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城隨想（外五首）

在哈拉庫圖

我是一朵自由的云

歷史的風

吹散所有的征戰(zhàn)與嘶鳴

曾經(jīng)高昂的象征

民族的圖騰

在古老泥土的芬芳里

重新掂量歲月的分量

考證頹靡與復興

人類進程的矛盾

沿著漢唐的思路與紋理

在角廝啰王國的磚瓦里

和黃土夯實的城垣上

我想尋找富麗的足跡

和吐蕃文明的軌跡

還有白楊堅守的道義

芳草瀲滟

溪流將遠古的思想

表達得生動婉轉

明亮如光

我看見一排排牛糞

列隊整齊地向太陽進發(fā)

借一支后羿的箭羽

男兒的血性

就在古城的血管里迸發(fā)

咕嘟嚕咕拉風匣

女人溫柔的指爪和孩子善良的眸子

終將過濾所有的血雨腥風

炊煙軟化的村莊

男人的劍戈

東倒西歪

跌醉在英雄

持久而榮光的夢想

悲情只屬于壯士

雄鷹卻用來抒情

在鉆藍的晴空上

寫一曲激蕩人心的詩行

像白云一樣深情

像牧歌一樣遼遠

一陣風的節(jié)奏

曾經(jīng)瘋狂的饕餮

曾經(jīng)活力四射的古城

只剩下歷史的骨殖

檢點曾經(jīng)的夢想

檢閱未來的幸福

晨光中飄來故鄉(xiāng)的味道

太陽打開天窗的時候

微風徐徐掀動貪睡的霧幔

晨曦中，遠山棱角分明

莊重地迎接嶄新的一天

萬事洞明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

用腳步計算來路

想讓時光走得再緩慢一些

過去的日子

走得太潦草

那些溫暖的時刻來不及記錄

日子們就像張了翅膀

慌張著翻篇

詞語的觸角總是執(zhí)拗

在秋天的殘荷上

尋找春天

錯列的時序讓詞語張二摸不著頭腦

在顛覆里做夢

小巷是我知心的故人

不時捧出些熟悉的味道

在土豆甜膩的焦香里

讓我重溫故鄉(xiāng)

久違的味蕾一旦喚醒

就倉皇失措于炊煙的繚繞

披一身紅霞

沐發(fā)的女子

將清晨淋漓成《詩經(jīng)》里的故鄉(xiāng)

如果有丁冬的聲音和鹿鳴

或許還會邂逅一場古典的愛情

那高貴的憂傷

便會穿越古今

從故鄉(xiāng)迤邐而來

白楊樹依舊唱著

給藍天的私密的情歌

黑烏鴉重復著老去的噩耗

要不是花喜鵲點亮日子

故鄉(xiāng)時刻會沉悶中睡去

故鄉(xiāng)是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滋長成滿院單瓣的虞美人

守候美麗的老奶奶

把陽光的金線捋成嘆息

在歲月的銀絲里穿梭

我們是貪婪的小蜜蜂

各自從故鄉(xiāng)不同的蜂箱里放飛

采集忙碌的生活

饑餓和疲憊的時候

回味是最香甜的蜜

唱一支挽歌給自己

看見那片蔥郁的山坳

我真想變成一顆樹

安靜地長在那里

把寂寞和孤獨

培植成滋養(yǎng)來世的營養(yǎng)

生活太虛弱

每一根植物貧血得瘋狂

大地擁擠

烏雀的翅膀

只能精瘦成一根遺失的線

不要說什么流浪

也不要說愛

請借你一刻奔忙的視線

看風的低吟或緘默

你或許明白我此刻的方式

耳朵早已被劫持

傾聽也太過奢侈

為了天空一如既往的幽藍

為了青山亙古如斯的仁慈

我愿意長成一棵安靜的白楊

把絮語還給自然

把生命還給生命

六月貼

是誰把古老的習慣

積攢了百年

在名俗里挑揀

選中的日子

莊嚴而歡樂

在太陽的光芒里跳躍

花朵們從四鄰八鄉(xiāng)趕來

裝點這個風中飄動的儀式

六月，因為民間

這一個萬眾矚目的日子

佛展開慈眉善目的臉

灑下的日子

是流金的甘露

滋養(yǎng)萬物

從來稼禾的命運是農(nóng)人的命運

四季的悲喜

就專注成眼里期盼豐收的歌謠

六月的喜雨啊

有一萬個理由

從晨曦最早的草尖上醒來

從北極山桑煙升騰的祈禱中

肅穆地走來

艾葉匍匐的時候

六月的道路馥郁芳香

頭痛和風濕

便在節(jié)令喂養(yǎng)的習俗里痊愈

六月的喜雨

是一味難得的君藥

醫(yī)治千年的世態(tài)炎涼

雷聲滾過的時候

民間的偏方

終于迎來沸騰的時刻

晨光中醒來的湟源

云層朦朧的時候

陽光照拂古城

庭院的花朵

開始籌謀明媚的一天

古老的木門

忍冬繁衍的卷草

打開斑駁的內(nèi)心

準備迎接遠方

五湖四海語言的潮

清涼的湟水

念念不忘灑掃除庭的古訓

把清澈的心事

生動地灑在來客的路上

老街的石板

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

刻板的臉

柔軟成五顏六色的虹

披肩飄動的時候

茶馬古道上走來的酒皮囊

兜售一滴半點久藏的陳釀

青稞自己

先陶醉成一街的芳香

誰說酒旗飄蕩在唐詩宋詞里

老街的故事正剛剛出爐

味道觸摸唇齒的時候

淳樸的民俗才打開了

老街新鮮的第一頁

導游的說詞

總是教條得老掉牙

文字們紛紛逃竄

在四通八達的古巷里

興奮的流連忘返

門縫一不小心

泄露了小巷的機密

白發(fā)的老嫗

徐徐喚醒了湟源的童年

晨曦中醒來的湟源

優(yōu)雅而古樸

像一本品相質樸的線裝書

在閑逸的空氣里

在流行的膠片里

慢條斯理地說著

小城的前世今生

詞語的瞬間

詞語的瞬間

光芒閃爍

汩汩暖流

正攢積成熾熱的河流

在血管里吶喊

醒來的一些幸福

是昨夜的痛疼與呻吟的結果

嬰兒的芬芳

是獻給黑夜的頌詞

光芒終于迎來

匍匐的春天

打開冬天層層包裹的內(nèi)心

我聽見花瓣

美麗的尖叫

淋漓了整個人間

【作者簡介】錦梅，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寫作。先后在《青海日報》《青海青年報》《瀚海潮》《青海教育》《女友》等報刊發(fā)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