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一枚朗月

⊙ 文/厲運波（山東）

河西走廊的一枚朗月

⊙ 文/厲運波（山東）

朗月當(dāng)空

風(fēng)大靜如空。一片羽毛的輕，壓低了山川的闊

我仰起臉，祁連山的魂魄就被一匹馬馱著，向西北走了

大美無聲，俯身千里綢緞。朗月當(dāng)空——

被風(fēng)沙沉淀了的青草，連成一片清凈的草原。雪水融化

填平了一條峽谷。月光下的河西走廊，一片紫金花的盛開沒有界限

西域的王，把自己點亮在星空。一座歸來的城堡

卸下盔甲，和一座山的脊梁。風(fēng)在驪靬人的長袍上熄滅

眼下是冰清玉潔的春意，從戈壁漫延過河床。一隊古羅馬兵團

沿著神秘山谷，突出月光的包圍

那時，我正在絲綢古道上的一處驛站，燙熱了一壺青稞酒

把雙膝上的一卷經(jīng)書打開，照見浩瀚星空。一匹絲綢

和馬背，晾在月光里結(jié)了一層霜

十萬只牛羊，舔著一塊睡夢的石頭。那是曾被雪水淘洗過的石頭

有著祁連山的蒼涼和風(fēng)骨。天穹垂淚——

我不能懷抱這枚西域蒼涼的淚滴，就像不能抱著一座雪山

在人世間跪成慈祥的牛羊。一個人的靈魂

在月光下，隨時會像一只蒼鷹那樣活著離開身體

金昌一夜，催開了懷古的枝葉。古都麗影

一雙冷艷無骨的手，直抵心腹掏出一捧鎳的元素。

或者在海拔的頭頂

撒下一片耀眼的鹽，瞬間劃過夜空。雪在雪的心臟

種下一粒復(fù)古的青稞——

今夜不分河?xùn)|河西，我只在隴上一團月光的清涼里

側(cè)身閃過一道狹長走廊

今夜向西。圣容寺的瓦檐亮了，燈火涼了一地

這山谷間的凈地，適合安放生死和一副慈悲的心腸。朗月當(dāng)空——

酥油燈下，我抄寫完一卷月華如水的經(jīng)書

以及我的后半生——

加冕一座城

十座雪山守著一座城。一個人的行囊，在天地間浩浩蕩蕩

吹頌不止。一柄曬日的彎刀，懸掛于祁連山巔——

一尊保佑眾生的佛，一直端坐在你的懷中。我知道

我捂住胸口，就等于裝下了你盛情的山川和人民。

東大河兩岸是林木搭起的山巒，把一座城的面目抬高了、拉長了

成片的云杉、松柏、紅柳和沙棗，在風(fēng)沙里扎下原始的根

西域遼闊??！我徒步來到這里，是為了把一群牛羊趕出久居的內(nèi)心和風(fēng)口，放牧到海拔的牧場

陽光普照，拇指上的牧草和你一樣清凈。一朵流云

轉(zhuǎn)眼就在祁連河溝里構(gòu)思成一部蒼翠的詩篇。冥思過后

我記住了撲面而來的誦經(jīng)聲，以及翻山越嶺的那一聲牧羊響鞭

點石成金，成就鎳都之名。到達金昌，終于拂去身上的風(fēng)沙

換上金屬的質(zhì)地和光澤。如今，四面八方都散布青草的諺語

牛羊被風(fēng)吹拂，也吹亂了我的頭發(fā)。如今——

一座城和我一樣，在這個盛世歡顏的日子重新降生

行走城中，我也僅僅是萬叢花海中的一點紫紅

柳蔭成行，花團錦簇。我看見更多的藍天白云，從山坡上漫下來

席卷了戈壁荒漠，占領(lǐng)了高樓街道

世界那么從容，一座神奇之城就坐落在河西走廊腹地

絲綢古道上的駝鈴，就系在城中局部的午后

我在一棵國槐樹下停下來，等著一只酒盞里浮出夢中天鵝的喙

直到落日攀上鐘鼓樓，直到你端上一盤地道的手抓羊肉

一座城的凝香，就瞬間散開。一枚朗月升天之時

就是我身心順勢落地一刻。或許這就是我余生的夙愿

冥思一夜，趕在明早天色啟明

隨一匹絲綢和十座雪山的金色晨光，一起嫁給金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