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韻 走在路上的學者

李嵱

方海韻第一次到寧夏西海固地區(qū)的一個村子考察，當地干部帶著他走在干涸的黃土高原上，他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修這條路?！按謇餂]水，要到鎮(zhèn)上去買。水費5塊，運費卻要150塊。如果把這條路修通了，就可以把供水站修到村里?！?/p>

作為陜西省社會科學院一名社會學研究方面的專家，方海韻相信自己的專業(yè)判斷。以往的工作中，他碰到過更為復雜的項目，“比如論證一些出臺的政策適不適合現在社會的情況？不適合怎么去調整和更新？有些項目涉及征地拆遷，需要什么價格補償才能讓老百姓滿意，執(zhí)行怎樣的方案才不會影響老百姓當前的生活？”相比之下，給山區(qū)修路，算不上一個具有很大挑戰(zhàn)性的項目。

但是，對于這個項目，方海韻和他的團隊并沒有絲毫的懈怠。

不修邊幅的方老師

在陜西省社會科學院，方海韻的研究領域屬于應用研究方面的政策研究和社會項目評估工作。

方海韻以征遷為例來說明項目評估的重要性：“有些征遷項目，政府單方面出臺一個政策，然后按照執(zhí)行，老百姓不同意，就搞強拆，結果鬧出激烈的事件，受到上級部門批評，政府在里面兩頭受氣?！苯涍^社會評估專家前期調研，提出一個既符合當地經濟發(fā)展水平，又能讓老百姓滿意的政策，就可以避免征遷中一些矛盾的激化。

方海韻走上社會項目評估之路，最初的原因也許就是世界銀行、亞洲開發(fā)銀行這些國際機構的理念。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吃透了世行的移民安置政策和法律。有些項目只要附上他的報告，動輒數億元的資金就能順利獲批。

陜西省社會科學院辦公北樓的三層，一塊掛著“社會項目評估中心”牌子的房間，就是方海韻的辦公室。他的另一個身份，是陜西省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辦公室的門一打開，記者便看到辦公桌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灰，顯然很久沒有用過。社會學研究所所長牛昉帶著陜北口音向記者解釋說，方海韻一直在外邊跑，在辦公室待的時間確實不多。于是記者的采訪便改在研究所的大辦公室進行。

炎炎夏日，方海韻穿T恤短褲，看上去就像個不修邊幅的大學老師。他說，他還真是當過老師。1989年研究生畢業(yè)后，他進入社科院工作。那年省上出臺政策，要求青年學者下鄉(xiāng)鍛煉，他被分到離西安不遠的三原縣教師進修學校當了兩年老師，一個人帶四個班的五六門課，包括教育學、管理學等等。

1992年，方海韻回到社科院，從事青少年問題研究工作。1994年，世行貸款陜西公路發(fā)展項目，找到社科院做項目評估。

“當時世行需要一個第三方機構，他們認為交通廳和長安大學（當時叫公路學院）都是官方的，而社科院是一個民間機構，立場相對中立一點?！狈胶ｍ嵔榻B說。

雖然沒有搞過這方面的工作，但當時的社科院領導覺得這個事兒可以接下來，方海韻被選定為承擔此項工作的成員之一?！皼]想到跟世行合作以后，一發(fā)不可收拾，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不知不覺就做了二十多年?！?/p>

忙碌的移民專家

“他的報告世行官員非常認可，每個項目只要涉及到移民安置這塊兒，世行亞行直接就提出：你們這里只有方老師能做?！睆堜h利告訴記者。

張鋒利是陜西省發(fā)改委外貸辦項目處的負責人，已經跟方海韻合作十多年。張鋒利記得，他們最早跟方海韻合作，是2005年下半年世行貸款的全省農村改水改廁健康教育三位一體建設項目，要求對征地拆遷移民安置情況做社會調查以及移民計劃。

“那是我們第一次找方老師合作，第一階段是項目實施之前，要編一個移民安置計劃，調查項目要建設什么內容，涉及多少個縣，多少個村，多少畝征地，影響多少戶老百姓房屋拆遷，一畝地賠償多少，拆一戶房子一平方米賠多少錢，標準怎么落實，錢怎么來，怎么監(jiān)督，有一套計劃；第二階段是項目建設過程中，我們又聘請方老師做外部移民監(jiān)測專家，比如建設期五年，一年出兩個報告，監(jiān)測各個項目縣做得怎么樣，有沒有克扣老百姓的征地款？補償標準是不是達到了？再關注項目建設以后的影響，修的路，供水設施，搬了新房后生活水平改善了還是降低了，收入提高了沒有？總體要做一個社會影響的比對?！睆堜h利介紹說，“這個項目涉及15個縣，282個村，30萬人的飲用水安全，那段時間跟著方老師到處跑，要到現場看。”

2008年汶川地震以后，亞行進行優(yōu)惠貸款搞災后重建，這是一個緊急貸款項目，前期沒有編移民計劃，陜西省發(fā)改委外貸辦項目處就聘請方海韻補做了一個征地拆遷移民計劃，然后給亞行推薦。項目建設三四年里面，還要進行恢復重建的效果、社會狀況的改善、對老百姓征地拆遷、移民補償等外部監(jiān)測。此后，亞行投資的秦嶺生態(tài)和自然保護項目以及世行貸款的陜西小城鎮(zhèn)項目，省外貸辦都請方海韻擔任項目評估專家。

“陜西小城鎮(zhèn)項目涉及漢中、安康、渭南、寶雞等地九個縣區(qū)，項目上馬前，世行要他確認一下符不符合世行政策和國家政策。他到現場跑了幾天，回來打了個報告，兩天項目就批下來了?！睆堜h利說，無論是項目委托方還是實施方，對方海韻的工作評價都很高，認為他的工作不可或缺，總能替他們解決很多問題。

近幾年，慕名來找方海韻做社會評估的項目越來越多，他開始有所選擇。“主要看能不能給群眾帶來實惠。西海固的公路改建項目，我為啥愿意做？因為當地群眾都高興得很?！狈胶ｍ嵳f。

應對挑戰(zhàn)解難題

作為頗得世行、亞行青睞的社會風險評估專家，方海韻深知這些國際機構對于受影響區(qū)域社會影響的重視程度。

有一年，他們做西安-陜川界高速公路項目移民安置和監(jiān)測工作，在另一內資項目與他們的項目交界處，出現一個緊急情況，一個農民由于訴求沒有得到滿足，要采取極端行為?！斑@可是世界銀行的項目，是不是自己的工作出現漏洞？”世行官員和方海韻趕緊核實，結果問題是出在這一內資項目上。

“這個內資項目為什么會出現這個情況？原來該項目2010年制定的拆遷補償標準，由于各種原因，直到2013年才開始實施，但項目方仍按2010年的標準補償，這戶農民就不愿意。后來引起政府重視，這戶農民的問題才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