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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具

      2016-11-25 13:44:04劉開學(xué)
      金山 2016年10期
      關(guān)鍵詞:行頭老郭頭兒

      劉開學(xué)

      郭從眾原先是縣京劇團的演員。

      劇團解散那會兒沒窩兒安排,他就像道具似的被塞到了縣總工會。到了縣總工會還是沒窩兒安排,他就被塞到了工會生活科。

      不用說,生活科的崗位是個閑差,也就是統(tǒng)計統(tǒng)計貧困職工,發(fā)個救濟款什么的。這年頭能有多少救濟款發(fā)呢,而且已有人干。老郭知道自己屬于馬車后的鈴鐺,有它拉貨無它還拉貨。

      老郭怕自己要閑出病來,實在無聊的時候,他就在機關(guān)里遛彎兒,再不然就喊上一嗓子,當然那得瞅沒人的時候。有時,他還外出辦私事兒,有時干脆就三兩天不來上班。因為大家都清閑,也就沒有誰發(fā)現(xiàn)。

      工作清閑的老郭,也不能說一點事兒沒有。比如,頭兒有時要個數(shù)據(jù)什么的,就會扯著嗓子喊:“老郭過來一下,過來一下!”可是十有八九,老郭都不會露面。其實這時的老郭根本就不在機關(guān),早撒丫子不知跑哪兒去了。

      喊不應(yīng)老郭的頭兒從來不懷疑老郭不在崗上,因為老郭沒有脫崗的樣。

      比如冬天,老郭的辦公桌右手邊上總是擺著頂藍呢鴨舌帽、藍格白條圍巾,椅子靠背上總是搭著藍色的短大衣。這些都是郭從眾上下班的行頭。外邊能凍死個人,沒帶行頭,老郭不會走遠。頭兒心里這樣說,同事們眼里也這樣看。

      比如夏天,老郭的辦公桌右手邊上總是擺著一把折扇,墻上還掛著一頂草帽。外邊能熱死個人,不帶行頭,老郭不會走遠。頭兒心里這樣說,同事們眼里也這樣看。

      機關(guān)里的事有也不是啥急事。喊不應(yīng)老郭的頭兒見著老郭的時候已安排完事,就把喊他著急上火的事撂到了一邊兒。

      可是,機關(guān)里的同事們在一塊兒整天碰頭打臉,時間長了誰有點小貓膩也難免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不久,同事小孔就發(fā)現(xiàn)了老郭那點小騙騙。一個冬天的下午,小孔外出辦事回機關(guān),頂頭看見老郭推著自行車往外走。他印象很深,老郭穿的是藍大衣,戴的是藍色鴨舌帽。面對面的時候,他還跟老郭打了招呼。可是到辦公室的時候,他瞧見老郭的那套行頭還在辦公桌邊。

      “莫非老郭的大衣、帽子是兩套?”小孔心里起疑。

      也巧,頭兒那會兒正好扯著嗓子叫老郭。

      “老郭外出了?!毙】字荒苋鐚嵳f。

      “不會吧,他的大衣、帽子還在這兒呢。”站在老郭他們辦公室門口的頭兒也只能如實說。

      小孔說:“我眼睜睜在機關(guān)門口見他往外出?!?/p>

      有這事?頭兒將信將疑,但是小孔的話又不能不信。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就把老郭的大衣、帽子還有圍巾抱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那個下午,機關(guān)的人誰都沒見到老郭的影兒。

      第二天一上班,剛到機關(guān)的老郭就長了臉。“誰見我的大衣、帽子、圍巾啦?”他扯著嗓子喊。

      大伙知道是頭兒干的,都不言語。

      頭兒晃晃悠悠地過來說:“你啥樣的大衣、帽子不見啦?”

      老郭說:“就是……就是我現(xiàn)在穿著的這樣的!”

      大家都憋住勁兒不笑。

      頭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也就是說你的大衣、帽子還有圍巾,是相同的兩套!”

      “是兩套,是兩套!”老郭忙不迭地說。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這時人們才明白:老郭多準備的一套衣帽,的確是擺設(shè),也是道具。有人說到底是演員呀,老郭還是把工作當成了演戲。

      在機關(guān)改革精簡人員時,郭從眾自然被末位淘汰下了崗。頭兒認為老郭該下崗,大家也都認為老郭該下崗,原因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他好脫崗,還用道具擺設(shè)蒙騙人。

      可是,下崗人員的名單公布沒有兩天,老郭的申訴報告就遞到了縣委。他的申訴理由其實也很充分:我之所以有時脫崗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工作干。如果科室也能末位淘汰,我認為工會生活科應(yīng)該裁減,因為那個科室跟我一樣也是道具,沒用的時候多有用的時候少。

      縣委領(lǐng)導(dǎo)知道郭從眾說的是實話,一時竟不知如何處理。

      郭從眾繼續(xù)當他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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