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
對每一位離鄉(xiāng)背井的人來說,方言是一枚故鄉(xiāng)的印章,在你身上刻下地域的轄區(qū)。在陌生的城市,每次偶然間聽到熟悉的方言,那裊裊鄉(xiāng)音響起的時候,那種親切不言而喻。
我是個地地道道的云南人,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十幾年。最初出來的那些年,遇到在外打工的云南人也不多,與四川、貴州人相比較,實是甚少。所以,第一次遇到賣菜的楊嫂,聽到她與老公的對話,我興奮地用云南方言問:“你們是貴州的啊?”楊嫂熱情地回答;“是啊,是啊!你哪里的?”
“我云南的。”
楊嫂親切地說:“哦,很少遇到云南人,出門在外,云貴川都是老鄉(xiāng),再怎么說我們也算半個老鄉(xiāng)?!?/p>
就這樣,在上海這個陌生的城市,樂滋滋地攀到了半個老鄉(xiāng)。
一次與同事出差,我們同居一室。夜里,一陣夢囈鄉(xiāng)語,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就這樣迷糊過了下半夜。天亮的時候,我對她說:“你昨晚說了一夜夢話。”她一驚,緊張地問:“??!我又說夢話了,都說了啥?”
我笑了,故意逗她,“你說了一大堆秘密,可惜,我一句都沒聽懂。以后,說夢話,記得不要講潮汕話?!甭犕晡业脑?,她笑了。
方言又何止僅僅是幾句話?那幾句方言,是融入她血脈、打在她身上雋永的烙印。那不是夢里一段輕輕的呢喃,那分明是白月光下繾綣的鄉(xiāng)愁?。?/p>
一天,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我用普通話喂了幾句,電話那頭,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過來。原來,是失聯(lián)多年的故友。聽到耳熟的腔調(diào),我用方言和她熱聊起來。她說:“燕子,你出去十幾年了,一點鄉(xiāng)音都沒變,真好,和你這樣聊天,好親切。你還記得嗎?我們班的那個小不點,去深圳沒幾年時間,現(xiàn)在,和我們聊天,一口普通話,聽得生分而別扭?!?/p>
聽到朋友的話,我心里突生一種無言的悲傷,有些人??!她把故鄉(xiāng)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