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
90年代初,我在某化工廠當(dāng)技術(shù)員。廠子效益不好,大多數(shù)工作時間里,工人們一堆一堆分坐車間各個角落聊閑天。我通常參與“男子青年組”討論,這堆人中光棍居多,聊來聊去,每每落腳于“性”。
“每天下班我都去大學(xué)城那邊溜達(dá),好多漂亮女大學(xué)生,那腿、那相貌……”阿曉每每說起這些,眼泛桃花、口齒生津。
“人家大學(xué)生會看上你?”我常常潑冷水,試圖澆熄他熊熊燃燒的荷爾蒙。然而阿曉并不泄氣,他說小男生太嫩,女大學(xué)生就喜歡我們這樣健美成熟的工廠男。
真不是白日做夢嗎?我不由想起民國初期的樣板國民阿Q先生,他當(dāng)年也曾意淫滿街女人都不正經(jīng),想勾搭野男人。阿曉的白日夢顯然很受歡迎,大家極愿意相信,于是每每煞風(fēng)景、壞人家好事的我,便常常遭到群眾驅(qū)逐。
后來我跳槽去了雜志,認(rèn)識了一位同行書商,他出過一系列野雞雜志,專門為阿曉這類底層光棍量身定做,期期都是些“白富美”倒貼“矮窮矬”的傳奇故事。阿曉們最終當(dāng)然是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可這位書商賺得缽滿盆滿,娶到了嬌妻。想想也不奇怪,中國男人素有向往吃軟飯的心理期待,所以就會有大量諸如董永遇到七仙女之類的意淫故事。
作為文人,咱克服不了惡心,寫不出如此猥瑣的意淫文字。不過寫寫小資,應(yīng)該還算體面。雖然小資專欄稿費一般不低,可拿去買LV、坐豪華游輪、吃哈根達(dá)斯……親身體驗小資生活,顯然會入不敷出。于是一般都是找闊親友打聽這些玩意什么形狀?偏偏上帝太公平,那些人有錢卻略輸文采,使了吃奶的勁兒,還是描繪不清楚模樣。
好在這兩年,網(wǎng)民的智慧足以言簡意賅地解決一切名詞解釋難題。“打鹵馕”三個字,就讓披薩的形象栩栩如生;“咖啡上面像漂浮著一些唾沫”,一句話,我就知道“卡布奇諾”什么樣了。
武漢有句方言叫“韻泡子”,源于舊社會抽鴉片,煙鬼們吸進(jìn)“煙泡”,便飄飄欲仙,產(chǎn)生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幻覺。如今鴉片早已禁止,可是喜歡“韻泡子”者仍大有人在。所以我等小文人不必?fù)?dān)心沒事可干,“煙泡”是做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