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銷聲匿跡的中共高級將領

劉少才　陶朱問

他們曾是叱咤風云的沙場戰(zhàn)將，他們曾為革命立下功勛，但是后來，他們卻神秘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是什么讓他們的人生如此波詭云譎？

陳昌浩：

為張國燾所累

密電事件

1935年，毛澤東、朱德等率領第一方面軍與四方面軍的張國燾、陳昌浩會合。當時中央紅軍經(jīng)過長征，剩下1萬多人，到達陜北后僅剩下約8000人，而第四方面軍尚有8萬之眾，且武器精良，裝備整齊。

當時張國燾與毛澤東的分歧與斗爭不斷加劇。毛澤東要求張國燾率部“北上”，而張國燾則意欲“揮師南下”。張國燾曾拍發(fā)了一份密電給陳昌浩，指示陳昌浩勸毛澤東與其一并南下，“如他們不聽勸告，應監(jiān)視其行動。若堅持北進，則應開展黨內(nèi)斗爭，徹底解決之”。這份電報流露出的“殺機”是顯而易見的。

當時的“左路軍”參謀長葉劍英截獲此“密電”后，立即連夜策馬飛奔，前往毛澤東駐地密報。毛澤東大驚失色，當夜即率黨中央及部隊秘密北上，迅速撤離“險境”，這就是黨內(nèi)傳聞的所謂“密電事件”。毛澤東曾稱贊葉劍英每逢大事不糊涂，指的就是這件事。毛澤東與陳昌浩的嫌隙，恐怕也出于此。

但這一事關重大的“密電”，在事件發(fā)生后竟不翼而飛，而與此案有關的當事人，亦都先后作古，使之變得疑竇叢生。陳昌浩本人生前曾對兒子陳祖謨滿含冤屈地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份“密電”。多年來，一些當時的四方面軍將士和黨史研究者亦發(fā)表公開談話和文章，斷然否認“密電”的存在。

陳昌浩之所以在“密電”一事上大喊冤屈，用他的話來說根本就不曾見過這份“密電”。陳昌浩曾言自己也是共產(chǎn)黨的高級領導人，決不會做出自相殘殺的糊涂事來，再說陳昌浩在四方面軍也是“黨指揮槍”，重兵在握，擁有8萬人馬，加上精良的武器和大片根據(jù)地，要想置毛澤東于死地，易如反掌，可是陳昌浩根本沒有對毛澤東下毒手的意思。然而，即便當時沒有“密電”一事，陳昌浩也不可能成為毛澤東信任的人，概因陳昌浩已經(jīng)卷入了毛澤東與張國燾之間的激烈路線分歧斗爭。

兵敗河西

西路軍幾萬人馬西渡黃河后兵敗河西走廊，是陳昌浩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轉(zhuǎn)折點。此后的陳昌浩在中國革命的舞臺上銷聲匿跡，漸漸為歷史所湮沒。

1937年，紅軍西路軍主力兩萬余人在甘肅一帶被馬家軍圍殲，全軍覆沒，成為紅軍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慘敗。只有數(shù)千幸存者僥幸逃脫，他們以后成為新組建的由鄧小平、劉伯承指揮的“第一野戰(zhàn)軍”的骨干，而陳昌浩和徐向前均靠化裝行乞才脫離危難。

半個多世紀以來，幾乎所有過去出版的“黨史”都異口同聲地稱，這是由于該軍領導人錯誤地執(zhí)行了張國燾的“逃跑主義”和“分裂主義”路線而導致的。

徐向前在其回憶錄中暗示，陳昌浩的責任只是在于，由于擔心再犯“路線錯誤”，未能及時反抗中央軍委的指揮，而是逆來順受、唯命令是聽。中央軍委應對此承擔主要責任，而不應將責任推到西路軍領導人之一的陳昌浩一個人身上，這已經(jīng)成為目前黨史界的共識。

最大遺憾

作為一位政治家及軍隊中的高級將領，陳昌浩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沒有在抗日戰(zhàn)場上發(fā)揮作用。

西路軍兵敗后剩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人員化整為零，分散突圍，陳昌浩、徐向前兩人在突圍時曾經(jīng)歇腳在一個叫大馬營的村子中，一個叫但復三的百姓讓他們留宿。正巧，但復三是陳昌浩的湖北老鄉(xiāng)，高燒不退的陳昌浩實在不能行動了，再者也怕連累同生共死的徐向前，便住下來養(yǎng)病。徐向前一個人沿著祁連山的戈壁灘晝夜兼程，最終回到延安。在保存下來的紅四方面軍改編為八路軍一二九師后，徐向前擔任了副師長，成為八路軍中的一員重要將領，建國后成為共和國的元帥。

1937年6月的一天，陳昌浩輾轉(zhuǎn)來到武漢。此后，陳昌浩的人生軌跡與自己的老搭檔徐向前迥然不同，這恐怕是兩人分手時未曾料到的。陳昌浩在武漢待了一天，就來到革命老區(qū)湖北英山縣，打算在這兒重舉義旗，建立一支抗日武裝。但當?shù)氐姆磩游溲b非常囂張，陳昌浩感到自己的愿望難以實現(xiàn)，只得趕赴陜北?；氐窖影埠蟛痪?，他因患有嚴重的胃潰瘍，被批準到蘇聯(lián)治病。從此，開始了他長達十多年漂泊異國的生涯。

日本侵華期間，陳昌浩曾多次給中共中央、蘇共中央和共產(chǎn)國際發(fā)電報或?qū)懶乓蠡貒鴧?zhàn)，但都沒有回音?？谷諔?zhàn)爭結束后，遠在蘇聯(lián)的陳昌浩又多次給黨中央發(fā)電報或?qū)懶牛蠡貒鴧⒓咏夥艖?zhàn)爭，但仍然沒有收到回信。是黨中央沒有收到陳昌浩的信，還是歷史和黨中央遺棄了他？沒人能說得清楚。此間，蔡暢曾途經(jīng)莫斯科，專門看望了陳昌浩。通過蔡暢，陳昌浩再次向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表達了回國服務的請求?？梢?，陳昌浩一直抱有回國的愿望。

1951年，離開祖國十余年的陳昌浩得以回國。劉少奇等領導同志代表黨中央，親自來到北京站迎接他。時任解放軍總參謀長的老戰(zhàn)友徐向前邀請陳昌浩和在紅四方面軍工作過的一些老同志，在徐向前的寓所里聚會。在昔日的老戰(zhàn)友家里，陳昌浩像一個落魄之人，低著頭，彎著腰，與他昔日之戰(zhàn)友、部下，共和國的將軍們、部長們一一拱手，表示歉意。當他和前妻、時任紡織工業(yè)部副部長的張琴秋緊緊握手時，非常愧疚，連聲說道：“琴秋，你受苦了！我對不起你呀！”

陳昌浩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曾在許多場合懺悔自己的“罪行”。1962年5月，他曾經(jīng)返回湖北故鄉(xiāng)，在那里見到了數(shù)百名當年的紅四方面軍部下，他們而今皆為解放軍高級將領。陳昌浩在大會上眼含熱淚向他的舊部致歉，獨自承擔起西路軍覆滅的責任。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逃脫命運的無情打擊。他在“文革”中被“紅衛(wèi)兵”“造反派”們無休止地揪斗。1967年7月30日晚，絕望至極的陳昌浩吞下大把的安眠藥，離開了令他感到痛苦的世界。時年61歲。

1980年8月21日，黨中央為陳昌浩舉行了追悼會。經(jīng)黨中央審定的悼詞稱：陳昌浩同志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優(yōu)秀黨員，忠誠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戰(zhàn)士”，“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忠于黨忠于人民的一生”。歷史恢復了它本來的面目，為陳昌浩革命的一生劃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陳光：與林彪結怨

電臺事件

1945年8月，抗戰(zhàn)勝利后，東北成為國共雙方爭奪的焦點。林彪、陳云、彭真等率10萬余人晝夜兼程趕往東北，羅榮桓與黃克誠分率山東八路軍、蘇皖新四軍齊頭并進。

陳光原定回山東，由于形勢的變化，便和林彪一道趕赴東北。10月，在陳光與羅榮桓及老部隊會合后，中共東北局決定，在黑山、北鎮(zhèn)一帶設置第二道防線，由陳光負責指揮。羅榮桓當即把從山東帶來的一部電臺和機要人員交與陳光使用。

約兩個月之后，林彪帶領東北民主聯(lián)軍指揮所出關撤往阜新。此時，國民黨部隊已進占錦州、溝幫子一帶，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情急之中，林彪得知陳光處有一部大功率電臺，忙致電陳光，要求將電臺和機要人員火速調(diào)往阜新。陳光考慮到?jīng)]有電臺無法進行聯(lián)絡、指揮，況且林彪部已有兩臺大功率日制電臺，當即回電希望不要調(diào)走電臺。林彪則兩度來電繼續(xù)催調(diào)，并嚴詞指責陳光扣壓電臺，妨礙其指揮作戰(zhàn)。見此情況，陳光忙抽調(diào)出電臺及機要人員，準備送往林彪處。不料，錦州之敵大舉進犯陳光部，倉促撤退之際，陳光只得帶走電臺及機要人員。電臺就此未能上交。

隨后，林彪多次在公開場合指斥陳光“無理霸占電臺，抗命不交”。1949年初，陳光擔任了第四野戰(zhàn)軍副參謀長。3月進駐北平時，林彪在防止居功自傲的會上，未征得東北局同意，再次點名批評了陳光。

廣州蒙冤

由于兩人之間已產(chǎn)生嫌隙，后來，陳、林矛盾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1949年1月，陳光被任命為廣東軍區(qū)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區(qū)司令員。陳光到職后，在當時的華南分局第一書記、廣東軍區(qū)司令員兼政委葉劍英的領導下，負責剿匪肅特、維護社會治安、穩(wěn)定市場物價等方面的工作。廣州緊鄰港澳，是新中國的南方前哨，百廢待興。陳光遇到了人生的新課題：缺少對城市管理建設的經(jīng)驗。當時，中央明確規(guī)定，在港、澳、臺做情報工作有一套嚴格的程序和高度的紀律，結果陳光在掌握政策時，表現(xiàn)得主觀、簡單和不夠?qū)徤?，以致出現(xiàn)一些較大的錯誤。同時，他從局部利益出發(fā)，在老家宜章違反干部政策和一些規(guī)定，將烈士子弟和知識青年招來廣州，辦起了訓練班。

這些錯誤被組織上發(fā)覺后，葉劍英親自出面找他談話，勸他認識并改正錯誤。但是由于性格的原因，加之組織上對其錯誤的認定有些不實和夸大，陳光產(chǎn)生了嚴重的對立情緒。

鑒于陳光的錯誤和抵觸的態(tài)度，中南軍區(qū)報請中央后，給予他開除黨籍的處分。

1950年7月23日，陳光受到更為嚴厲的處理。這天一大早，陳光的老部下、時任廣東軍區(qū)參謀長的李作鵬，邀約他赴廣州荔枝湖游玩。陳光很開心。兩人在湖中泛舟，還搞了野餐，頗為盡興。但是待到下午歸來時，陳光大吃一驚，只見其住所已戒備森嚴，跟隨他多年的老炊事員含淚望著他，四周則站滿了他不認識的戰(zhàn)士。警衛(wèi)全部撤走，住所被查抄，在二樓的房間里，李作鵬尷尬地望了望他，然后朝保衛(wèi)部部長努了努嘴。保衛(wèi)部部長便拿出上級的電令，宣布他已被撤銷廣東軍區(qū)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司令員的職務，旋即將他軟禁起來。

實際上，對陳光的處理意見在7月22日晚已由中南軍區(qū)電告了廣東軍區(qū)：鑒于陳光性格剛烈，又是戰(zhàn)功卓著的老同志，電文強調(diào)盡量做到不擴散，具體實施由廣東軍區(qū)黨委安排，采取先撤換警衛(wèi)，再就地軟禁的辦法。但是怎樣實施呢？廣東軍區(qū)連夜召開黨委常委會（未通知陳光參加），由葉劍英主持，擬了幾套方案，都未獲認同。最后，李作鵬提出了邀陳光游湖、再派人查抄其住所的辦法。

病歿武漢

這一年10月，抗美援朝戰(zhàn)事開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陳光被轉(zhuǎn)送至武漢，軟禁在中南軍區(qū)的一座二層小樓里。此間，中南軍區(qū)不少舊部以各種方式探望過他。由昔日功臣淪為今日的階下囚，陳光百感交集，情何以堪？在以后長達三年半的時間里，他一直被監(jiān)禁于此，從來沒有離開過二樓。

對于他的錯誤的認定，顯然是夸大了。盡管當時的中南局、中南軍區(qū)先后派蘇靜、劉興元、梁必業(yè)找他談話，勸他認識錯誤，但陳光認為其主要錯誤，與事實有較大出入，處理得極不公正；他還認為，是林彪出于歷史過節(jié)，刻意加害他，因而拒絕接受組織對他的處理。

事情就這樣被拖了下來。

1954年6月7日，陳光在那棟二層小樓里，含冤去世，終年49歲。此前，他已有精神病征兆。不過，關于其死因，至今仍未解密。

陳光去世一年后，其夫人史瑞楚帶著已改隨母姓的兩個兒子，悄然隱居于北京。如今，兩個兒子學有所成，多不愿提及父親的悲劇。

30多年后，在紀念長征50周年之際，熟知陳光的人，包括羅榮桓元帥的夫人林月琴在內(nèi)的十余位老同志，聯(lián)名上書陳云，希望重新公正處理陳光的問題。1987年，中紀委、中組部、軍紀委和總政組成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經(jīng)過認真細致地審查，實事求是地認定其解放初所犯錯誤純屬人民內(nèi)部矛盾，受到了林彪的誣陷和打擊，以致被長期非法監(jiān)禁和錯誤處理。

1988年4月，經(jīng)中央批準，撤銷了強加于陳光頭上的“反黨”結論，恢復了他的黨籍和名譽。

吳成德：朝鮮被俘蒙冤

突圍被俘

1951年4月22日，朝鮮戰(zhàn)爭中，由于時間緊迫，吳成德所在的第一八○師只進行了倉促的準備便投入了第五次戰(zhàn)役。5月21日，他們又接到上級命令，準備擔任掩護主力后撤的任務，并在阻擊地域至少阻敵3至5天。

5月24日，第一八○師接到軍部命令撤至漢江以北，此時突然有兩路敵人分別從其前方與側后方的空隙中鉆出，對其形成夾擊之勢；26日，全師陷入敵軍重圍。六十軍軍長韋杰命令第一八○師固守待援，但很快又令該師實施突圍。第一八○師決定分散突圍。

當吳成德一行來到一個山口時，他發(fā)現(xiàn)有300多名一八○師的傷員黑壓壓地擠在一起，他們因為行動不便而無法跟上部隊轉(zhuǎn)移。戰(zhàn)士們見到師政委，如同在黑夜中見到了曙光。

“吳政委，我們能沖出去嗎？”

“吳政委，你一定要帶上我們呀！”

傷員們紛紛喊著。

此時，如果吳成德繼續(xù)追趕的話，很快就能趕上前面的師部。但是吳成德不忍心拋下這些可愛的戰(zhàn)士，于是翻身下馬，來到了傷員中間。他選擇了與傷員們在一起。

為了穩(wěn)定大家的情緒，吳成德拔出手槍，對準自己坐騎的頭部開槍，戰(zhàn)馬轟然倒地。吳成德高聲說道：“同志們，我與大家在一起！”傷員們立即安靜下來。

吳成德高聲鼓勵他們趕快突圍。然而，敵人已經(jīng)用各種火器封鎖了所有的道路，同時加緊收縮包圍圈。吳成德也與官兵一道，左突右沖，拼殺了整整一夜，一直打到彈盡糧絕，然而最終未能沖出包圍圈。戰(zhàn)斗結束后，吳成德帶領剩余的戰(zhàn)士在朝鮮37度線附近的山區(qū)打游擊，堅持了14個月，一直到只剩下3個人的時候，被美軍的搜山隊所俘。后來人們才知道，吳成德當時的職務是代師政委，是志愿軍戰(zhàn)俘中職務最高的。

吳成德被送進了釜山“戰(zhàn)犯”監(jiān)獄。在這里，面對敵人的威脅和利誘，吳成德始終沒有放棄返回祖國的信念。1953年7月27日，朝鮮停戰(zhàn)協(xié)定簽字生效，朝鮮戰(zhàn)爭正式結束。停戰(zhàn)后，雙方經(jīng)過談判開始大批交換戰(zhàn)俘。吳成德是最后一批被遣返回國的。

命運多舛

吳成德被遣返的這天是1953年9月2日。上午9時左右，當熟悉吳成德的中方人員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都幾乎認不出他了，僅僅幾個月的戰(zhàn)俘營生活，就將吳成德折磨得骨瘦如柴，原來體重130多斤的他，現(xiàn)在只剩下了90多斤，身體十分虛弱。

列車駛過丹東，到達沈陽，他們被安排住進了東北軍區(qū)招待所。幾天后，他們被送往設在遼寧昌圖的“被俘歸來人員管理處”。“歸管處”的工作人員傳達了中央對待戰(zhàn)俘的“二十字方針”：熱情關懷，耐心教育，嚴格審查，慎重處理，妥善安排。

在那個思想狂熱激進的年代里，許多人對戰(zhàn)俘存在著偏激的認識，在他們的意識里，“戰(zhàn)俘”這個詞與“叛徒”“特務”之類的詞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歸管處”工作人員宣布，學習階段的目的是：自我交代，互相幫助?！敖淮边@個詞使許多歸來人員聽著刺耳。不過他們很快便明白了“歸管處”的觀點，即不管在什么情況下，被俘就意味著怕死，是可恥的。不然的話，為什么不和敵人拼命或自盡？一個怕死被俘的人，在戰(zhàn)俘營怎么能和敵人作堅決的斗爭呢？即使作了斗爭，也僅是迫不得已的反抗。因此，只要他們曾經(jīng)被敵人俘虜過、教育過，很可能“已經(jīng)變質(zhì)了”。

這使許多歸來人員迷惑不解。他們在歷盡千難萬險之后回國了，他們在戰(zhàn)場上和戰(zhàn)俘營里所付出的一切，卻不能得到人們的理解，這不能不令他們感到心寒。

此時的吳成德同樣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之中。敵人為了讓他投降和拉攏他去臺灣，無所不用其極，然而他始終沒有低頭屈服。如今，在“歸管處”看到自己的付出不僅得不到他人的理解與信任，甚至被當成了罪人，這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有人要吳成德承擔第一八○師失利的主要“罪責”，這一點更讓吳成德不能接受，也承受不起。直性子的他，寧折不彎，因此他的“交代”一直未能獲得通過。這種政治上的不公和精神上的壓力，使吳成德的精神瀕臨崩潰：他的言談和舉止甚至都有些失常了。

1954年6月，上級下達了對這批遣返人員的具體處理結果，被遣返的6400多人中，絕大部分離開了軍隊。像吳成德這樣的人，自然也是不可能繼續(xù)留在部隊的。他被開除黨籍和軍職，安排去了有“南大荒”之稱的遼寧盤錦的大洼農(nóng)場。

好在吳成德并沒有就此趴下，他憑著自己的誠實和苦干，在農(nóng)場獲得了廣泛的信任。在“文化大革命”中，雖然有人主張對他進行批斗，但群眾都知道他是個好人，因此沒有幾個人去參加他的批斗會。

多少年來，吳成德與其他散落在各地的志愿軍戰(zhàn)俘們一樣，從未停止過為自己的不平遭遇而奔走呼號，僅吳成德一人就向上級有關部門寫了數(shù)十封上訪信。他們只求組織上給他們一個公正的結論。

這一天終于盼到了，1980年，中共中央下發(fā)了題為《關于志愿軍被俘歸來人員問題的復查處理意見》的第74號文件，全面規(guī)定了對志愿軍被俘歸來人員的重新審查和正確處理辦法。

組織部門重新鑒定后決定，吳成德享受部隊軍級干部待遇，具體事項由地方負責。數(shù)十年前遺留的政治問題終于得到了解決，吳成德終于可以拜見家鄉(xiāng)父老了。他帶著自己的家人回到了老家山西運城落了戶，在運城軍干所度過了他最后的時光。1996年3月，吳成德去世，享年78歲，薄一波、柴澤民等老首長向他獻了花圈。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水云間薦自《今古傳奇·傳統(tǒng)版》

200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