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山莊》節(jié)選批讀

黃麗雯

★作者介紹

艾米莉·勃朗特，十九世紀(jì)英國小說家，詩人，與其姊妹夏洛蒂、安妮合稱“勃朗特三姐妹”。她們?nèi)⒚蒙钤谝粋€貧困凄涼的家庭，母親早逝，留下牧師父親親自指導(dǎo)她們讀書看報，為以后文學(xué)創(chuàng)作奠定基礎(chǔ)。勃朗特生活在一個荒涼偏僻的山區(qū)，荒原和沼澤環(huán)境帶給了她許多創(chuàng)作靈感。

★作品簡介

一個被人從街頭撿回來的孤兒希斯克里夫，從小備受凌辱，唯獨(dú)主人家的千金小姐凱瑟琳卻欣賞他的身上的那份野性。長成少年的希斯克利夫?qū)P瑟琳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愛情?？墒鞘浪椎牡燃売^毀滅了他的愛。凱瑟琳嫁給了畫眉莊園的林頓。希斯克利夫那份強(qiáng)烈的愛變成了對外界社會強(qiáng)烈的恨，并進(jìn)而變成了一個殘酷無情的報仇陰謀。所有的愛，所有的恨，最后都化成呼嘯的狂風(fēng)，掠過孤寂的墳頭，吹過荒涼的原野……

★推薦詞

希斯克利夫的愛——恨——復(fù)仇——人性的復(fù)蘇，是始終貫穿作品的脈絡(luò)。作者依此脈絡(luò)，謀篇布局，把場景安排得神秘莫測，有時在陰云密布、鬼哭狼嚎的曠野，有時在風(fēng)狂雨驟、陰森慘暗的庭院，讓整個故事始終籠罩在神秘和恐怖的氣氛之中。希斯克利夫臨死前放棄了在下一代身上報復(fù)的念頭，表明這種人性的復(fù)蘇是一種精神上的升華，閃耀著作者人道主義的理想。

在愛與恨的選擇中，希斯克利夫不是個悲劇，無法想象，當(dāng)他陷入對往事的回憶與對凱瑟琳的向往時，他是多么地痛苦。但最后的他是幸福的——當(dāng)他笑著死去時——他也應(yīng)該由恨而得到了解脫。

山坡上有三座墳?zāi)梗簞P瑟琳在中間，一邊是林頓，一邊是希斯克利夫。

這便是對愛與恨最美的詮釋。

[節(jié)選批讀]

（一）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說他不能跟你一樣地了解?！蔽一卮穑叭绻闶撬x定的人，他就要成為天下最不幸的人了。你一旦變成林頓夫人，他就失去了朋友、愛情以及一切！你考慮過沒有？你將怎樣忍受這場分離，而他又將怎么忍受完全被人遺棄在世上，因為，凱瑟琳小姐——”

“他完全被人遺棄！我們分開！”她喊，帶著憤怒的語氣。

“請問，誰把我們分開？他們要遭到米羅的命運(yùn)！只要我還活著，艾倫——誰也不敢這么辦。世上每一個林頓可以化為烏有，我絕不能夠答應(yīng)放棄希斯克利夫。啊，那可不是我打算的—那不是我的意思！要付這么一個代價，我可不做林頓夫人！將來他這一輩子，對于我，就和他現(xiàn)在對于我一樣地珍貴。埃德加一定得消除對希斯克利夫的反感，而且，至少要容忍他。當(dāng)他知道了我對他的真實感情，他就會的。耐莉，現(xiàn)在我懂了，你以為我是個自私的賤人?？墒牵汶y道從來沒想到，如果希斯克利夫和我結(jié)婚了，我們就得做乞丐嗎？而如果我嫁給林頓，我就能幫助希斯克利夫高升，并且把他安置在我哥哥無權(quán)過問的地位?！?/p>

“用你丈夫的錢嗎，凱瑟琳小姐？”我問，“你要發(fā)覺他可不是你估計的這么順從。而且，雖然我不便下斷言，我卻認(rèn)為那是你要做小林頓的妻子的最壞的動機(jī)?！?/p>

“不是，”她反駁，“那是最好的！其他的動機(jī)都是為了滿足我的狂想；而且也是為了埃德加的緣故——因為在他的身上，我能感到，既包含著我對埃德加的還包含著他對我自己的那種感情。我不能說清楚，可是你和別人當(dāng)然都了解，除了你之外，還有，或是應(yīng)該有，另一個你的存在。如果我是完完全全都在這兒，那么創(chuàng)造我又有什么用處呢？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斯克利夫的悲痛，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并且互相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強(qiáng)的思念。如果別的一切都?xì)缌?，而他還留下來，我就能繼續(xù)活下去；如果別的一切都留下來，而他卻給消滅了，這個世界對于我就將成為一個極陌生的地方。我不會像是它的一部分。我對林頓的愛像是樹林中的葉子：我完全曉得，在冬天變化樹木的時候，時光便會變化葉子。我對希斯克利夫的愛恰似下面的恒久不變的巖石：雖然看起來它給你的愉快并不多，可是這點(diǎn)愉快卻是必需的。耐莉，我就是希斯克利夫！他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作為一種樂趣，并不見得比我對我自己還更有趣些，卻是作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所以別再談我們的分離了——那是做不到的；而且——”

她停住了，把臉藏到我的裙褶子里，可是我用力把她推開。對她的荒唐，我再也沒有耐心了！

“如果我能夠從你的胡扯中找出一點(diǎn)意義來，小姐，”我說，“那只是使我相信你完全忽略了你在婚姻中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不然，你就是一個惡毒的、沒有品德的姑娘?？刹灰僦v什么秘密的話來煩我。我不能答應(yīng)保守這些秘密。

注：①羅——Milo，紀(jì)元前57年曾為羅馬護(hù)民官。原為疣貝的手下人，組織斗士與克勞狄斯暗斗達(dá)五年之久。紀(jì)元前55年做了羅馬執(zhí)政官。紀(jì)元前52年謀殺了克勞狄斯，后被控告并放逐。紀(jì)元前48年又組織叛亂，在科薩被捕并被處死。

——選自第九章。凱瑟琳把她與林頓結(jié)婚的秘密告訴耐莉

（二）

有五分鐘左右，他沒說話，也沒放松他的擁抱，在這段時間我敢說他給予的吻比他有生以來所給的還多：但是先吻他的是我的女主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由于真正的悲痛，簡直不能直瞅她的臉！他一看見她，就跟我同樣地確信，她是沒有最后復(fù)原的希望了——她命中注定，一定要死了。

“啊，凱蒂！啊，我的命！我怎么受得了?。俊边@是他說出的第一句話，那聲調(diào)并不想掩飾他的絕望?，F(xiàn)在他這么熱切地盯著她，他的凝視是這么熱烈，我想他會流淚的。但是那對眼睛卻燃燒著極度的痛苦，并沒化作淚水。

“現(xiàn)在還要怎么樣呢？”凱瑟琳說，向后仰著，以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回答他的凝視：她的性子不過是她那時常變動的精神狀態(tài)的風(fēng)信標(biāo)而已?！澳愫桶５录影盐业男亩寂榱?，希斯克利夫！你們都為那件事來向我哀告，好像你們才是該被憐憫的人！我不會憐憫你的，我才不。你已經(jīng)害了我——而且，我想，還因此心滿意足吧。你多強(qiáng)壯呀！我死后你還打算活多少年?。俊?/p>

希斯克利夫本來是用一條腿跪下來摟著她的他想站起來，可是她抓著他的頭發(fā)，又把他按下去?！暗肝夷茏プ∧悴环牛彼了岬亟又f，“一直到我們兩個都死掉！我不應(yīng)該管你受什么苦。我才不管你的痛苦哩。你為什么不該受苦呢？我可在受呀！你會忘掉我嗎？等我埋在土里的時候，你會快樂嗎？

二十年后你會不會說，‘那是凱瑟琳·恩蕭的墳。很久以前我愛過她，而且為了失去她而難過；可是這都過去了。那以后我又愛過好多人：我的孩子對于我可比她要親多了；而且，到了死的時候，我不會因為我要去她那兒就高興：我會很難過，因為我得離開他們了’！你會不會這么說呢，希斯克利夫？”“不要把我折磨得跟你自己一樣地發(fā)瘋吧。”他叫，扭開他的頭，咬著牙。

——選自第十四章，希斯克利夫去探望病中的凱瑟琳

[閱讀感悟]

在《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有著唯美而又狂野的愛情，他們心心相印，無所顧忌。據(jù)弗洛伊德理論所說理論，就是代表“自我”的凱瑟琳與代表“本我”的希斯克利夫的完美結(jié)合，兩者互相照顧，互相嬉戲。而代表“超我”的林頓的出現(xiàn)使凱瑟琳放棄希斯克利夫，面對世俗，凱瑟琳也唯有轉(zhuǎn)向林頓才能使自己地位提高。

在這期間，凱瑟琳盡力去挽回希斯克利夫與林頓對自己的愛，她渴望著擁有兩個能帶給自己不同感受的男人，自己能夠和他們永遠(yuǎn)地生活下去，而這種渴望不可能成功。她一直在情人與丈夫之間尋求融洽，但希斯克利夫與林頓天生的強(qiáng)烈沖突決定了凱瑟琳的努力是徒勞的。凱瑟琳因愛慕虛榮而嫁給林頓，這違背了她的天性，也一步步地促使了她最終走向了絕望。

書中，凱瑟琳是空虛孤獨(dú)的，她的婚姻與愛情分離，心靈與身體分離，直接導(dǎo)致了她的精神分裂，等待她的也只剩下死亡。

而另一個主人公，希斯克利夫，他在凱瑟琳死亡后開始了瘋狂的復(fù)仇，連夏洛蒂·勃朗特也這樣評價：“希斯克利夫是一具注入了魔鬼生命的人形，一個食尸鬼，一個惡魔。”這是合乎他內(nèi)心的，因為他已經(jīng)沒有了本我（凱瑟琳）的陪伴，所以心中的怒火必將會吞噬他自己。他相繼地害死了亨得利等人，但他在他們的孩子哈里頓和小凱瑟琳的純真愛情中尋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最終放棄復(fù)仇，寬恕了一切，走向了凈土中。

全書用緊湊而又通順的文字，表現(xiàn)了極端浪漫主義色彩，形象寫出了艾米莉眼中的愛情，并且時時給人一種緊張而又無奈的感受。而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的戀愛，是建立在共同的與生俱來的狂野性格和無所畏懼、追求自由的天性上的，這是精神上的吸引，是心靈上的契合。這種生死戀，遠(yuǎn)遠(yuǎn)超乎人類兩性之間的愛，是一種精神的需要和心靈的和諧。

《呼嘯山莊》是時代的標(biāo)桿，是作家探索文學(xué)之路的歷史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