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女皇的凌空一躍

就像第一堂訓練課上就會學到的那樣，你可以高高躍起，騰挪轉移，但最重要的是，你終將落地，屆時，記住要穩(wěn)穩(wěn)地，穩(wěn)穩(wěn)地。

位于德克薩斯州斯普林地區(qū)的體操訓練館有個響亮的名字，世界冠軍中心。肉體和器械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場館里回蕩，放大，又被此起彼伏的音樂聲掩蓋下去。每個團隊都在放歌，選的無一不是流行勁曲，帶起火熱的節(jié)奏。

“好，看看這次能不能成，”一位教練正拍著手高聲招呼面前準備助跑的姑娘。她沖刺，騰空，掉落進一池海綿氣墊。

“這能定成一個拜爾斯嗎？”女孩扒開海綿塊站起來，教練自問自答地搖了搖頭。

拜爾斯空翻在女子自由操規(guī)則及動作表里的名字是“后直兩周轉體180°空翻”，完成這個動作需要繃直腳尖在空中翻轉兩圈，然后面向原方向落地。強大的滯空能力與靈巧的空中技術缺一不可。

西蒙·拜爾斯，四屆全美體操全能冠軍，首位世錦賽三連冠選手，此刻就站在他們身旁，對這嘗試復刻她命名動作的一幕似乎渾然不覺。這種空翻很難，她是迄今全世界唯一能將它編進套路，在比賽中實際運用的選手。

對西蒙來說，這只是自家的訓練館中，一個普通的訓練日。她在這座52000平方英尺、外觀酷似大教堂的建筑里騰躍，彈跳，刷新社交賬號首頁，像一只145厘米高的強壯蜂鳥，絲毫看不出備戰(zhàn)里約奧運會的緊張。8月7日，女子體操團體的資格賽就要打響，而她被寄望于在本屆狂攬五金，成就美國歷史上最具統(tǒng)治力的體操選手，乃至將整項運動向前推出革命性的一步。

根據(jù)瑪麗·盧·雷頓的說法，拜爾斯“也許是平生所見最有天賦的選手”，而她自己在22年前打破了東歐籍選手對奧運體操全能冠軍的壟斷。在接受美國奧運會代表團的官方網(wǎng)站的采訪時，她說，“而我認為她甚至還沒有完全發(fā)揮出自己的潛能?！?/p>

現(xiàn)在我們明白，拜爾斯知道她身邊的團隊正在試圖完成她的同名動作。“她告訴我，她會想辦法湊合出一個拜爾斯，我聽后覺得，哪里有什么湊合出的拜爾斯，但是好吧，想做就去做?！?/p>

盡管通常并不表現(xiàn)出來，拜爾斯精于計算。她總在感知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在頭腦中反復演練，確保身處有利的位置。聽聽她是怎么巧妙地閃避開來，免于被套上名為期待的沉重枷鎖的：“怎樣算是一次成功的奧運參賽經(jīng)歷？對我來說，就是我每次出場都盡了百分百的努力，每套動作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為美國隊付出了一切。只要我已盡全力，無論那天結果如何，我都坦然接受?！?/p>

她的回答如此聰明靈巧，這項運動已經(jīng)教會了西蒙拜爾斯——閃避，扭轉，控制，不止你的身體，還有精神和心靈。她來自一個關系盤根錯節(jié)的領養(yǎng)家庭，也是第一個說出“從未遇到種族問題”的非裔美籍世界冠軍，但這些都不要緊。就像第一堂訓練課上你就會學到的那樣，你可以高高躍起，騰挪轉移，但最重要的是，你終將落地，屆時，記住要穩(wěn)穩(wěn)地，穩(wěn)穩(wěn)地。

去年在蘇格蘭舉辦的世錦賽上，拜爾斯幾乎被三連冠的壓力感到喘不過氣來。不夠年齡參加倫敦奧運會（參賽者必須在2012年內(nèi)年滿16周歲），她在2013年世錦賽的亮相堪稱橫空出世，并在接下來的奧運周期內(nèi)統(tǒng)治了女子體操全能項目。三年里，她拿了14枚世界大賽獎牌，其中10枚是金色的。

然而在格拉斯哥，她差點在平衡木項目中掉杠，接著在自由操時踏出了界外，這對她來說前所未有?！懊總€人的態(tài)度都好像，‘哦，你肯定是三連冠，你一定要做到這個”她回憶，“每完成一個項目的比賽，他們都在算，‘她要奪冠了嗎？當我終于完成了自由操，看到分數(shù)后，我的感想是好吧，你們要的蠢斃了的三連冠，就是它了，那壓力太大了。”

“她總是希望讓大家開心，”艾梅·布爾曼從拜爾斯七歲開始擔任她的教練，帶她四處參賽，“即使那并不真的是她對自己設立的目標，只要人們覺得她應該做到，她就會把那當做是自己的責任。我不得不找她談話，讓她放松，告訴她你不必對他人的期待負責。不要背上包袱?！?/p>

但布爾曼也承認，這對里約奧運會是一次很好的預演。這次，她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么。

勸說拜爾斯稍稍放松神經(jīng)的另一個理由是，在當前鼓勵難度的評分體系下，她甚至可以掉下一次器械，爬起來后依然保持在爭金的行列里?，F(xiàn)行的體操打分體系包括兩個部分，10分是完成分，然后每個項目再加上不封頂?shù)碾y度分。在任何女子體操項目里，6.0的難度就能使你具有競爭力，而拜爾斯的自由操難度分是6.9，平衡木難度是6.8。

裁判席上次第響起的“滿分，十分”曾經(jīng)是體操運動的標志性場景，但2004年的奧運會后，我們再也不會看到這樣的畫面了。長久以來，批評者認為這一制度使運動員與教練們過于保守，以動作難度為代價保障完成質(zhì)量。德沃拉·邁爾斯在她的新書《滿分十分制的終結》中寫道，這一變化至少部分促成了女子體操界的勢力變革如今，成功的女子體操運動員普遍職業(yè)生涯更長，體格更健壯，而且其中許多都是美國人。美國隊正在崛起為女子體操界的霸主：過去五年中，他們獲得了三屆世錦賽團體冠軍，并且加冕了奧運會。而且，從帕森特到柳金再到道格拉斯，女子體操全能的金牌從雅典奧運會起就沒有旁落過。

盡管如此，在強手如林的美國隊，拜爾斯依然是冠冕上的珍珠?！霸谄渌媚飩兛磥?，西蒙是超級組的，”去年世錦賽后，阿莉·萊斯曼在接受今日美國的采訪時告訴記者。她是兩塊奧運會金牌得主，2012年那支奪冠的美國女子體操隊隊長，“誰能拿下銀牌，那就像是得了冠軍?！?/p>

為什么？規(guī)格不同。拜爾斯比所有人飛得更高，轉得更快，落地更精準，更有力。看過她比賽的人都會對她的落地印象深刻，那確鑿無疑的勁頭，就好像是在往歷史的巖層上勒刻下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的比賽。我是最棒的。句號?！?/p>

艾琳·杜利退役前是一位優(yōu)秀的體操運動員，現(xiàn)在任教于馬里蘭大學女子體操隊。在她看來，拜爾斯舉重若輕的力量足以“讓所有人驚嘆出聲”。大多數(shù)運動員能在自由操中做出一串或兩串高質(zhì)量的翻滾動作，但拜爾斯有四串。這簡直是超現(xiàn)實的?！彼軌蛟谛?shù)點前就解決戰(zhàn)斗。

六月在圣路易斯舉行的全美錦標賽上，拜爾斯在預賽里拿到了62.90分，領先第二名2.45分。她身后的競爭非常激烈，萊斯曼和少年組的衛(wèi)冕冠軍勞倫·赫爾南德斯并居第二，但她們都離拜爾斯很遠。NBC的解說員提姆·達格特評論說：“她能在一套動作的當中做非常難的空翻，而那些連接許多人剛開場時的體力都支撐不下來?！边_格特是1984年的奧運會金牌得主。

第二晚，她創(chuàng)造了歷史，成為42年來第一個連續(xù)四屆在全美錦標賽奪冠的選手，全能總分62.10分。萊斯曼獲得銀牌，她們的分差是1.45分。

布爾曼還記得第一次與拜爾斯見面時的情景。那時她還是個孩子，坐在地板上，“腿伸在身前，然后她把手放在身體兩側，支起著身體把腿舉到了胸前。一個六歲的孩子。這太了不得了。渾身的肌肉充滿力量?！毙“轄査乖诘戎细叩透埽^精力充沛，絕不肯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站著，嘴里時刻不停地模仿著杠子擺：動的聲音，“啵嚶，啵嚶，啵嚶……！”終于輪到她了，她一抬屁股，像彈簧一樣跳起來。

“她身體里像有使不完的勁，”布爾曼說，“當時我就想，哇哦，這孩子可不一般?！?/p>

拜爾斯還有另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她在空中能像貓一樣保持平衡，“這是教不來的。想象—下，當你凌空一躍，抱身翻滾，你還能感受到地面正以怎樣的角度延伸嗎？如果不能，你就會墜落?！?/p>

體操選手是行走在懸崖上的人。她們離墜落永遠只有一個脫手，一次打滑，一點似乎微不足道的偏差。而下場也許是失去一些分數(shù)，也許是萬劫不復。即使一切都平穩(wěn)地運行在軌道上，時間也是你的敵人。你成千上萬次地重復，跳躍，落地，跳躍，落地，年復一年，時間會無情地為你記數(shù)。這是一項嚴酷的運動，十八歲時，你的身體已經(jīng)飽經(jīng)滄桑。一些孩子從三歲就開始練習，歷經(jīng)辛苦成為運動員，每周花超過30個小時訓練。

杜利也提到了這一趨勢，女子體操運動員的生涯延長了——科馬內(nèi)奇創(chuàng)紀錄地獲得一連串滿分時只有十四歲；萊斯曼二十二歲了，全能項目的衛(wèi)冕冠軍道格拉斯二十歲，她們都是這屆美國隊的重要成員。這種變化讓人振奮。拜爾斯曾經(jīng)因為肩傷錨過2014賽季的開局，但除此以外，她作為運動員醫(yī)療記錄很干凈。

醫(yī)藥、理療和訓練技術的進步讓體操運動員更健康。除了比賽服外，用于舒緩炎癥、改善血液流通的緊身褲被開發(fā)出來，營養(yǎng)攝入也得到了改善?！案觊L的運動員們知道該怎樣保養(yǎng)自己的身體，她們吃健康的食譜，保持精神專注，”杜利說。她們能平穩(wěn)地度過發(fā)育期，變得更加強壯。

即使拜爾斯也不是一直如此強壯。在登上成年組舞臺的2013年，她的力量遠不能與如今相比。也就是在那一年，她的生母香農(nóng)·拜爾斯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了看臺上。

與她的奪冠故事一樣，西蒙的家族歷史錯綜復雜，風險叢生，但依然散發(fā)著美的光輝。六歲那年，她的外公外婆，內(nèi)莉和羅恩正式收養(yǎng)了她。

他們相遇時，內(nèi)莉還是圣安東尼奧的大學生，羅恩是在空軍服役的單身爸爸，獨自撫養(yǎng)著女兒香農(nóng)。香農(nóng)稍大些后，跟隨母親遷往克利夫蘭。內(nèi)莉畢業(yè)后成為一名護士，并在一段時間里擔任了德克薩斯州一家連鎖療養(yǎng)院的合伙人。羅恩從空軍退役，退休前一直是機場的空中交通管制員。他們相知，相愛，結婚，又育有兩個兒子。

當香農(nóng)因為藥物和酒精成癮失去對親生孩子的監(jiān)控權后，她的四個孩子——西蒙是其中的第三子，在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出生一一被送到了撫育院。羅恩的姐姐領養(yǎng)了其中的長子，而西蒙和妹妹阿德里亞成為了外公外婆的養(yǎng)女。盡管被領養(yǎng)到了不同的家庭，她們現(xiàn)在仍和哥哥姐姐保持著聯(lián)系。

最初，西蒙想成為妹妹的保護人，但她很快意識到她不必這樣做，她有了一個再也不會離開的媽媽。為了幫助兩個女孩適應全新的身份和角色，拜爾斯一家去做了咨詢。內(nèi)莉虔誠地祈禱，祈禱自己能像愛親身誕出的兩個兒子一樣，全心全意地愛上她們。她的心愿成真了。

“我不記得確切的日子”她說，“但我的心為她們敞開了?！?/p>

一旦確認自己的雙腳好好地站在堅實的土地上，西蒙就開始探索頭上的一方天空?！拔也煌５叵胍缴嘲l(fā)上，”她回憶說。西蒙和阿德里安不停地在床與床間跳來跳去，“爸爸只能說，‘我能聽見你又跳上去了?！?/p>

就在同一年，西蒙第一次接觸到了體操。郊游的行程因故取消后，作為補償，西蒙被送到了當?shù)氐囊患殷w操訓練館。再回家時，她的小手里攥上了一頁兒童課程的宣傳單。

她六歲接觸體操課程，第二年就開始跟隨布爾曼參賽，隨后組別一路攀升。大多數(shù)情況下，她真正的對手只有自己。每一年，布爾曼家族的成員們都會寫下自己的年度目標，而類似“世界冠軍”或者“奧運會”的字眼從未在西蒙的紙上出現(xiàn)過。她寫過的目標是，想要登上一本體操雜志的封面。

即將升入九年級時，西蒙來到了生涯的岔路口。她想要在體操之路上走得多遠？內(nèi)莉告訴她，想要成為最頂尖的運動員、有朝一日登上雜志的封面，就意味著要改為在家上學。她將不再有畢業(yè)舞會，不再有課外活動，不再能與同學們泡在一起，時不時出門閑晃。她要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西蒙整個周末都在哭，然后她告訴父母，這就是她的選擇。

“當時我感到非常孤獨。我想念我學校里的朋友和其他一切。但是我要說，付出總有回報。”

伴隨選擇而來的是某種覺悟，她說：“我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意志，那就是要做得更好。我不愿荒廢自己的技藝，相反，想把它們磨練得更加精純?！?/p>

三年前，西蒙到芝加哥參加美國經(jīng)典挑戰(zhàn)賽。盡管全家人的意見并不一致，內(nèi)莉還是邀請了香農(nóng)前去觀賽。

在內(nèi)莉看來：“西蒙的生母就住在離賽場很近的地方，我認為對她來說，入場觀看西蒙的比賽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北M管這意味著西蒙會受到干擾，有些不知所措。人們追著她，詢問那個自稱是她媽媽的人是誰。

那次比賽，西蒙從器械上掉了下來。但三個月后，她贏得了自己首個世界冠軍頭銜。

香農(nóng)如今依然住在哥倫布市，西蒙出生的地方。她有一份家庭護工的工作，每隔幾個月和西蒙互通電話：“有時候我打過去，有時候她也會打過來?！?/p>

談起女兒，香農(nóng)滿心驕傲：“我就知道她會很棒的。”

但香農(nóng)也說，她不會去里約看西蒙的比賽了。這個夏天，她會像其他上百萬的美國人一樣，坐在電視機前手捧爆米花為西蒙加油。她又有了更小的孩子，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和一名九歲的女孩，都很喜歡運動，“總在夸耀她有多好”。西蒙沒有見過這兩位仰慕她的弟妹。2013年的那場比賽后，她就再也沒有和香農(nóng)見面了。

“我們不需要太多戲劇化的場面，不能影響她的發(fā)揮。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位置，我們各得其所，”香農(nóng)解釋說，“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而生活要繼續(xù)。主是仁慈的，她現(xiàn)在所得的一切都有其因由?！?/p>

今年的五月初，拜爾斯一家為自家經(jīng)營的體操館舉行了盛大的開業(yè)儀式。除了西蒙，妹妹阿德里安今年十七歲了，是一名女子體操少兒組的選手。西蒙的哥哥亞當出任了經(jīng)理，場館里有一整面墻都用掛畫裝飾著，上面繪著西蒙微笑的照片和耐克的鉤子。所有的器材上都有她的簽名，他們甚至還有一個西蒙拜爾斯比賽服的陳列柜。

開一家體操館的想法是2014年萌生的。當時，布爾曼從她一直以來任教，同時也為拜爾斯發(fā)蒙的俱樂部離職，拜爾斯夫婦決心聘請她，同時著手建立世界冠軍中心，既作為投資，也是西蒙訓練比賽的后盾。他們?yōu)榇送度肓顺^五百萬元，其中一部分是商業(yè)貸款。西蒙，作為保潔集團、核心力量等品牌的代言人，自己支付她的場館使用費。

盡管并不是虔誠的信徒，羅恩·拜爾斯深信，發(fā)生在他家族中的故事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為我們展示了自己的臉書頁面，一位朋友給他留言：“你幾年前的決定影響了體操運動的歷史。”

盡管，如果把視野擴大到整個體操界，這說不上皆大歡喜。

最初，是2013年的安特衛(wèi)普世錦賽。拜爾斯在比利時獲得一枚平衡木項目銅牌后，意大利選手卡洛塔·費里托接受本國記者采訪時說：“我告訴隊友瓦妮莎，下次來參賽時應該把皮膚也染黑，這樣我們就能贏了?！币獯罄牭陌l(fā)言人試圖為她澄清，將這番話解讀為：“當今體操的發(fā)展趨勢……有利于有色人種的選手，她們力量更強，而以身姿優(yōu)雅著稱的東歐選手會吃虧?！?/p>

后來她們都為自己的言論公開道歉。

直到相當切近的年份，非裔美籍選手才開始在體操項目上嶄露頭角。羅恩·加利莫爾和露西·柯林斯是其中的先驅，1980年，他們?nèi)脒x美國隊，接著加入了抵制莫斯科奧運會的陣營。1991年，沖野貝蒂成為首位獲得世界大賽獎牌的黑人選手，隨隊獲得當年的世錦賽女團銀牌，接著在平衡木的個人比賽中摘銅。隔年，她又和多米尼克·道斯一起成為了奧運會女團銅牌的獲得者，開拓了非裔美籍選手在這項運動中新的疆界。1996年，道斯再次出征奧運會，成為了第一位獲得團體金牌的黑人體操手、第一位在該賽事個人項目（自由操）中奪得獎牌的黑人選手。

然后，時鐘跳轉十六年，加比·道格拉斯出現(xiàn)了，開創(chuàng)了黑人體操手獲得奧運全能冠軍的歷史。

對道格拉斯來說，她愛體操的這一面?！八兊迷絹碓桨莺蛷V闊。這曾經(jīng)是一項白人統(tǒng)治的運動，很高興能看到更多的非裔選手從中脫穎而出。無論你有著怎樣的膚色，無論你身處哪里的國度，你都應該追夢永不放棄?！?/p>

但拜爾斯們與她有著微妙的不同。羅恩·拜爾斯在克利夫蘭的貧民社區(qū)長大，他說：“我知道有人稱西蒙為非裔之光，但西蒙本人恐怕并不這樣看?！?/p>

對西蒙來說，種族從來不是一個問題，或者事件，或者任何值得特別留意的事情。當然，激勵了其他有色人種的姑娘們這很酷，但是，“再說一遍，對我來說，我覺得自己就只是西蒙。我不會去想，我第一個做了這個，我開創(chuàng)性地做了那個，我練體操只是因為我喜歡它，認為它很有趣。我不會把種族問題帶到運動中來?！?/p>

而當種族問題找上她，譬如當有意大利運動員做出那樣的評論時，她首先指出她們已經(jīng)道歉，接著就無視了整件事情，不回應，不評論，不給媒體寫出任何頭條的機會。

“事實是，她表現(xiàn)出色，”內(nèi)莉·拜爾斯如今可以給出她的回答了，“決定結果的是你付出的努力和場上的表現(xiàn)?！痹谒募彝ソ逃?，孩子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糾纏于種族之上。

這某種程度上也許逃避了現(xiàn)實，但不失為擺正眼中世界的一種方法。對從事任何項目的年輕運動員來說，談論這些都是困難的：種族，性別，取向。

拜爾斯身邊的人們活在一個“無種族”的維度里。“她是一位不可思議的世界冠軍。”梅琳·婁貝特接受采訪時回答，這位媽媽每周一到周六從休斯頓市區(qū)開40英里接送自己的女兒米婭，為了讓她可以在拜爾斯家的體操館接受訓練。米婭有深色的皮膚，但她們認為并不是膚色讓西蒙天賦非凡，“我們不會戴著濾鏡看她。體操只關乎汗水和意志?！?/p>

故事的另一面是，在黑色的面孔更多地登上領獎臺前，這項運動早已擁抱了她們背后的文化。這種對比足以令人刺痛。

今年六月在哈特福德舉辦的經(jīng)典挑戰(zhàn)賽上，暖場音樂幾乎全部是由黑人歌手和演奏家表演的，接著一位在場觀眾上臺跳了一支黑人的舞蹈，而她本人白得近乎發(fā)光。兩個黑人姑娘，拜爾斯和道格拉斯，進場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她們是當今美國最頂尖的三名女子體操運動員之二，可以與她們相提并論的是萊斯曼，一個猶太女孩，為她們響起的歡呼聲同樣高亢。

這么多年來，只有三位黑人女選手能夠擁有以她們名字命名的動作，而這個時代有兩位。l在這項由三人委員會決定一國代表名單、一席評委打分決出勝者的運動里，從來沒有一種崛起是容易的。它總是關乎政治，經(jīng)濟，文化，歷史，就像關乎那個閃耀的夜晚緊身服的光澤、緞帶的顏色，發(fā)間水鉆那一瞬間讓人迷了雙眼的爍爍。但不管怎樣，拜爾斯已經(jīng)到達那里，即將凌空一躍。

你知道她總能在空中認出地面的方向，然后雙足踏上，穩(wěn)穩(wěn)地，穩(wěn)穩(wěn)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