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近古表獨一限定范圍副詞語義來源

摘 要：利用語法化理論和語用學理論，對近古產(chǎn)生的表獨一限定范圍副詞語義來源進行初步的探求。

關鍵詞：近古；限定范圍副詞；來源

作者簡介：鄧慧愛（1983-），女，湘南學院講師，博士研究生，從事漢語語法研究。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7--02

為了構建完整的漢語副詞研究系統(tǒng)，學者們對其深入分析研究。一些原來關注度不高的次類副詞也開始受到重視，限定范圍副詞就是這樣。從內(nèi)部詞語意義的差別的角度我們將其分為表獨一和表限定兩類。

假設獨一限定范圍副詞表述為X，限定的成分為“概念B”，某一范圍整體為“概念A”，句子就可表述為“概念A+X+概念B”?！案拍預”“概念B”的關系可表述為下圖：、

查閱文獻資料，我們發(fā)現(xiàn)產(chǎn)生于近古（隋唐到清）的表獨一限定范圍副詞有5個，分別是：就、專門、另外、就是、凈。

（一）就

就，《說文·京部》解釋為“高也，從京從尤，尤異于凡也”。桂馥注：“此言人就高以居也。”由此可知其本義應為“到高處去”。段玉裁進一步解釋“《廣韻》曰：‘就，成也，迎也，即也。皆其引申義”。由此可知，“就”可以作動詞意為“靠近”。關于作動詞的“就”如何演變?yōu)樽飨薅ǜ痹~的“就”，邢志群（2004）在他的《從“就”的語法化看漢語語義演變中的“主觀化”》一文中有詳細的解釋。他認為：表獨一限定范圍動詞的“就”是從早期的“靠近”義通過主觀化引申虛化來的。公式為“距離靠近”<“時間靠近”或者“邏輯概念靠近”。從話語功能的形成角度分析，在“概念A+就+概念B”語境中，如果說話人或者聽話人認為概念B沒有他想象得那么好∕重要，“就”表“僅僅∕只”義。[1] “就”的這種用法在清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例如：

1. 我就學這個好，別的全不學。（清·郭小亭《濟公全傳·練法術戲耍劉泰真 李國元失去天師符》）

這里的“就學這個”表示的是“只學這個”排除了其他的。這一用法到現(xiàn)在還在廣泛應用，在許多著名的文學作品中都有用例，例如：

2.誰都說這么多年來就他們家有風水，人財兩發(fā)。（丁玲《太陽照在桑干河上》）

3.馬老先生在海上四十天的功夫，就掙扎著爬起來一回。（老舍 《二馬》）

（二）專門

專門，就我們所查找的資料最早在南宋范曄的《后漢書》中出現(xiàn)?！逗鬂h書·儒林外傳》中有“斯文未陵，亦各有承。涂方流別，專門并興。”這里的“專門”應為名詞指的是“某一門學問”?！澳骋婚T學問”可分析為[+學問+某一]，其中的限定語素為[+某一]，中心語素為[+學問]。句中“專門”+VP，“專門”為主語。隨著詞義的泛化，限定語素沒有變化，中心語素由個別到一般，由專指“學問”到泛稱“一切事物”。隨后的“專門”在句中的句法位置發(fā)生了變化，句中已經(jīng)有主語，“專門”是用來修飾其后所接的VP。句法位置的改變誘發(fā)了詞的語法化，“專門”從最初的名詞發(fā)展為表獨一范圍副詞。這種用法在唐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例如：

1.所居新坂黃岡，世有鄉(xiāng)校，由是顧氏多儒學焉。祖道望，齊散騎侍郎。父仲成，梁護軍司馬、豫章王府諮議參軍。家傳儒學，并專門教授。（《南史·列傳》）

2.伽藍五十余所，僧徒二千余人，大小二乘，專門習學。（唐·玄奘《大唐西域記》）

“專門”的這種用法在明清的小說中大量利用，在《官場現(xiàn)形記》中有15例，《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中有16例，《兒女英雄傳》中有1例。這種用法一直沿用至今，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等字典中均有對“專門”這一用法的記錄。

（三）就是

“就是”作為一個虛詞和“就+是”作為一個偏正式短語存在的表現(xiàn)形式是一樣的，而且在漢語發(fā)展的各個時期都是同時存在的。關于“就是”的形成機制在成海濤（2006）《“就+是”的句法性質(zhì)及“就是”形成機制分析》中有詳細的論述：“就是”是因為在“就+是+謂詞性成分”的結構中，由于句子已經(jīng)有了謂語，所以“就+是”中的“是”的謂詞功能弱化，變?yōu)楦綄儆凇熬汀?，演變?yōu)橐粋€虛詞“就是”。[2]既然“就是”是因為“是”謂詞功能的弱化，那么“就是”更多的意義偏向于副詞“就”。就是表獨一限定范圍副詞的用法在明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例如：

1.嗄，就是送改機來的。（明·柯丹邱《荊釵記》）

在以后的各個時期都有用例，且一直沿用到現(xiàn)在，例如：

2.說實在話，姚大嬸一天到晚，心里就是惦著閨女。（《三千里江山》）

3.西門夫人是個好女人，就是有一樣，常攪亂我的工作。（老舍 《二馬》）

4.他就是喜歡釣魚，沒有什么別的嗜好。

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張斌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等工具書中都有“就是”這一用法的記錄。

（四）另外

另外，就我們所找到的資料最開始并不是做副詞。在元代的《通制條格·大元通制序》中有“褚克衡告，除與兄褚克衍將家私分另外，際留與母阿劉并老娘娘阿田養(yǎng)老事產(chǎn)，有兄褚克衍拘占不肯分剖”。這當中“將家私分另”是一個層次，“外”是與前面的“除”構成“除……以外”。后由于“另外”常在一同出現(xiàn)，人們便主觀地認為“另外”是一個詞，是由限定范圍副詞“另”多加了一個語素“外”，這就更加明確了概念B是獨立于概念A而存在的，“外”成為了一個標記?！傲硗狻北愍氁幌薅ǚ秶痹~的用法在明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清代時使用頻率提高，例如：

1.諸臣內(nèi)戴廉有不救李瑾之罪，宜另外議處。（明·孫允中《雲(yún)中紀變》）

2.老哥如不見信，我另外寫一張包管給你。（《儒林外史》第五十二回比武藝公子傷身毀廳堂英雄討債）

3.因見尤氏犯病，賈珍又過于悲哀，不大進飲食，自己每日從那府中煎了各樣細粥，精致小菜，命人送來勸食。賈珍也另外吩咐每日送上等菜到抱廈內(nèi)，單與鳳姐。（《紅樓夢》第十四回）

4.一到店必是另外煑些飯，熬些粥。（《兒女英雄傳》第四回）

到現(xiàn)代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有對其作副詞用法的記錄“表示在所說的范圍之外：我們另外又補充了幾點意見”；在張斌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和侯學超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中都記錄了“另外”的這一義項。“另外”比“另”的強調(diào)意味更濃，后面所接動詞也不限于單音節(jié)動詞。

（五）凈

凈，《說文·水部》解釋為“凈，魯北城門池也” 。段玉裁注：“凈者，北城門之池。其門曰‘爭門，則其池曰‘凈?！袼子脼樽郑尀闊o垢……今字非古字也。”從段玉裁的注我們可以知道現(xiàn)在我們通常說的“凈”在古代應寫為“瀞”，而作副詞的“凈”也是從“瀞”表無垢的意義發(fā)展而來的?！皟簟北硎尽盁o垢”，沒有雜質(zhì)那么其中的事物的性質(zhì)相對單一，具有強烈的排他性。由性質(zhì)單一的意義進一步虛化為表限定的范圍副詞。這種最晚到清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例如：

1.展爺是一語不發(fā)，凈聽著徐三爺他一個人不住口的罵。（清·石玉昆《小五義》）

2.咱們就該著凈找樂兒了！怎么倒添了想不開了呢﹖（《兒女英雄傳》第十九回恩怨了了慷慨捐生 變幻重重從容救死）

這種用法在現(xiàn)代漢語的很多經(jīng)典作品中都有用例：

3.可是，凈咱一個人兒對得起政府不行啊，這得大家伙齊心哪。（老舍《龍須溝》）

4.你說，腰里帶著硬的，凈弄些個暗門子，算哪道呢？（老舍 《上任》）

縱觀整個漢語時期所產(chǎn)生表獨一的限定副詞，近代產(chǎn)生的數(shù)量少，但雙音節(jié)居多這與漢語整體的雙音節(jié)化的發(fā)展趨勢分不開。他們從語義上看只為所修飾的成分具有，其他部分都不具備，具有強烈的排他性。從語法上看多修飾名詞或名詞性短語，修飾數(shù)量名詞短語（多數(shù)情況下數(shù)量為“一”是省略 ），還修飾動詞。從語義指向看，這類詞可前指也可后指，可指主語（包括兼語）、賓語（包括介詞結構短語的賓語）、謂語。

注釋：

[1]轉引自沈家煊 吳福祥 馬加貝主編.語法化與語法研究（二）[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p324-339.

[2]成海濤.“就+是”的句法性質(zhì)及“就是”的形成機制分析[J].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學報，2006（6）.

參考文獻：

[1]沈家煊 吳福祥 馬加貝主編.語法化與語法研究（二）[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2]成海濤.“就+是”的句法性質(zhì)及“就是”的形成機制分析[J].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學報，2006（6）.

[3]鄧慧愛.限量限定范圍副詞語義來源淺探[J].綏化學院學報，2012（12）.

[4]許慎.說文解字[M]. 北京：中華書局，2003.

[5]太田辰夫著.蔣紹愚 徐昌華譯.中國語歷史文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