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生存》：人性的哲學(xué)吊詭之作

張倩

《荒野生存》是一部用生命譜寫的充斥著自然情懷與生命存在意識的挽歌，影片中的男主角在荒野之中獲得生命的終極自由與解脫，但是，這種自由情懷與生命存在卻較為狹隘。事實上，如果承認人類的生活，為過度理性所統(tǒng)轄，那么人性中的所有可能性可能都會因此而摧毀。《荒野生存》中的男主角正是在這種過度理性的統(tǒng)轄之下，才偶然地洞悉了偽君子父母，惡棍政客，物欲世界的不堪真相，其對這些真相的太深思考，顯然是一種與現(xiàn)實悖反式的人性執(zhí)著，這種人性執(zhí)著，使得男主角的思想意識開始出現(xiàn)了，人性哲學(xué)悖論下的悲悸、臆動、避世等吊詭式的表現(xiàn)，本片也因此而有機會令觀眾看到了人性中的多種選項與擬真現(xiàn)實中人性的另類選擇。

一、 人性的求異分裂悲悸哲學(xué)吊詭

（一）人性的求異哲學(xué)吊詭反映

影片的開篇即以拜倫詩行破題，“無徑之森，野趣彌望，罕跡之岸，欣喜若狂。世外桃源，樂之渾忘，湛湛藍洋，濤聲綿長。紅塵萬丈，掩于洪荒，如斯妙藏，藏之何妨。由所從來，抑或曾往，融于萬象，感之思揚”，拜倫詩行為觀眾描驀了一幅自然美景的清靜悠遠的清麗映像[1]。我心在野，只為消滅俗世虛偽的存在，只為不再受俗世偽文明的毒蝕，遁世而隱，遁世而逸，只為孤獨且自由地行走在自由的土地上，只為求得最大限度上的靈魂革命。影片中所反映的男主角的這種強烈的隱逸意識，究其本原，實質(zhì)上就是一種逆現(xiàn)實的求異人性哲學(xué)的吊詭反映。人性求異哲學(xué)的吊詭之處恰在于，你所向往的是一種絕對自由的實現(xiàn)，而這種絕對自由的實現(xiàn)，必然要付出孤獨的代價，同時，還有可能由此變成一個極端主義者，一個追求絕對審美主義的荒野旅人，這種走入荒野后的生存是與流浪截然不同的體驗，這種荒野下的極端體驗，對于任何個體而言，都是一種人性的最大冒險。

（二）人性的分裂哲學(xué)吊詭反映

一方面是靈魂的自由化革命，另一方面則是生存的荒野隱逸化，其實，每個人都會在其潛意識中保有一片自由的時空，亦會不由自主地以超級流浪者的身份追尋著那一片心中的荒野，影片以現(xiàn)實關(guān)照與插倒敘相結(jié)合的方式，對男主角的現(xiàn)狀與前情不斷地進行切換，觀眾由前情倒敘插敘等能夠更加深切地感觸到男主角的內(nèi)心世界。倒敘中對于場景的描繪不僅令人印象深刻，而且與傳統(tǒng)描述技法大相徑庭，筆觸陰郁且視角非常獨特。例如，“我看見父親徘徊于赭色的砂巖拱門之下，就在他腦后，那陽光照射下的紅色瓷磚閃爍著，像極了彎曲的血板”；再比如，“我看見母親拿著幾本書依于臀邊，站在磚砌的柱子旁，身后是鑄鐵大門，門上的劍尖在五月的天空腹部上劃出了一道道黑色的傷痕”。由上述映像可見，人的悲喜恰是其靈魂悲喜的折射，《荒野生存》影片中的這些倒敘，分別以孩子的視角與父母親的視角對人性進行了高反差、高對比的分裂式關(guān)照。[2]

（三）人性的悲悸哲學(xué)吊詭反映

人性哲學(xué)中的求異與吊詭在影片的前半段的集中式出現(xiàn)，為整部影片奠定了孤寂與陰郁的雙重主題，在這兩種主題的襯托下，更深度融合為一種人性的悲悸哲學(xué)。顯然，在男主角的眼中，不僅有著無法調(diào)合的陰郁，而且更有著人性哲學(xué)中的分裂式吊詭，不論這種分裂式吊詭來自何種心理因素，由普通觀眾的視角而言，這種迥異的人性哲學(xué)，自然與世俗正常的基本人性，產(chǎn)生了強烈的思想意識沖突。因此，亦必定會造成其與觀眾的強烈的陌生感與疏離感，在男主角的眼中，母親既不是適合父親的女人，父親亦不是適合母親的男人，男主角眼中的這雙重不適合的直接惡果必然是，“意想不到的事，對孩子造成極大的傷害”，并且，作為這種傷害的發(fā)難者的男主角父母本身亦將遭受一種“不曾聽聞的痛苦”，這種“不曾聽聞的痛苦”是“痛不欲生”的。這種預(yù)言式的表述同畢業(yè)季的瞬間，以一種時空壓縮性流露出來，更凸顯了男主角人性中悲悸哲學(xué)的吊詭性。

二、 人性的臆動斷崖疏離哲學(xué)吊詭

（一）人性的臆動哲學(xué)吊詭反映

從影片的前半段可以明顯看到，男主角的人性中存在著較大的針對其父母的臆想空間，這種臆想空間的存在，使得在其人性中有著某種原始臆動的強烈驅(qū)動，以至于恰如影片中所描述的，男主角甚至存在著傷害父母的強烈臆動，“我真想拿起他倆，就像拿起兩個紙人，然后讓他倆狠狠地撞在一起”，“讓他們?nèi)缁鹗阕渤龌鸹ā保缓?，再對他倆說，“你們倆愛咋咋地吧，別告訴我結(jié)果會怎樣”。事實上，后現(xiàn)代主義世代影響下的青年，與父母的代溝問題，遠比其他世代都更加嚴重，尤其是作為一個這樣一個充斥著求異、分裂、悲悸人生哲學(xué)吊詭的男主角，在其求異、分裂、悲悸的人性哲學(xué)的逐漸鋪墊之下，其人性臆動哲學(xué)吊詭式的思想意識反映，在這一視覺表現(xiàn)段落中，已經(jīng)開始較易為觀眾所接受。影片中的男主角并非浪子類型，反而屬于那種在學(xué)業(yè)上十分優(yōu)秀的類型，與學(xué)業(yè)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其對于自我的以吊詭外顯的那種殘酷與孤獨。

（二）人性的斷崖哲學(xué)吊詭反映

《荒野生存》一片中的男主角所走上的注定是一條對其自我而言殘酷且孤獨的道路，在這條殘酷且孤獨的道路上，唯有其所鐘愛的書籍才能與其匹配，唯有其所鐘愛的書籍才能算得上是他的同路知己。影片中的男主角對這些書籍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托爾斯泰、杰克·倫敦、梭羅等人的金句能夠在任何語境情境環(huán)境下脫口而出地被引用出來。實際上，對自我殘酷且孤獨的人，對社會反而是極度慷慨且充滿了愛的熱忱的，影片中的男主角將自己僅有的全部存款捐獻了出來，捐給了美國饑荒救濟委員會，希望借此能夠幫助那些需要接濟的人，在這一瞬間，男主角那顆殘酷且孤獨的靈魂放射出了耀眼的人性本善的光芒。男主角向善的人性在人性的巔峰所放射出來的光輝與其極端行為在影片中形成了一種強烈的視覺落差，這種強烈的視覺落差像斷崖一樣，以一系列極端行為刻劃了其出走過程。

（三）人性的疏離哲學(xué)吊詭反映

《荒野生存》一片中，男主角人性中的對社會的極度慷慨，與其對自我的極度殘酷，所形成的強烈斷崖式落差，以一團火焰化至指代城市意象的高樓大廈，從而揭示出本片男主角自我意識覺醒概念上的我的誕生。男主角由臆動而斷崖，由斷崖而完形自我，合使得其得以決絕地擺脫了一切物質(zhì)束縛、精神束縛、意識束縛，而其真正的自我，與真正的自我意識覺醒也在這一刻起重獲新生。由城市到荒野，影片中的男主角一直是向著光明前行，比其光明的前途更加光明的，顯然是其光明的內(nèi)心，掙脫了一切束縛的無疆行走，實在是令人振奮。影片中的男主角試圖以這種無疆行走徹底忘記一切過去，忘記一切世俗壓力，遠離一切法律與義務(wù)。可見，男主角試圖獲得一種絕對意義上的自由，其實，無論是作為社會人生存，還是作為荒野人生存，絕對意義上的自由都不可能存在，若存在，也只能存在于人性疏離哲學(xué)的吊詭反映之中。

三、 人性的避世求真反噬哲學(xué)吊詭

（一）人性的避世哲學(xué)吊詭反映

古人早已有言，大隱于市，小隱于野。走入荒野充其量也只能是對于現(xiàn)實世界的一種取法乎下的消極逃避而已，至于絕對的自由更是根本不可能存在，即便是在原始社會，人類的生存也需要原始的交換才能勉強維持。實際上，《荒野生存》中男主角走入荒野之前的物資準備，所搭車輛的好心人的饋贈與臨別贈言等，其實這一切都以一種隱喻形式對荒野生存進行現(xiàn)實的反諷。盡管如此，影片中的男主角一路向西，尋找絕對自由的小隱之旅還是就此展開了，棄了車牌，焚燒掉所有的錢，背上僅有的行囊，漸漸隱沒于荒野之中，滿身的塵土，荒野的凄風(fēng)苦雨，只有野生動植物的荒蕪世界，以及湮沒于荒涼世界之中的奇異感受，感受那種由荒野質(zhì)地所織就的荒野生存。從哲學(xué)意義而言，《荒野生存》一片中男主角的這種荒野生存意愿，實質(zhì)上就是一種人性的避世哲學(xué)的吊詭反映，只關(guān)乎人性，無關(guān)乎對錯。

（二）人性的求真哲學(xué)吊詭反映

《荒野生存》中的男主角勉為其難地完成了其父母畢生所期待的而在其眼中卻無比荒誕乏味的大學(xué)學(xué)業(yè)。在完成了其所謂的人生的職責(zé)之后的男主角徹底解放了，由一種“想象界”就此“降格”走入“實體界”，離開了那個充滿幻象的世界，那個由脆弱不堪的物化經(jīng)濟所勉強支撐著的物欲橫流的世界，從而投身于荒野之中尋找潛意識中的那個真正的自我，試圖去體驗?zāi)欠N從未體驗過的真實存在著的“實體界”中的事物。影片中男主角對于金錢的理解是金錢反而令人畏手畏腳，然而，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卻是，荒野生存的整個過程中，既便是如男主角一樣，梵燒掉金錢的絕對堅定者，事實上也無法完全依靠樹葉漿果等維持其荒野生存。影片中的男主角生命中的存在意象的界定，排除了愛情、金錢、信仰、名譽、公平，其所要的只是“實體界”中的真相。客觀而言，影片中男主角所追求的以真相所依托的實質(zhì)上僅僅只是一種求真哲學(xué)的吊詭反映。

（三）人性的反噬哲學(xué)吊詭反映

《荒野生存》中的男主角的求真哲學(xué)，吊詭地反映了其片面地刻意地追求著的那種重歸自體意識覺醒后的實體界母體的自由意識，這種片面且盲目的自由意識，僅僅著眼于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避開所有眼光的探索”，而在這種片面且盲目的表象背后，則從來都不曾有一個更加形而上的精神支撐。蹲踞在礁石上迎著海風(fēng)海浪，捧著書本能夠?qū)Ｐ闹轮鹃喿x的男主角可能還沒有意識到，當將其置身于篝火旁，置身于其所愛的女主角的身旁時，他內(nèi)心深處的愛的缺乏才會顯露。人生恰是如此，靈魂深處總有一種難以置身于世外的孤單，當真愛來臨之際，你便不會再醉心于流浪式的流連，而是期待著能有一刻駛?cè)霅鄣母蹫?，伴著春風(fēng)入眠。唯有愛能夠燃盡你所有的關(guān)于荒野生存的信仰，沒有愛，你會誤以為太陽是錯誤地被繪上一重金色的光芒，雖然堅強的意志能夠令你做任何事和去任何地方，但是現(xiàn)實的反噬卻能夠令所有的逆人性的吊詭相形見絀。[3]

結(jié)語

《荒野生存》一片以人性這一永恒命題開啟了生命里的一段篳路籃縷。影片中的男主角逃離“病態(tài)”社會，重返其意識覺醒母體的純粹實體界意義上的荒野生存。影片中的意象竟然頗契合《論語》所規(guī)訓(xùn)的“先行其言，而后從之”。片中男主角的言行合一使其毅然決然地走入荒野，并在荒野的極端自然環(huán)境下生存，雖然，這是一種靈魂革命的終極勝利，但是，若在這種靈魂革命的人性深處加以挖掘，我們就能夠看到以悲悸、臆動、避世等所主宰著的人性哲學(xué)中的種種吊詭反映。影片中的男主角畢其一生所追尋著的生命的意義，是快樂昭示著的自由、簡單、美好，但是在這種生存方式中我們?nèi)匀荒軌蚩吹?，影片中男主角靈魂深處的那種潛意識下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