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自然法學派對正義的意義

丁舟+王保順+王偉

摘要：法的價值是西方自然法學派一貫的主張和持久的追求，并首先在西方的法治文化中開花結果。從法律文化的價值取向來看，“正義”是西方法律文化的首要價值取向。無論是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還是當今美國的羅爾斯都對正義這一最高層次的倫理規(guī)范充滿了向往和期許。正義作為法律最高層次的價值被人們所普遍接受和認同，不同時期不同人們心中的中心正義觀卻有所區(qū)別。有必要從古代、中世紀、近代和現(xiàn)代自然法學派對正義的內涵、價值以及理解，探討自然法學派在歷史發(fā)展的不同階段對正義的不同探求。

在西方法律思想史的歷史長河中，自然法學猶如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輝。早在古希臘荷馬時代就出現(xiàn)了自然法觀念，從此源遠流長，表現(xiàn)出了極強的生命力，對西方法律發(fā)展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特別是在社會變革或革命時期，自然法精神更是成為變革或革命的旗幟與口號?！八皇侨魏握挝枧_中無足輕重的搭配，也不是任何政府或統(tǒng)治者的財產，而是活生生的，有反抗精神的人；所有的政治舞臺都是為了它而搭起，也是為了它而建立”。自然法之所以能夠在西方法律思想史上生生不息，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筆者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其并不單純就法律而談法律，它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西方自然法學派一致認為自然法即為正義的化身，堅持正義的絕對性，相信真正體現(xiàn)正義的事在人類制訂的法律之外的，存在于人們內心的自然法。西方自然法思想大致經過了四個階段———古代自然法學、中世紀經院主義自然法學、古典自然法學、現(xiàn)代自然法學。各個時期的自然法學派對正義的探求各有千秋。

一、古代自然法學派對“正義”的探求古代自然主義的自然法，又稱為樸素自然法。自然法觀念孕育于早期的古希臘自然哲學之中。雅典自然法首先表現(xiàn)為城邦主義，確信“人天然是城邦的動物”，將城邦法律奉為神圣，這是古希臘普遍承認的自然主義的城邦觀念。當時幾乎所有的思想家都主張要與“自然相一致的生活”，都承認法是自然的東西，人們必須服從它。在古代自然法學時期，西方的古代人尤其是希臘人，大多以樸素的直觀的觀點和方法考察法律現(xiàn)象。在這一時期，古希臘和古羅馬人都沒有給正義下一個準確的定義，只是強調自然法就是自然存在的一種正義。亞里士多德認為“政治學上的善就是正義，正義以公共利益為依歸”。在這一時期，亞里士多德對正義的闡釋是最為完整的。他將正義分為普遍的正義與個別的正義，其中個別正義又分為分配的正義與交換的正義。所謂分配的正義，就是求得比例的相稱，根據(jù)每個人的價值與功績來分配財富、官職、榮譽等，它是以承認人天生的智力與體力的不平等性為前提的。所謂的交換的正義所反映的是人們之間的絕對平等，它以人的等價性為依據(jù)，對任何人都一樣看待，這類正義既適合于雙方權利、義務的自愿的平等交換關系，也適用于法官對民事、刑事案件的審理。他對正義的分類對后世的羅爾斯、菲尼斯關于正義的分類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中世紀經院主義自然法學派對法的正義的探求中世紀經院主義自然法又被稱為神學經院主義自然法。經院哲學是使古典哲學與基督教信仰協(xié)調一致的理論學說?；浇虝蛧?，神權與王權實行二元統(tǒng)治是西歐中世紀最基本的特征。在中世紀時期，自然法學家將自然法的正義與神學掛鉤，這個時代的法律披上了一層“神學”的面紗，上帝成為“永恒正義”的化身，所有的世俗法律都不得與最高的正義—上帝相沖突。基督教圣徒奧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寫道：“如果正義不復存在，政府將是一大幫強盜?！薄皼]有真正正義的地方，法律是不可能存在的?！薄皼]有正義，人們之間的聯(lián)系就不可能通過法律的紐帶繼續(xù)?！比欢?，此時的正義卻蒙上了一層宗教的面紗，這里的正義是由“上帝”掌握的，是來自“天堂”的正義強加在世俗世界里的，而不是世俗社會所普遍認可的，是神權教會維護其統(tǒng)治地位的工具，實質是為神權壓制王權提供法律依據(jù)。

三、古典自然法學對“正義”的探索古典自然法學是自然法學發(fā)展的頂峰時期，是指十七到十九世紀初西方自由資本主義階段產生的一種世俗的自然法學，它是在批評中世紀神學自然法的基礎上產生的，是資產階級反對封建主義的產物。這一時期，新興的資產階級需要自由的發(fā)展資本主義，強烈要求擺脫封建社會的人身依附關系及宗教神權對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的束縛。同時，這一時期由于自由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需要，歐洲中世紀抬高神、貶低人的做法受到高舉“天賦人權”的古典自然法學派的猛烈攻擊。在這一時期，自由與平等成為最響亮的口號。其中，尤其是自由被古典自然法學家視為自由資本主義時期的“正義”，“自由即是正義”。古典自然法學家們大力鼓吹人的理性與自由，并針對自由與法律以及如何保障自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洛克對自由與法律關系的論述相當精彩“人的自然自由，就是不受人間任何上級權力的約束，不處在他人的意志成立法權之下，只以自然法作為他的準繩。處在社會中的人的自由，就是除經人們同意在國家內所建立的立法權以外，不受任何意志的統(tǒng)轄成任何法律的約束”。所以洛克所說的“自由”實際就是“在法律的許可范圍內享有依照他自己的意志來處置他的行為和財產的自由”。洛克還進一步指出法律是自由的保障而非限制自由，正確地分析了自由與法律的辯證統(tǒng)一的關系。孟德斯鳩在洛克的理論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如何從國家政治制度上保護個人自由的問題，他認為自由只有在權力不被濫用的寬和的國家里才存在，但是“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為了保障政治自由，防止國家權力腐敗，孟德斯鳩在自由理論的體系上，又提出了三權分立的思想。其三權分立的構想在很多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體制中得到實踐，這種體制對保障公民權利，推動自由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四、現(xiàn)代自然法學對“正義”的探索現(xiàn)代自然法學又稱為新自然法。新自然法學思想理論主要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形成的，尤其產生的特殊背景。二戰(zhàn)期間，法西斯對基本人權和自由以及公認的國際關系準則的粗暴踐踏和破壞是對十九世紀以來在西方社會占主導地位的功利主義法學和實證分析主義法學關于“惡法亦法”觀點的嚴重挑戰(zhàn)，尤其是對分析實證主義法學將道德問題和法律問題割裂開來，主張法學的理論研究的是“實際是這樣的法”，而不是研究“應該是這樣的法”的觀點的嚴重挑戰(zhàn)。如果說自然法在近代資本主義時期將正義的天平傾向了自由，那么在當今的社會環(huán)境下，現(xiàn)代自然法學家們已經開始主張將正義的理論傾向公平的一端，羅爾斯關于“公平的正義”的論述，德沃金以“平等”為核心的自由主義理論就是這一趨向的典型。羅爾斯指出，“正如真理是思想的美德一樣，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美德”。因此，他所探討的正義主要是關于社會制度的正義，重點強調“作為公平的正義”。通過羅爾斯關于社會制度的正義原則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均等自由原則還是差別原則都是從實現(xiàn)公平與平等的角度出發(fā)的，處處都折射出平等的耀眼光環(huán)。德沃金更是旗幟鮮明地將“平等”作為其理論的基礎，提出以“平等”為核心的自由主義理論。他以“平等”作為理論的出發(fā)點，他這種自由主義定義為“自由主義是一種使得正義的內容獨立于任何有關人類美德和優(yōu)點的觀點和理論”，也就是說，公正地對待每一個公民，就必須不僅不以地位、財產來劃分等級，也不能以社會公認的美德標準來區(qū)分高下。德沃金認為較之“自由”而言，“平等”是更根本的價值追求。德沃金所捍衛(wèi)的自由主義旗幟上，“自由”已經褪去了它在十九世紀曾經閃耀過的炫目光輝，由“平等”取而代之，占據(jù)了更為重要的地位。德沃金認為單純地強調“自由”，為自由而自由是沒有意義的，我們應當把個人享有的自由視為實現(xiàn)平等所必需的條件，捍衛(wèi)平等的必要手段，平等是我們要達到的最終目的。因而“平等是自由主義的原動力，捍衛(wèi)自由主義是捍衛(wèi)平等”。自然法以其浪漫而又深邃和開闊的情懷，吸引著人們遵循它從而去追尋永恒的正義。因此可以說，正義是永恒的，但正義的內容卻是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不斷發(fā)展的，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自然法學派對正義的探尋也將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