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yīng)承大地餓掉此生

李世成

我們不再需要懷抱了

我要么不說，要么就直接到你面前痛哭

抱住你肩膀，這時你只是一根柱子，一堵石

墻

我在墻上栽花，植樹，待到墻壁四分五裂

樹木可以砸痛我，你的哭聲正是我的哭聲

柱子，那根柱子，你把自己鑲嵌進去

我抱著你哭，喊你的名字，寫下八行詩句

換你所找到的雙手，替代往后的擁抱

終于我可以告訴自己，我們不再需要懷抱了

我們應(yīng)承大地餓掉此生

你當真覺得，你舉起鐮刀

我就舍得讓你去收割……

我們不是在爭吵，你忘了

昨夜我剛給馬匹新?lián)Q鐵掌

它們含糊的喉音還在顫抖

鐮刀的用途，我告訴過你多遍

霞光丟掉隕鐵隱匿鋒芒

我們的石屋懸掛鐵器本是謬誤

我們懷著絕望的柔情書寫家規(guī)

你答應(yīng)過我：

每一片田地只看荒蕪

鐮刀只作馬匹修足之用

我們應(yīng)承大地餓掉此生

我們即將老去

石屋早晚也要下塌

聽我的，你這就把鐮刀掛回去

旅人

旅人，就用第一人稱吧

歡笑面前，眼淚已做好準備

委屈時間把柔弱的藩籬卸下

規(guī)避訛舛。原諒我又搬來時間

其實我替你難過。

旅人啊，找一首陌生的歌

用心替代喉嚨發(fā)聲

我又以我慣用的格式抒情

旅人啊，諦聽無眠的聲息

緘默多么不該

根除霎時影映的溫柔

被剝蝕的殘景，我已用孤獨走過

錯訛被用來起誓。除了難過

旅途如何經(jīng)過我們的腳下

擷取一朵花引述蕭索

你依然守口如瓶

沒有什么比你的方向更冷

夜行的多腳獸，我看見你

匆匆趕去的小影

在醫(yī)院的地板上爬行

你深知病床硬朗，病人

脆弱。你匆匆趕去的方向

小足挪動的頻率

任何一個病床的字母，任何

一只還在滴落的吊瓶

沒有什么比你的方向更冷

窗口

這個冬天我們說什么了嗎

應(yīng)該沒有吧，十一月

最后一個凌晨

我們需要說什么啊

晚睡只有一個理由，熬

忽略窗簾的要義

夜色細密如雨，這一切

只是為了與瞳孔愈加匹配

如果不要窗口

門

我一直擔心沒有把門關(guān)好

在我熟睡的夢外，或許會有一只手探來

那只手，每根手指頭都長有一只眼睛

驚溺的表情一一我的眼睛被另外很多只眼睛

包圍。直覺告訴我，那些手指

十只眼睛是被鑲上去的

我一直懷疑我房間的門沒有關(guān)好

走下床我再次證實確實關(guān)緊了我才回來

輾轉(zhuǎn)反側(cè)枕頭歪了，我又把它放平

枕巾亂了，我又把它鋪好

……天花板上？

燒

冬天總有人會感冒，低燒到高燒

咳嗽到發(fā)燒，我也屬于和藥物打交道的孩子

我很年輕，那些顆粒，藥劑

我勢必要拿它們和糧食打賭，明天就會好

誰會胖一些……

我敢打賭……

我身后的抓痕，一定是我后半夜抓的

月亮總有消失的時候

一句早安，這天天氣就比昨天好一些

天涼添衣，此一日

中午食堂飯菜格外美麗

饅頭比以往大一些

你說愛

就愛了

月亮總有消失的時候

螢火，也需要嗚咽

就這樣吧

我應(yīng)該可以，太陽沒有跑累

你沒有厭煩，我也沒有哭泣

我真的可以，和陽光比純度

你仍然開心，我也還未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