教的創(chuàng)始人穆罕默德口述、他的弟子們筆錄的……此外,構建現(xiàn)代西方資本主義文明也是主要靠幾位大家:著《論法的精神》的孟德斯鳩、著《社會契約論》的盧梭、著《國富論》的亞當斯密、著《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的邊沁、著《經(jīng)濟學原理》的馬歇爾、著《就業(yè)利息和貨幣通論》的凱恩斯……可以這么說,文人學者通過文字去塑造文明,影響人類社會。
中國文人一直是傳承發(fā)揚中華文明的中堅,他們骨子里有著一股憂國憂民之情。。張載有句名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續(xù)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文人中的杰出者,或能成為一代圣人,立說講道,開“萬世太平”;普通文人則靜修其身,或潛心研學,著書立說,續(xù)往圣絕學,或教授于鄉(xiāng)野,教化人民,使圣人思想得以光大。
中華文明自炎黃以來,上下5000年,綿綿不絕。這既受益于中華文明自身具有的剛柔并濟的特質,更有賴于一代又一代文人前赴后繼,為創(chuàng)造、繼承與發(fā)揚中華文明所作的努力?!爸腥A文明之所以幾千年來歷經(jīng)無數(shù)次劫難而傳承不絕,就是因為有一批‘有所守’的仁人志士。”
“思想不滅”、“精神不死”通常是個哲學問題,但對學者或文人卻是件可實實在在做的事,中國文人學者在這個問題上更是上升到自覺的行為。文人用文字去記刻文化,去“創(chuàng)造”文明。文以抒懷,文以明志,文以載道。能力、學識和(或)洞見不一,但中國文人治平天下的情懷是亙古不會變的,這也成為中國文明之重要人文精神之一。
《文化的力量》上這么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總有一死,但只要文化不滅,文脈還在,人的事業(yè)可以通過文化而得以延續(xù),得以傳承,得以發(fā)展”,“精神境界是衡量一個人文明程度的重要標準”,“從滿足肉體欲望的需求發(fā)展到對精神完美的追求是人格的升華,是人對自身價值的覺醒,是人意識到自己是‘人’的開端,是人性的發(fā)現(xiàn)”。
當代中國文人仍然保持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仍然堅守一份為書為文的情懷。《文化的力量》的作者田學斌就充滿了憂患意識。2007年4月份,我第一次讀到田老師的文章,“我國鄉(xiāng)村體制的歷史沿革”,隨后又有“中國的鄉(xiāng)及鄉(xiāng)官的演變(上、中、下) ”,“我國農業(yè)稅制的歷史演變(上、下) ”,“中國傳統(tǒng)家庭棉紡副業(yè)”等系列文章。作者對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文明竟然如此熟悉,我當時有些“震撼”,從此就留心起他的文章作品。
每次看到田老師的新書,都會迫不及待地閱讀。《中國古代農耕經(jīng)濟的管理》、《中國農業(yè)的歷史源流》、《中國農村的歷史變遷》、《中國農民的傳統(tǒng)生活》、《中國農村經(jīng)濟制度創(chuàng)新分析》、《精神的家園:中國人的思想世界》、《讀史札記·和諧的自由》、《讀史札記·人格的境界》、《人間情·文學》、《人之夢·文學》、《文心夜耕》、《古鏡臨習》、《心靈的慰藉:中國人的宗教世界》、《文脈的傳承:中國人的文化世界》、《大河春秋》……或許是因為我稍多關注了田老師的一些生活學習工作經(jīng)歷,所以我讀完《文化的力量》,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關于文字文化與文人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