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馳
記憶:從普魯斯特到莫迪亞諾
——以《追憶似水年華》和《暗店街》為例
黃 馳
本文以莫迪亞諾的代表作《暗店街》與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為例,從記憶的基礎、記憶的手段及記憶背后牽涉到個體與集體之間的關系進行分析,意圖厘清兩代法國作家記憶觀的異同。普魯斯特所再現(xiàn)的記憶基于一個穩(wěn)定的社會時代,而莫迪亞諾所再現(xiàn)的記憶背后是殘缺的歷史。兩位作家都意識到了在回憶的框架中個體與集體并存的關系,以文字、文件等文本形式呈現(xiàn)的集體記憶及承擔保存集體記憶使命的貴族階層都無法為個體記憶代言,個人的感官體驗在重拾記憶的過程中具有不可缺席。
普魯斯特 莫迪亞諾 個體記憶 集體記憶 貴族階層
普魯斯特與莫迪亞諾有諸多相似之處。兩者同為猶太裔法國人,同時他們所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也都圍繞著記憶的主題展開。瑞典文學院常任秘書彼得·恩隆德評價莫迪亞諾為“當代的馬塞爾·普魯斯特”,而莫迪亞諾本人在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辭中提出了他與普魯斯特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差異:
“生于1945年,城市已被毀,所有人都消失,這讓我這一代人對記憶和遺忘的主題尤其敏感。不幸的是,我覺得追憶逝去的時光惟有普魯斯特的才能和坦誠才能完成。他描述的社會依然穩(wěn)定,那是十九世紀的社會。普魯斯特的記憶讓過去在最微末的細節(jié)里重現(xiàn),宛如一幅活生生的油畫。如今,我感覺到記憶遠不如它本身那么確定,必須不停地與健忘和遺忘斗爭。由于這一層,這一大堆遺忘覆蓋了一切,我們僅僅能截取一些過去的碎片、不連貫的痕跡、稍縱即逝且無法理解的人類命運。”[1]
莫迪亞諾與普魯斯特的作品中所再現(xiàn)的記憶基于不同的時空而呈現(xiàn)不同的面貌。記憶背景的不同引發(fā)了回憶的路徑、手段與目的也有所不同。莫迪亞諾自覺意識到自身創(chuàng)作與時代背景、人類的命運相聯(lián)結,他所再現(xiàn)的記憶是否僅僅限于集體層面?而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常被視為一部關于個人回憶的私小說,“著力于表現(xiàn)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無所事事的貴族遺老遺少和飽食終日的資產(chǎn)者、委瑣渺小的凡夫俗子以及他們的個人命運?!盵2]普魯斯特的記憶是否只局限于個人的小天地而無視大寫的歷史?本文以莫迪亞諾的代表作《暗店街》與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為例,比較兩部作品中所再現(xiàn)的記憶的異同,以厘清法國兩代文學家的記憶觀及挖掘在記憶背后個體與集體之間的張力。
《暗店街》中失憶的主人公居依追尋自己過往的過程中始終伴隨著他者的身影。在這過程中,他關于自己過往的想象及推理以封閉的心理活動、旁觀者與采訪者的姿態(tài)進行。他自身的想象、聯(lián)想與推理都不具有可靠性與權威性。他的自我只能由外界來言說、賦予、界定、修改甚至顛覆。但外界所呈現(xiàn)的“他”同樣也充斥著不可靠性?!霸谥魅斯勒站€索尋找過往結交的人物之際,出現(xiàn)了俄國流亡者、無國籍的難民、餐館的老板、夜總會的鋼琴演奏員、美食專欄編輯、古城堡的花匠、攝影師、賽馬騎師等各種人物?!盵3]這些人群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們的視角具有局限性,他們無法作為居依過去完整生活的見證人來回答居依所有的提問,他們?yōu)榫右捞峁┑氖且粋€受到了“閹割”的居依。即使把所有人的述說都拼湊在一起,也無法勾勒出居依線性的歷史,整合成一個完整的畫面,反而呈現(xiàn)的是互相矛盾、無法串聯(lián)的敘事。主人公意圖要追尋統(tǒng)一完整的真我,但得到的結果卻是破碎與不連貫的自我。這些身份曖昧的見證人散布于社會的各個階層,分屬不同的社會分工,屬于不同的種族,從側面也證明了現(xiàn)代性社會人與人之間混雜的交集使得人無法呈現(xiàn)為統(tǒng)一完整的形象。在現(xiàn)代性社會中,想要通過收集及整合他人對自我的敘述,以此來拼貼與整合出過去的自我實屬徒勞。
從莫迪亞諾留給讀者的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尾可知,他敘事的終點不在于要鎖定過去的真相。打開“真”的鑰匙已被損毀,居依的過往與身份仍然模糊不清。正如馬克思所說,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追尋過去實質(zhì)上是在追尋社會關系網(wǎng)絡。當居依深入過去的隧道時,涉及的不是一個封閉的自我。唯有他作為一個社會人,存在于與他人的互動中,才能被賦予作為一個人的資格,他的形象才會變得豐滿,他的自我才得以確立,過去與現(xiàn)在才能統(tǒng)一起來。在這過程中居依屢次想象自己身處怎樣的家族中,幻想自己童年時代與祖父母之間的互動,他想要擁有貴族階層的生活,自動地套入貴族的角色。如果能確認自己的出身,父母所在的社會階層,則有可能揭開自己的身份之謎。
國內(nèi)有學者指出,莫迪亞諾“致力于借用回憶的手法來弄清父輩與自己的身份?!盵4]莫迪亞諾未經(jīng)歷父輩所歷經(jīng)過的二戰(zhàn)。父輩的經(jīng)歷、經(jīng)驗與情感無法巋然不動地復制給后輩,由此造成的社會斷裂莫迪亞諾將之以戲劇性的形式展現(xiàn)在《暗店街》中:主人公居依對自己的前半生一無所知,人的前半生正如父輩的歷史,喪失前半生的記憶隱喻著對父母歷史的無知及情感的麻木不然。
失憶不單隱喻著遺忘父輩的歷史。當居依被證實為是外國人時,揭開自己身份之謎的關鍵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滲入了民族的因素,他對于過去的執(zhí)著從關注父輩的歷史上升到關注民族的歷史。“歷史不是文本,不是敘事,無論是宏大敘事與否,而作為缺場的原因,它只能以文本的形式接近我們,我們對歷史和現(xiàn)實本身的接觸必然要通過它的事先文本化。”[5]民族的歷史可以從各類文獻、教科書、老舊的報紙等描摹宏大敘事的載體中翔實地呈現(xiàn),民族的歷史可以通過集體的努力保存下來。而莫迪亞諾最終想要傳達出來的是:即使居依從各種文件上看到了關于身份的各種描述,還是對自己的過往感到一無所知。坐擁以文本形式呈現(xiàn)的歷史并不等于能感知過去。概括集體記憶的宏觀敘事無法關照到個體記憶中的個性化體驗,而這些感官體驗才是重建記憶的關鍵所在。
反觀普魯斯特的回憶則有閉門造車的意味。他不需要向他人求證、分享,他滿足于叨叨絮絮的內(nèi)心獨白。《追憶似水年華》的敘述者挖掘過去的目的不在于捋清過去的因果關系,而著眼于細節(jié)?!捌蒸斔固刈罹_、最令人信服的觀察總是像昆蟲吸附著枝葉和花瓣那樣緊緊地貼著它的對象,它在接近對象時從不暴露自己的存在?!盵6]普魯斯特對回憶的探索與獲取不似居依那樣小心翼翼,而是將回憶視為可以在置于放大鏡下全神貫注審視的對象。這種無所顧忌直視回憶的姿態(tài)頗似孩童的視角。普魯斯特的追憶不在于緬懷父輩的歷史,而是要返回自己的青春,與死亡抗衡:
“普魯斯特的句式在節(jié)奏上亦步亦趨地復制出他對窒息的恐懼。而他那些譏諷的、哲理的、說教的思考無一例外地是他為擺脫記憶而作的深呼吸。在更大意義上說,那種威脅人、令人窒息的危機是死亡;普魯斯特時時意識到死,在寫作時尤其如此,這就是死亡與普魯斯特對峙的方式。”[7]
《追憶似水年華》所追尋的過去并不排斥多元化的回憶,回憶可以呈現(xiàn)多元的樣貌,對人、事、物的回憶可以隨著時間、地點的變遷而改變,甚至與之前的回憶相悖。而且普魯斯特視多元化的回憶為鞏固回憶的良劑?!耙苍S僅僅由于我是同時感受到這些印象的緣故,為了將種種不同的印象互相緊扣在一起,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盵8]《追憶似水年華》的敘事者并沒有因多元的記憶而迷茫焦慮。而《暗店街》中居依執(zhí)著于追尋唯一的、真實的記憶,多重的回憶是對唯一的“真”記憶的干擾。
居依追尋記憶的方式是偵探式的,意圖用邏輯推理去填補事件與事件之間的空隙,確立事件之間的因果關系以還原過去。此外他還依靠照片、調(diào)查報告、《社交名人錄》、報紙啟事、官方的文件、日記等材料來作為印證過去的證據(jù)。
“每一個(被理解的)詞語,均伴之以回憶。不存在沒有詞語對應的回憶。我們談的是浮現(xiàn)于腦海之前的回憶。正是語言,以及與語言聯(lián)系在一起的整個社會習俗系統(tǒng),使我們每時每刻都能夠重構我們的過去?!盵9]
但居依面對概括自己姓名、出生年月、國籍、婚姻關系、住址的詞語感到迷茫,自己的過去依然如渙散的幽靈。這些詞語可以勾勒我們的過去,可以讓我們獲知關于該詞語所蘊含的社會習俗的知識,但無法啟動居依當下的思想、情感去演繹過去的自我。當一個人處于失憶狀態(tài)時,文字與詞語召喚出的只是過去的影子。
《追憶似水年華》中的敘述者追尋過去時走的是非理性的道路,由無意識來主導回憶的進程,而不是尋著邏輯推理來還原回憶:
“說實話,倘若有人問我,我也許會回答說,貢布雷還有別的東西,還存在著其他時刻。但這些都是自覺的回憶,亦即理性的回憶所提供的,這種有意識的回憶根本無法保存往事,所以我從來不去回憶貢布雷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對我而言,所有這一切都已經(jīng)消逝了。”[10]
普魯斯特的回憶因為偶然的感官體驗而乍現(xiàn)。眼見的一個小屋,品嘗一口馬德萊娜小點心,睡覺的一個翻身都能讓過去浮現(xiàn)。這些被感官體驗所觸發(fā)而浮現(xiàn)的時空、場景、片段與細節(jié)并沒有以線性時間來有序排列,而是如空中的按照自己軌道運行的繁星,紛繁而有序。有意識的回憶走近的是線性的歷史,存在著一個原點。無意識的回憶走近的是網(wǎng)狀的歷史,不存在中心。
居依在探究自己身份的過程中屢次臆想并希望旁人能肯定他為照片中的中心人物:出生于貴族之家的弗雷迪。
“我們之間操哪國語言?英語?和老喬吉亞澤在一起的那張相片是在這套房子里拍的嗎?房里有什么陳設?一個出生于貴族家庭,當過約翰·吉爾伯特的心腹,名叫霍華德·德·呂茲的人——我?——和一名生于莫斯科,在‘棕櫚島’認識呂基·呂西亞諾的女舞蹈演員,他們彼此能談什么呢?”[11]
這樣的想象并非為了滿足虛榮。當他得知自己是一個偷越邊境的異族平民時,他失去了貴族的光環(huán),成為了平凡大眾中的一員,正如小說中多次提及的可以隨時消逝的海灘人。
“我必須習慣于這個變化。我不再是姓氏列于舊版《社交名人錄》和電話號碼簿上的一個家庭的后代,而是一個南美洲人,尋覓其蹤跡將困難千百倍。”[12]
《社交名人錄》揭示了唯有生活于上流社會之中,才有被記錄的可能,才有能證明自身有存在過的可能,這才是居依渴望自己出生于貴族之家的深刻原因。
“在貴族當中,通過代際傳承,從整體上維續(xù)了一個世代綿延的傳統(tǒng)和記憶。既然在其他群體中毫無于此類似的東西,那么,長期以來充當著集體記憶首要維護者的,也就非貴族莫屬了。誠然,貴族的歷史并不是整個民族的歷史,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樣一種生活和思想的連續(xù)性,也找不到這樣一種情形,家庭的地位如此清楚地是通過這個家庭以及其他家庭對其過去的了解來確立的?!盵13]
貴族階層不單擁有保存自身階層的歷代記憶的能力,同時也充當著保存及有述說其他各階層記憶的中介角色。《暗店街》中記憶的追尋是從貴族的流亡史開啟的。
而在《暗店街》中這種開啟尤為困難,原因在于二戰(zhàn)后貴族階層衰微。《暗店街》中的貴族因戰(zhàn)爭顛沛流離,為了在異國獲得公民身份而隨意與各階層的人通婚,由此破壞了家族原有的結構,使得貴族階層沒法再維系自身的傳統(tǒng)與歷史,換個角度來說,貴族階層的歷史因貴族的流亡有了新的傳播的路徑及改寫的可能。同時,貴族階層的瓦解也影響了整個社會對集體記憶與個人記憶的書寫。貴族階層本來作為集體記憶的存續(xù)者與見證者可以解開居依的身份之謎。但因戰(zhàn)爭也好,資產(chǎn)階級上位也好,貴族階層作為集體記憶維護者與見證者的功能喪失,居依的過去也因此覆蓋上了厚重的面紗。
“顯然,普魯斯特的人物屬于飽食終日者的圈子,但那里面沒有一個人同作者的顛覆者形象相同……不過,家庭與人格的整體,性道德和職業(yè)榮譽的確早已支離破碎了,于是布爾喬亞的矯揉造作在笑聲中土崩瓦解。它們的回歸和被貴族再吸收則是普魯斯特作品的社會學主題?!盵14]
雖然普魯斯特依然孜孜不倦地描繪著上流社會的圖景?!安粎捚錈┑孛枥L有閑階級的情感:病態(tài)的愛情、嫉妒、冒充的高雅等等”[15]但普魯斯特筆下纏繞冗長的句式透露出了想要用文字書寫來占有與銘刻關于上流社會一切的渴望,而這樣的渴望源于警覺貴族階層即將瓦解消逝。實質(zhì)上與莫迪亞諾殊途同歸,普魯斯特也意識到了貴族階層的衰亡意味著傳統(tǒng)的瓦解與集體記憶的丟失,但這種逝去的恐懼被普魯斯特以詩意的描寫包裹起來。而莫迪亞諾選擇將這一逝去當作一宗謎案來呈現(xiàn),即使集體記憶可以通過文字進行修復、重建,也依然會有留下的空白,帶給個人不可避免的焦慮與迷茫。
回憶的基礎不同,使得莫迪亞諾與普魯斯特所再現(xiàn)的回憶呈現(xiàn)差異。普魯斯特回憶的背后是一個穩(wěn)定的社會時空,他回憶的姿態(tài)是戶外寫生式的,他畫布后的景致不會游移,因此他可以長時間駐足耐心地描繪,可以如孩童般無功利地去追尋記憶。《追憶似水年華》的敘述者已經(jīng)存在于社會的中心,日復一日的安逸生活就是歷史與記憶,追尋記憶只需要還原日常生活的點滴。而莫迪亞諾面對的是描摹客體的缺失,有一種無從下手的錯亂,但又只能硬著頭皮依賴理性的手段下手,《暗店街》中的失憶者處于社會邊緣的位置,追溯記憶是為了緩解自身的身份焦慮。莫迪亞諾以理性追尋記憶的失敗反證了普魯斯特無意識記憶的有效性。兩者同為猶太裔的作家在再現(xiàn)回憶的時都意識到了個體與集體并存的關系,但以文字、文本等文本形式呈現(xiàn)的集體記憶及維護記憶記憶的貴族階層都無法為個體記憶代言,個人的感官體驗在重拾記憶的過程中不可缺席。
引用作品【W(wǎng)orks Cited】
[1][法]帕特里克·莫迪亞諾:《遺忘如冰山》,姜皓文譯,載《中國校園文學》2015年第1期,第9頁。
[2] 沈志明選編:《普魯斯特讀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頁。
[3]翁冰瑩、馮壽農(nóng):《尋根與遺忘——試論莫迪亞諾 〈暗店街〉的文學主題》,載《當代外國文學》2015年第2期,第128頁。
[4] 吳添岳:《莫迪亞諾與諾貝爾文學獎》,載《外國文學研究動態(tài)》2015年第1期,第88頁。
[5][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遜:《政治無意識》,王逢振、陳永國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6頁。
[6][德]瓦爾特·本雅明:《普魯斯特的形象》,張旭東譯,載《天涯》1998年第5期,第150頁。
[7][德]瓦爾特·本雅明:《普魯斯特的形象》,張旭東譯,載《天涯》1998年第5期,第152頁。
[8][法]馬塞爾·普魯斯特:《追尋逝去的時光》,周克希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203頁。
[9][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90頁。
[10][法]馬塞爾·普魯斯特:《追尋逝去的時光》,周克希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48頁。
[11][法]帕特里克·莫迪亞諾:《暗店街》,王文融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49頁。
[12][法]帕特里克·莫迪亞諾:《暗店街》,王文融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66頁。
[13][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17頁。
[14][德]瓦爾特·本雅明:《普魯斯特的形象》,張旭東譯,載《天涯》1998年第5期,第149頁。
[15] 沈志明選編:《普魯斯特讀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5頁。
Title: Memories from Proust to Modiano: A Case Study on A la Recherché du Temps Perdu and Rue des Boutiques Obscures
Author: Huang Chi is from The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Shanghai University, specializing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This article analyses A la Recherché du Temps Perdu and Rue des Boutiques Obscures, comparing both authors' differences in how to represent memory in terms of the base of memory, the approach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in an attempt to f gure out the concept of memory between generations.Proust's memory was built on a stable social system, however, Modiano had to confront with blank history when creating. They both have been aware of the coexistence between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under the frame of memory.Individual memory couldn’t be totally expressed by collective memory in the forms of texts such as words and f les and aristocratic stratum who bear the duty of keeping the collective memory. Personal sensual experience plays an indispensable role in recalling the memory.
Proust Modiano Individual memory Collective memory aristocratic stratum
黃馳,上海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