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钡慕?jīng)營之道

文/周勇

“張?！钡慕?jīng)營之道

文/周勇

慧眼識商機

1871年的一個夏夜，張弼士在印尼雅加達出席法國領事舉辦的酒會，當法國領事端著葡萄酒走近張弼士時，那位法國人講述了自己的故事：第2次鴉片戰(zhàn)爭期間他曾隨英法聯(lián)軍來到煙臺，發(fā)現(xiàn)那里漫山遍野長滿野葡萄，宿營期間士兵們采摘后私自釀成酒，口味竟然不錯?？嘤谡鲬?zhàn)的法國兵甚至有過夢想，戰(zhàn)后留在這里開辦公司，專做葡萄酒生意。

此等閑話張弼士聽后卻多了一樁心事。此后，張弼士公務之余考察了煙臺的葡萄園種植和土壤水文狀況。1892年他斥資300萬兩白銀，購下煙臺東部和西南部兩座荒山，雇傭2000勞工開辟了1200畝葡萄園，又在市區(qū)近海處購地61畝，建起一座兩層生產(chǎn)工作樓。至此，中國第一座帶有現(xiàn)代工業(yè)色彩的葡萄釀酒公司初現(xiàn)格局。

張弼士在國內外摸爬滾打多年，練就一雙慧眼。他知道，要想成就一番大業(yè)，不借助朝廷之力只能是紙上煙云。于是，在有幸得到慈禧太后召見時，張弼士趁機獻上30萬兩白銀，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不小震動。張弼士此后做事一帆風順，不僅得到了封賞，而且在宮內得了人緣。光緒皇帝的老師翁同龢當時名滿天下，人品學問高人一籌，書法又精到。張弼士動了請他題寫廠名的念頭，以翁同龢的洞明練達，當然知道張弼士非等閑之輩，樂得送個人情，當下大筆一揮，樸茂凝重、氣韻天成的“張裕釀酒公司”招牌寫就。

翁同龢的書法潤格一向讓人望而卻步，這次特意破了格，每字僅收白銀50兩，意思意思罷了。6個大字鐫刻貼金鑲嵌在公司大門上方，透著不同凡俗的富貴大方氣象，既抬高了張裕的身份，也使過往行人多了一份談資。

張裕公司的百年大酒窖素有亞洲奇觀之美稱。沿螺旋式的石級下行數(shù)米，便來到了地下大酒窖。該酒窖始建于1894年，沉入地下7米，低于海拔1米，整體方位北距海邊不到100米，占地2666平方米。酒窖雖傍海所建，又低于海平面，但不滲漏，四季常溫14攝氏度左右。酒窖用中國傳統(tǒng)燒制的大青石砌成，縱橫交錯，共有8個幽深的拱洞。拱洞交錯連環(huán)，有如迷宮，無人指點難以找到出口。據(jù)說夜深人靜時，置身某一條甬道的盡頭，往往會聽到時隱時現(xiàn)的回聲，有人聽到當年施工時的嘈雜聲響，有人分辨出當年首任總經(jīng)理張成卿（張弼士的侄子）時斷時續(xù)的廣東口音……

大酒窖前后建了3次，歷時11年才完成。當年破土動工，因土層為沙質，開工不久即因滲水而坍塌。后來張成卿以洋法再建，全部采用鋼鐵構件以期長久，豈知地下潮濕使構件銹蝕嚴重，連降幾天暴雨后就有洪水涌入，終于不保。面對接連失敗，張成卿集思廣益，商定頂部運用石頭發(fā)碹結構，墻壁用石塊加水泥砌成，墻體內再以亂石填充，使窖體異常堅固，并科學設計了排水系統(tǒng)，保證了酒窖不再滲漏。

酒初釀成，口味生澀，也不協(xié)調，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貯藏陳釀，使其自然老熟，才能芬芳濃郁，口味醇厚。這就必須說說橡木桶。在大酒窖兩旁，安放著一排排橡木桶，橡木桶有大有小，共有148種型號，其中有3只大桶，是用法國林茂山所產(chǎn)橡木制成，橡樹樹齡都在百年以上，鋸開的桶材且都置放3載，經(jīng)日曬雨淋，直到寄生出野生山蘑菇，并呈黑色，才被優(yōu)選制桶。用橡木制成的桶，酒液不外滲，透氣性又強，有利于酒液“呼吸”，還能散發(fā)出特殊的香氣，每只桶貯酒1.5萬公升。張裕最早的酒桶是從奧地利運來的，運來時是一堆加工好的木板，在地窖中一塊塊拼起來，加上銅器才算完成。這些木桶雖已百年，但保存完好，如今作為文物供人觀賞。

張弼士是客家人，出生貧寒，祖籍為廣東大埔縣（舊屬潮州府，現(xiàn)屬梅州市）。在他還在懵懂年紀時，父親擔心家窮，兒子以后娶不起媳婦，就給他領養(yǎng)了一個“等郎妹”（童養(yǎng)媳）。張弼士稍大的時候，在汕頭應征做了勞工，當時人們稱這些勞工為“賣豬崽”。做工期間，張弼士聽說家鄉(xiāng)人有在南洋致富的，就決意下南洋，那時他才18歲。

下南洋之前，在父母的操辦下，張弼士與“等郎妹”陳氏結婚?；楹髲堝鍪考吹谴h去，陳氏又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等郎妹”。陳氏聰慧賢淑，勤勞質樸，張弼士走后，她孝敬公婆，操持家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翹首盼望張弼士在大年除夕來家住上幾日。每到張弼士回來，陳氏總要親手做上兩樣食品給他吃。張弼士見時，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酸芋頭、酒糟粕。張弼士明白陳氏的良苦用心，昔日苦中苦他不敢忘記，總是將這兩樣食品和著淚水吃下。

然而，就在張弼士于南洋發(fā)奮努力、大功告成之際，陳氏卻因操勞過度染病不起，過早地離開了人世。但張氏后人在謹記張弼士的成功時，總是緬懷陳氏的默默奉獻，他們認為這里有陳氏的一半功勞。

別具一格“三星白蘭地”

1914年張裕雙麒麟牌葡萄酒和白蘭地正式發(fā)售，盡管這批酒在地下酒窖中陳釀了整整18年，口味絕佳，可喝慣老白干的百姓并不怎么買賬。為此，張裕人專門制作了一輛大型彩車，車里裝滿小瓶樣酒沿街贈送，還隨贈一個帶張裕字樣的小酒杯。這在當年別出一格，很快引起了人們的興趣。

那時張裕公司北邊的海上停了不少外國軍艦，張裕人自然不會放過這些“識貨”的顧客，于是就搖著舢板送過酒去，士兵們很歡迎，酒的銷量一下子就上去了。當年有個士兵貪喝白蘭地，迷迷糊糊地掉進海里，同伴們連忙救人，一時間亂作一團。誰想這個士兵一會兒就扶著舢板爬了上來，還直沖大家做鬼臉。水兵們虛驚一場，就送給張裕白蘭地一個綽號：“難醉易醒酒?！?/p>

張裕當年主打上海市場，它的廣告1914年就出現(xiàn)在《申報》上，并在上海英大馬路設分銷處，門面十分講究，工作人員穿著也十分體面，至今老上海人還津津樂道。1918年的一期《小說月報》上刊有一幅張裕的廣告，彩色精印一位持杯微笑的標致女郎?？显诩兾膶W刊物上花大價錢作廣告，是看上了文藝圈這個消費層。這樣的雅俗兼顧，如果沒有點文化頭腦是難以做出來的。

上世紀30年代，上海一家報紙公開征集對聯(lián)，出“五月黃梅天”為下聯(lián)，上聯(lián)得中者獎500大洋。重賞之下的筆戰(zhàn)好不熱鬧，但人們沒有料到，當選者竟是一種酒名——“三星白蘭地”。意思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對仗之工整卻令人叫絕。有人懷疑此事為張裕居中“炒作”，因為查無實據(jù)，終成懸案。

經(jīng)營有道千古頌

1912年8月孫中山先生由上海水路北行，應袁世凱邀請赴京議事，途經(jīng)煙臺作短暫停留。21日他參觀了張裕公司，并為張裕題寫了“品重醴泉”4字。孫中山一生忙于政務，所題匾額并不多，流傳到今天的，要數(shù)“天下為公”與“品重醴泉”最有名氣了?！捌贰弊旨戎妇破犯厝似?，好人品釀造好酒品，這樣的深意用4個字就概括出來了，可見孫中山的學養(yǎng)與才情。在張裕的諸多名人題字中，能與“品重醴泉”相媲美的，當數(shù)張學良的“圭頓貽謀”。

孫中山先生贊揚他的廣東老鄉(xiāng)：“張（弼士）君以一人之力而能成此偉業(yè)，可謂中國制造業(yè)之進步。”張學良將軍則用4個字詮釋孫中山的一番話，真可謂切中肯綮?！肮珙D貽謀”以春秋戰(zhàn)國時期善于經(jīng)營的大賈巨富白圭、猗頓作比，稱贊張裕公司經(jīng)營有方。

白圭被視為古代商界鼻祖，他說：“吾治生產(chǎn)，猶如伊尹、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與權變，勇不足以決斷，仁不能以取予，強不能有所守，雖欲學吾術，終不告之矣?！边@是古代企業(yè)家的風采，豪氣沖天，卻能玄機暗藏，老謀深算。其實，白圭的最高明之處就是“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的貿(mào)易致富理論，認為經(jīng)商必須掌握時機，運用智謀，與人不同。

1915年2月，“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召開，張裕4個產(chǎn)品同獲金獎?；匚哆@段輝煌，如果把孫中山與張學良的兩個題詞聯(lián)系起來看，就不難找到答案。

翻開張裕的題詞簿，往昔那些政要的題詞比比皆是，黎元洪題“醞釀太和”，袁世凱題“瀛洲玉醴”，宋子文題“芳冽馳譽”等，都不失文雅。也有些武將不吝惜他們的筆墨附庸風雅題詞贊譽，他們大都有高參，所以題詞也都諧和有致，少有粗魯。卻也有例外，張宗昌就是一位。張宗昌在任直魯聯(lián)軍總司令時到過張裕，酒席之后開始題詞，墨水不多的他讓秘書代筆，秘書文思較慢，張宗昌便不耐煩，他說：“咱們張家代出魯人，張飛一生直鼓直棰，我張某也不興文謅謅那一套，用不著咬文嚼字，就給我寫個醉臥沙場吧?！庇蛇@樣的武將寫上一幅“醉臥沙場”，也真貼切到家了，只是將這樣的題詞與孫中山、張學良那樣的題詞放到一處，難免給人增加笑柄。

而今的張裕集團由一個單一的葡萄酒生產(chǎn)經(jīng)營企業(yè)發(fā)展成為了以葡萄酒釀造為主，集保健酒與中成藥研制開發(fā)、糧食白酒與酒精加工、進出口貿(mào)易、包裝裝潢、機械加工、交通運輸、玻璃制瓶、礦泉水生產(chǎn)等于一體的大型綜合性企業(yè)集團，擁有1個控股上市公司、1個控股子公司、4個全資子公司和1個分公司。擁有職工4000余人，總資產(chǎn)21億元，凈資產(chǎn)14.8億元。

張裕集團作為獨家發(fā)起人，將集團下屬的白蘭地、葡萄酒、香檳酒、保健酒四個酒業(yè)公司及5個輔助配套公司的資產(chǎn)重組，折14000萬股國家股，同時發(fā)行 8800 萬股境內上市外資股（B股），募集成立了“煙臺張裕葡萄釀酒股份有限公司”，并在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成為中國葡萄酒行業(yè)第一家股票上市公司。2000年10月股份公司又成功發(fā)行3200萬A股，并于26日在深交所上市。

張裕產(chǎn)品暢銷國內外。銷售網(wǎng)絡覆蓋全國，在各省市設有24個分公司，170多個經(jīng)銷處，9個職能管理部門，建立起了以信息技術、計算機網(wǎng)絡為平臺的現(xiàn)代化的管理系統(tǒng)。公司于1993年獲得外貿(mào)出口權，出口的主要品種有保健酒、葡萄酒、保健藥品等。主要銷往港澳臺、東南亞、荷蘭、美國、比利時、日本、韓國、巴拿馬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1915年，張裕的可雅白蘭地、紅玫瑰葡萄酒、瓊瑤漿、雷司令白葡萄酒一舉榮獲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四枚金質獎章和最優(yōu)等獎狀以來，尤其是建國以后歷屆全國乃至世界名酒評比中，張裕產(chǎn)品一直榜上有名，先后獲得16枚國際金銀獎和20項國家金銀獎。

鑒于張裕公司對國際葡萄酒事業(yè)的杰出貢獻，1987年，國際葡萄·葡萄酒局正式命名煙臺市為“國際葡萄·葡萄酒城”，煙臺市被接納為國際葡萄葡萄酒局的觀察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