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磊 一次別離

文|葛佳男 采訪|葛佳男 孫穆田 姚璐 編輯|趙涵漠 攝影|郭一

黃磊 一次別離

文|葛佳男 采訪|葛佳男 孫穆田 姚璐 編輯|趙涵漠 攝影|郭一

生活豐沛滿足，但人到中年，別離之事依舊無可避免，撲面而來。

Who is it 黃磊， 演員。

10號街區(qū)

電話是在早晨響起來的。黃磊先生接起來，妻子孫莉在那頭低聲說，他們一位身患癌癥的鄰居王姐“可能不行了”，她很難過，做噩夢，然后哭醒。那是2014年歲末，黃磊正在烏鎮(zhèn)準(zhǔn)備參加好友陳向宏女兒的婚禮，江南古鎮(zhèn)很清淡，多年摯友相聚，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在這樣的情境里，千里之外的生死突然被推到他面前。

40歲以后，鄰居漸漸成為黃磊生活中一群無可取代的朋友。2008年起，他搬到京郊一片別墅群。社區(qū)位于兩條不凍河之間的谷地，自成系統(tǒng)，像是巨大城市旁邊一處小小的桃花源。黃磊住在第10號街區(qū)，對面的小獨棟是做環(huán)保行業(yè)的楓哥，隔壁住著開公司的孫哥，小提琴家呂思清也離他們不遠。這片街區(qū)將幾個年齡相仿、事業(yè)有成的男人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黃磊、孫哥和楓哥在呂思清一瓶又一瓶好酒的“訓(xùn)練”下成了品酒行家，楓哥在黃磊一次又一次的游說后也把女兒送進了國際學(xué)校，并且同意讓孩子請假與幾個家庭一起去臺灣旅行。幾家人常常是夜不閉戶，湊在一起打賭注5塊錢的德州撲克，席間開的每瓶酒，價值都夠一桌子人玩上好幾個禮拜?！拔覀兙拖裼H戚，”黃磊說，“遠親不如近鄰，真的比親戚要親?！?/p>

在10號街區(qū)這群鄰居當(dāng)中，黃磊有兩個外號。

一個叫“黃小廚”，他特別會做飯，也愛做，通常大家不知道吃什么好的時候，黃磊就要說他的口頭禪了：“到我們家吧！”然后進廚房，快樂地忙活半天。有一回黃小廚又臨時起意喊大家到家里吃飯，幾家人飯飽酒足正在回味，黃磊忽然問，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今天吃飯，桌上全是豬肉?！斑?，真是，”楓哥對這頓飯印象深刻，“他說叫你們到我們家吃飯的時候呀，我沒想，到家一看只有豬肉。他就把豬肉各種做法，大家都沒反應(yīng)過來?！?/p>

還有一個外號“黃全來”，意思是他好張羅，能操心，點子多，什么都能來。大家聚會，好幾個10歲左右的小孩湊到一塊兒，其他人都有點不知道該拿這群小朋友怎么辦，每回都是黃磊，隨口編一個游戲，制定規(guī)則，像模像樣帶著他們開始玩。10號街區(qū)的孩子都非常喜歡他，管他叫“小爸爸”，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他講道理，孩子們就聽得進去。逢年過節(jié)或是誰家過生日，黃磊總是那個創(chuàng)意策劃的角色。去年情人節(jié)，他拉了個微信群，秘密組織幾位男士給太太們準(zhǔn)備驚喜。水果拼盤擺好，甜點烤好，蠟燭、燈光和鮮花就位，他突然說別別，別著急，還有花瓣呢。等各家太太一開門，大片大片的花瓣撒落，“好多太太暈了，照片啪啪啪拍”。

黃磊享受這種安逸的生活?！拔掖_實沒有，真的我沒那么高的志向，我挺安逸的，我覺得我現(xiàn)在過得夠好，我有倆孩子，我還有點錢，我有一媳婦，我身體還算健康，能吃能喝的多好，我還辦著戲劇節(jié)，我在小范圍內(nèi)受著追捧，挺好?！?/p>

幾家人最大的共同愛好是吃。每年夏末秋初，北京一年當(dāng)中最好的季節(jié)，10號街區(qū)800多米長的筆直街道就會出現(xiàn)一溜長桌，每家每戶貢獻自己的拿手菜，請各種朋友來吃街宴。朋友喊來了朋友，又喊來朋友的朋友，慢慢慢慢，三四百人就這么聚了起來。街邊一棟棟意大利式、西班牙式、法蘭西式的小別墅院門大開，熱騰騰的食物源源不斷從里面送出來。

呂思清是聚攏資源的一把好手，找來最好的紅酒，最好的食物，請好朋友大董（沒錯，就是大董烤鴨的大董）來幫忙加菜。黃磊喜歡組織張羅，大家吃著喝著，他就站一邊，樂樂呵呵給朋友們烤肉。

還有王姐，管著他們號稱“10街老友基金會”的小金庫，各家定期往里面存錢，由王姐統(tǒng)一走賬，作為每次吃喝活動的基金。有一年大家約好一起去歐洲旅行，王姐臨行前退出，她在那時被查出患有癌癥。

“這些東西跟你有什么錢、有沒有什么都沒關(guān)系，因為你遭遇了人生這些東西，其實這些無常是一樣的，特別的公平，它對人都一樣。” 黃磊說，“什么叫無常？你永遠不知道，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什么叫無奈呢？發(fā)生什么你也沒轍。所以人生是由無常與無奈這樣的主旋律構(gòu)成的?！鄙钬S沛滿足，但人到中年，別離之事依舊無可避免，撲面而來。

當(dāng)2008年她接演趙寶剛導(dǎo)演的都市輕喜劇《婚姻保衛(wèi)戰(zhàn)》，知道搭檔是黃磊時，腦子里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他真愿意犧牲自己。

身體發(fā)福，藏到了心里

2011年，黃磊的摯友、臺灣著名音樂人陳志遠因為癌癥去世，黃磊第一次遇到攪動內(nèi)心巨大波瀾的死別。他從26歲發(fā)行第一張專輯《邊走邊唱》起就跟陳志遠合作，陳志遠長他近兩輪，亦師亦友，高山流水，見證了他音樂上的所有成長。最后的幾天，黃磊只身飛到初春微涼的臺北，陪伴他最后一程。病床上的陳志遠虛弱到無力睜眼，輕輕對他笑了一下，說，“我有好多生?！秉S磊感到巨大的沖擊。他在當(dāng)天的微博上寫，“如今我不知所措，只有哭不來的淚與痛?！彼麤Q定不再唱歌，任何公共場合都不唱，“他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音樂知音，人都沒了，我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然后是王姐。生活里最親密的朋友突然之間就離開了。所謂“許多生的緣分”大約是生者的自我安慰，黃磊更強烈的感受是無情，“時間就是無情，那過去就過去了。”

他2015年投資了一部新的電視劇，故事是他自己找的，小說的名字叫做《小別離》。最初就是這個題目打動了他?！拔揖鸵驗檫@仨字，人生就是一場為了告別的聚會，真的是，就是別離?！?/p>

“我們一生會有兩次別離……這兩次別離是什么呢，一次別離你是和這個世界告別，我們要走到生命盡頭，跟世界告別。但那之前我們會有很多瑣碎的告別，但是在這些瑣碎的告別中有一次是只比我們那一次，比別的都要大的，就是人到中年那次告別，這次叫小別離?！备度宋铩酚浾哒f起這些的時候，黃磊剛結(jié)束《小別離》一天拍攝，他躺在車?yán)镆粭l改裝過的長椅上，把棉被拉起來裹住了自己。車窗外下著北京罕見的大雨，嘩啦啦，嘩啦啦，讓黃磊一向明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實。

他首先感到的是青春在跟自己別離。人步入中年開始衰落，原來覺得青春還有一點尾巴在身邊，現(xiàn)在“連尾巴都不見了”。10年前拍《喜福會》，AB兩組同時開工連續(xù)拍了48小時，他只需要在坐車的間隙打個盹?！拔夷贻p的時候那簡直無敵，真的，我可以永遠不睡覺，永遠都跑，永遠說話，永遠喝酒，永遠在做事?！钡浆F(xiàn)在，不行了。

年輕的時候，黃磊演盡了風(fēng)流角色。《人間四月天》里的徐志摩、《似水年華》里的小鎮(zhèn)文青和《橘子紅了》里溫文爾雅的容耀輝令他成為一代文藝青年的偶像。戲外，他是北京電影學(xué)院的年輕教師，很瘦，留一頭長發(fā)，在小本子上寫現(xiàn)代抒情詩。

海清是黃磊97班的學(xué)生，她向《人物》回憶，經(jīng)常是課上著上著，門莫名其妙被一下推開，就聽見外面“天哪帥死了”，“親愛的看到了”，聲音接著又飄走了。班里的同學(xué)想吃頓好的，就忽悠師父給兩張簽名照，他們再拿去給其他系的女孩子，讓她們用請客吃飯作為交換。

袁立是小黃磊兩屆的師妹，在她學(xué)生時代遙遠的印象里，黃磊留下的是一個清高的、有些難以接近的影子?！拔矣X得他比較舊時文人的感覺，就是那個民國時候的文人……我感覺他，這一類人他非常的喜歡，當(dāng)然他也特別想，自己就是那一堆里面的一個人，可惜他生活在現(xiàn)代?！彼援?dāng)2008年她接演趙寶剛導(dǎo)演的都市輕喜劇《婚姻保衛(wèi)戰(zhàn)》，知道搭檔是黃磊時，腦子里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他真愿意犧牲自己。

兩人在《婚姻保衛(wèi)戰(zhàn)》中扮演一對夫妻，袁立飾演的女老板是個女強人，黃磊飾演的丈夫則又嘮叨又八卦，每天圍著老婆孩子灶臺轉(zhuǎn)?！耙驗槲矣X得他，好像一直都蠻清高的，然后怎么可以演這種角色嘛，這種婆婆媽媽的小丈夫的角色……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說服自己?！彼踔敛缓靡馑既査?/p>

左：1997年，黃磊發(fā)行專輯《邊走邊唱》封面

右：2015年，黃磊投資并主演的電視劇《小別離》的劇照

小宋佳曾跟袁立有同樣的疑問。她比黃磊小9歲，黃磊留著長頭發(fā)，系著白圍巾唱《邊走邊唱》的年月她正上初中，為黃磊身上的內(nèi)斂、安靜氣質(zhì)深深著迷。黃磊的每一張專輯她都買，每一首歌都會唱?！澳菚r候他特別書卷氣，穿一個深藍色的大衣，然后一個高領(lǐng)毛衣，側(cè)面一個中分小長發(fā)，帥得簡直不行不行的……這就是他自身的一種氣質(zhì)，他小時候長得多好看啊，你看他《夜半歌聲》什么的，好多戲特別好看?！彼渭严颉度宋铩坊貞洠瑢⒔?0年之后，《嘿，老頭》劇組邀請宋佳跟黃磊搭檔，她覺得緣分奇妙。在片場第一次見面，宋佳對黃磊說，每一個80后的文藝女青年心中，都曾經(jīng)住著一個黃磊。

但她在劇組看到的人已經(jīng)不是這樣了。他比當(dāng)年胖了許多，穿著大T恤人字拖，為演北京胡同串子燙了一頭小卷發(fā)。這時黃磊已經(jīng)接連演了四個家庭煮夫、男閨蜜類型的角色，宋佳說在組里看到的黃磊甚至有點嘮叨，由于兼做制片人而格外操心瑣碎，從伙食、天氣到道具，這也管那也管。“所以對我來說我心里是有落差的，我是有失落的，說他怎么和我當(dāng)年看的不一樣啊?！彼渭牙险{(diào)侃他，拿出二十來歲的照片說你注意點，不能這樣，不能自暴自棄。黃磊從來不生氣，嘿嘿嘿笑，說，你絕對是我歌迷里面長得最白的。

“見著他本人之后，基本上那個東西就已經(jīng)破滅了?！彼渭延行澣?，一會兒，又笑起來，“這個東西，擱在今天他已經(jīng)，甚至說他都不想要了?！?/p>

事實上，后來有無數(shù)的媒體和觀眾替袁立和宋佳問過這個問題。黃磊像個好好先生一樣，每次都不厭其煩，笑瞇瞇地解釋，當(dāng)初根本沒想那么多，女兒剛出生兩年，電影市場又不景氣，就想著“演演戲掙掙錢，過得好點就完了”。況且自己在生活里原本就是愛逗樂又居家的性子，沒什么演不了的。

《人物》記者第一次見到黃磊是在《小別離》的拍攝現(xiàn)場，他剛吃過午飯，穿著大褲衩和人字拖來回來去地溜達，一會兒幫著工作人員修電腦，一會兒又去問發(fā)型師到底聽他的話把煙戒了沒有，忙忙叨叨。在這樣的氛圍里，黃磊給出了一個更加直接的答案，“我現(xiàn)在沒法去演那個，似水年華，那你不信啊。我再來那個，在書店里頭趴著，人家說你多大了，44，老不正經(jīng)，都是老不正經(jīng)?！?/p>

他依舊對青年時代喜歡的東西充滿熱情，錄完《非誠勿擾》之后會和孟非在有微風(fēng)的深夜喝酒，聊的是郁達夫。孟非順口把郁達夫的最后一首詩背了出來，黃磊就接下去，講詩人的死，最后的傳奇。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年輕了，外形和體力上都是如此。聊了詩歌喝完大酒，第二天的拍攝不得不請上半天假?！澳沁@些文青去哪兒了呢，兩種，一種就像海子一樣，去了遠方，是吧，像海子一樣去了遠方。一種就像我呀，就是一大堆啊，身體發(fā)福，藏到了心里?！秉S磊說。

他年輕的時候一心想要證明自己，要演更多的戲，更好的戲，“讓大家都認(rèn)為我特棒”。十七八歲拍完跟張國榮合作的電影《夜半歌聲》，他登上香港太平山頂，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想，總有一天我要征服這里。

“什么叫征服？”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就說我要征服你，我哪知道什么叫征服啊，不懂?，F(xiàn)在想想征服哪兒啊，哪兒也征服不了，別瞎扯了?！?/p>

黃磊在去年買了新房子，楓哥和呂思清于是也在附近買了房子，還搬到一塊兒，繼續(xù)做鄰居。

最好的時光

2015年初從烏鎮(zhèn)回來，王姐走了，沒能熬過農(nóng)歷年關(guān)。黃磊和楓哥最早趕到醫(yī)院，兩個人一起把她的遺體送到了太平間。

人至中年，別離切近。先是父母，黃磊說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在數(shù)日子：如果父親長壽到90歲，接下來10年按照自己的忙碌程度，一年真正能跟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最多不會超過20天。10年，也就是200天，200次之后，他將永遠再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這就是告別。

2006年，他和妻子孫莉有了女兒多多?？粗g人的孩子大多都到了該上大學(xué)離開家的年紀(jì)，黃磊覺得有些慶幸——女兒還小，他不用在承受與父母告別的同時跟女兒分離。但是他已經(jīng)在做心理準(zhǔn)備?！八械膼鄱际菫榱讼嗑郏挥懈改概c兒女的愛是為了別離。它是為了讓他離開你，我對我女兒的愛也是為了讓她有一天可以茁壯成長，可以離開我，可以不需要我?！?/p>

如今黃磊常常在跑步的時候想起王姐。她的追悼會由鄰居們共同操辦，氣氛很溫情，并不一味悲傷。他們都覺得幸運，有這么一群朋友，是可以托付生死的交情。

“跟我熟悉啊，這是我們最熟。那時候天天在一塊兒，出國也一塊兒，過年各種聚會……從她病了到醫(yī)院天天提她，沒事就去醫(yī)院看她，她最后整個走，火化，追悼大會，全弄完了，開始還陪陪她老公，看看她孩子。最后離開了，我們偶爾再提及，將來就每一年她的忌日提及她，她的生日提及她，或者每一年到年底我們聚會的時候提及她。將來越來越疏遠，疏遠，最后就忘掉了。那反過來講，如果她是你呢，你也是一樣的。哎，人生有太多的不舍，但是又都不可能，對吧?！?/p>

黃磊迷上跑步是在三個月以前。只要不是忙到實在沒時間，每天堅持跑10公里。跑的時候痛苦感來自身體，人什么也思考不了，但是跑完之后“人整個是空靈的，特別舒服”。他勸鄰居們跟著自己一塊兒跑。黃磊有一種奇妙的說服別人的能力，楓哥跑不動，也跟隨一起繞院子快步走。相似的背景、長久的相處和共同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令他們之間產(chǎn)生了某種超越性的感情。為了女兒上學(xué)方便，黃磊在去年買了新房子，楓哥和呂思清于是也在附近買了房子，還搬到一塊兒，繼續(xù)做鄰居。

中年黃磊的快樂和滿足來自于這些情分。對個人價值實現(xiàn)的事情——那曾是他青年時代最強烈的渴望——他越來越不感興趣，比如拍戲，導(dǎo)戲。很多人跟他說你得弄電影啊，他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強烈的愿望。他44歲了，“賽程過半”，已經(jīng)不期待自己成為什么傳奇人物，所以不愿意花太多精力去做一些“證明自己有多不得了”的事情。

辦烏鎮(zhèn)戲劇節(jié)給他帶來更大的成就感。他還想辦電影節(jié)，辦一所免費的藝術(shù)大學(xué)，自主招生自授學(xué)位，請最好的老師，教出最好的學(xué)生。他相信它們的長度會超過自己的生命，讓他對死亡不畏懼。黃磊說，“誰知道自己他媽活多久啊，那這個（戲劇節(jié)）意義可能會不同?！彼浀脼蹑?zhèn)戲劇節(jié)的另一個創(chuàng)始人陳向宏對他們幾個發(fā)起人說過，咱們幾個要給自己弄一銅像，規(guī)定好，誰先死了，另外幾個人一定要給他立上?！罢f最后一個死的最心里沒底?！秉S磊笑。

現(xiàn)在，唯一一個讓黃磊有強烈欲望想拍的電影，講的是他們這群鄰居的故事。黃磊在心里打了故事大綱：一個忙碌的爸爸，編出一個怪物的故事陪伴女兒，這是他自己；一個堅強的爸爸，在妻子去世后獨自撫養(yǎng)孩子，直到遇見新的愛情，這是楓哥；一個尚未明白世事的小孩，突然間失去了媽媽，依舊在媽媽留下的溫柔中成長，這是對王姐的紀(jì)念。

他已經(jīng)給這個故事起好了名字，叫做《最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