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華
那時,外公尚年幼,他父母務農(nóng)兼做篾匠,編些籮啊筐啊的賣,養(yǎng)著自家一群孩子,又收了兩名常年管吃管住的學徒。家里還喂著一條大黃狗,就跟多了一口人似的,其看家護院也頗為得力。舊時生計艱難,人尚且吃不飽,更不必說狗了,但大黃狗養(yǎng)得還算壯實。
一天中午,外公的母親蒸了一籠雜面饅頭,吃剩下的就裝籃子里掛在廚房矮梁上。傍晚,她先從地里趕回家做飯,一眼就看見廚房門敞開著,籃子打翻在地,饅頭滾得灰頭土臉。這可把她給氣壞了。當晚,外公的父母一起,拿住幾個孩子和學徒挨個兒審問。最后,年齡稍大的學徒說話了,一口咬定看見大黃狗叼過一個饅頭,就是它餓極了撲的。
頓時,外公的父親火冒三丈,一邊罵一邊抄起一根劈柴,攆著大黃狗就往死里狠砸狠打。大黃狗哀號連連,俯首帖耳趴在地上挪,后來實在熬不住痛,拼命用力掙脫,奪門狂奔而去。從那以后,大黃狗再也沒進過家門,只是在鄉(xiāng)間四處游蕩,獨自過著流浪的生活。
說也奇怪,大黃狗見到家里其他人就遠遠避開,唯獨一見那名大學徒就直往他身邊躥,齜牙咧嘴,狂吠不已,嚇得大學徒幾乎不敢出門。
外公的母親這才覺得不對味兒,私下再三詢問,把另一名小學徒的嘴給撬開了。原來,竟是大學徒偷吃饅頭后心里害怕,故意打翻籃子,偽裝成大黃狗偷饅頭的現(xiàn)場,嫁禍給大黃狗。
真相大白,外公的父母懊悔不已,互相埋怨。只是,任憑他們?nèi)绾斡H切地去喚大黃狗回家,大黃狗也不肯往回挪半步,似乎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來”,只是遠遠地望一望,便掉頭一溜小跑而去。
每當外公看見一只狗甚或一只貓,常會觸景生情,嘆息道:“貓一口,狗一口,進了家就是多了一口人,人就得好好善待它。”
選自《特別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