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32轉(zhuǎn)

吳淡如

我小時候?qū)W過芭蕾，但因為資質(zhì)駑鈍，被老師視為不可造之材，又不肯勤加練習(xí)，所以只學(xué)了兩年，就被視為“沒必要再浪費學(xué)費了”。

不過，雖然當(dāng)不成芭蕾舞者，但我自小對和芭蕾舞有關(guān)的漫畫都很有感情。沒有一本芭蕾漫畫不提到《天鵝湖》，每次女主角們的決戰(zhàn)，都是《天鵝湖》中的經(jīng)典絕活：黑天鵝訂婚那一幕，飾演黑天鵝的舞者以獨舞方式，用單腳的足尖旋轉(zhuǎn)32轉(zhuǎn)。

32轉(zhuǎn)，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一種芭蕾特技表演，不成功就成仁。成功了，可以獲得如雷掌聲；失敗了，一定會被嘲笑得體無完膚。

青少年時看芭蕾漫畫，我曾想過，一個舞者，若以挑戰(zhàn)黑天鵝32轉(zhuǎn)為她的人生里程碑，那么，她一定會吃足苦頭。事實上，就算她已經(jīng)把黑天鵝32轉(zhuǎn)表演得萬無一失，這樣的表演還是會受到體力和年齡上的限制，這種讓她投身于中，為她贏得掌聲的特技必然會在某一天悄然消失。那么，把人生的力氣花在錘煉這種高超技藝上的意義何在呢？

有一年，到俄國旅行，在圣彼得堡看《天鵝湖》表演，我忽然悟出一個道理來。那位表演黑天鵝的舞者，表演得出神入化，在32轉(zhuǎn)之后，贏得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訴我：“因為我的努力與才華，我值得得到這些掌聲，而不是因為這些掌聲，所以我得到了肯定?！?/p>

任何一個運動員、演員和作者，以及所有在人生路上為了練就一項技藝而流血流汗的人，他們必須陶醉在自己表演或創(chuàng)作的過程里，為自己感到驕傲與值得。雖然也許那光亮榮耀的一刻與如雷的掌聲，終將遠(yuǎn)去，但是，那樣的成就感依然深入肌理，不會隨著掌聲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