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盛唐的歷史記憶是由詩歌來鑄造的

譚五昌

我一走上這個講臺就感受到一種厚重而絢麗的詩意，在中國當下，包括唐代，能夠給中國人帶來無限榮耀的感覺的，還是源于一種詩歌文化的輝煌。我們前面的三位學者談的非常好，他們豐富淵博的歷史知識、文化知識與文學知識，開拓了我的視野，讓我感覺到收獲很大。剛才我們都談到了絲路長安、絲路文化，的確，在西安，以前的長安，從更高的層面來看，詩歌的傳播才是文化傳播的精髓。我們來到西安總是懷著歷史的記憶，很多文化人、學者非常喜歡到西安出差開會，尤其是有詩歌情懷的學者，我個人感覺每一次來到西安都能從這塊詩歌傳統(tǒng)深厚的土地上接受到新鮮的引導，每一次來都有不同的收獲。所以對我們這個民族來說，對我們這個國度來說，我們是有五千年輝煌燦爛的歷史文化，如果沒有詩人在里面扮演最為耀眼的角色，如果沒有詩歌，如果我們把詩人去掉，把屈原拿掉，把李白、杜甫拿掉，我們所說的中國歷史文化還有多少驕傲可言？我這句話可能稍微有點偏激，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因為我們對一個時代的記憶主要是由詩歌來鑄造的，我們常說夢回盛唐、夢回長安，那么這個盛唐想象是怎么建立起來的？有的學生說我是通過看歷史教科書，還有的同學說我是通過看電視劇得來這一印象的，教科書對歷史的記錄是概括性的，比較抽象的，我們現(xiàn)在很多電視劇基本上都是戲說歷史，具有大眾文化的娛樂色彩，這種對唐代歷史的想象很不靠譜。我在這里給出一個答案，最靠譜的方法，就是你去讀一下李白的詩、杜甫的詩、白居易的詩，你就能感受到意氣風發(fā)、天馬行空的盛唐氣象的詩歌氛圍。所以說我們要感謝這些偉大的杰出的唐代詩人，給我們留下了關于盛唐的想象與記憶，這也構成了我們中國文化驕傲的組成部分。

偉大的詩人對于塑造國家形象頗具重要性，尤其在西安，最值得我們談論的、最重要的話題之一就是詩歌，所以我今天演講的題目就叫做“歷史榮耀與創(chuàng)新沖動之下的新世紀陜西詩歌之感想”。我們今天選擇這個地點非常正確，閻安主席也大力支持選擇在西北大學召開這個專題論壇，因為今天的規(guī)模很高，除了北京來的嘉賓，陜西重量級的文學界、文化界、教育界名家在此薈萃，可謂高朋滿座。陜西省青年文學協(xié)會是一個會聚陜西青年詩歌創(chuàng)作人才的一個組織，據(jù)說是全國第一家省級作家青年協(xié)會這樣的組織，我也很受感染，沒想到有這么大的規(guī)模和那么高的檔次，所以我今天非常高興，主要想跟在座的陜西青年詩人、作家們談一談我的一點粗淺的感想與認識。

我們陜西作協(xié)、文聯(lián)，還有各方面的領導對我們陜西的青年詩人、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非常重視，扶持力度非常大，我覺得這是非常有眼光的。我們中國人出國去的時候給人的印象往往都是鼓鼓囊囊的、暴發(fā)戶的形象，不講文明、不講禮貌，留下一些負面的印象，后來我就說，如果是我們的中國詩人到國外去，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還是很受歡迎的，因為他們很有修養(yǎng)，他們不會隨地吐痰，詩人、作家、文化人，才是真正能夠代表我們最好的中國形象，因為中國形象的書寫非常重要。中國詩人出國，在美國也好、意大利也好、西班牙也好，確實能夠傳播我們很好的文化元素，我們現(xiàn)在有不少國際性詩歌節(jié)，讓西方的人對中國詩人有一個深刻的了解，我們中國的當代詩人其實為中國當代文學作了很大的貢獻。我們陜西是個文學大省，文學大省主要是小說大省，當然我們也是一個詩歌大省，但是我希望要跟小說地位相匹配。賈平凹先生本人對詩人大力扶持，不久前的商洛詩會主要是賈平凹先生的推動，作為著名小說家，他對詩歌的情懷令我非常敬佩。所以我認為，一個真正的文學家絕對不能輕視詩人、輕視詩歌，但是我個人也希望我們陜西能夠大力推動詩歌的建設。

長安是中國詩歌的重鎮(zhèn)，唐代是中國詩歌的高峰，這個歷史的輝煌我們?yōu)橹湴粒俏以诒本└鷣碜晕靼驳呐笥呀涣骶桶l(fā)現(xiàn)，他說到了這里感覺寫詩很沉重，要是寫的話很難超越唐人。我們作為一個西安人，一個陜西人，自然會為我們輝煌的詩歌傳統(tǒng)感到驕傲，但是另外一方面，這個傳統(tǒng)又帶來了極大的影響的焦慮，所以我們要反抗、我們要突圍。我非常欽佩陜西詩人對待詩歌的嚴肅藝術態(tài)度，我曾在北師大、北大課堂上講一些身體寫作的先鋒詩歌，我讓他們嚴肅的討論，結果討論來討論去，學生們說譚老師，我們只能得出兩個字：無聊，因為這些詩歌作品始終沒有讓我們有什么審美發(fā)現(xiàn)與感動。但是，我們陜西的詩人不是這樣，陜西詩人對待詩歌的態(tài)度還是非常嚴肅、純粹的，對詩歌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我們陜西省是詩歌的大省，但是我們還要向詩歌強省進軍，因為在國內(nèi)，具有特別重大影響的陜西詩人客觀來說還并不是特別多，作為朋友，我真誠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在這片充滿偉大詩歌傳統(tǒng)的土地上，也出現(xiàn)幾個偉大的當代的漢語詩人。那么，我們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我們已背著歷史沉重的包袱，我們怎么突圍呢？我一個禮拜之前在商洛講了這個觀點，商洛詩人的功底很扎實，確實讓我很吃驚，沒想到水平很高。但是我也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我們絕大多數(shù)詩人朋友對這種歷史的包袱還背的比較重，他們作品中這種現(xiàn)代性的經(jīng)驗，那種原創(chuàng)性的力量稍稍有點弱，所以有待加強。當然首先要扎根本土經(jīng)驗，如果說一個詩人寫的詩沒有一點本土經(jīng)驗，那你的詩歌就是似是而非的，因為現(xiàn)在是全球化時代，你一個人的創(chuàng)作如何做到與眾不同？首先，我認為要有意無意的傳達本土經(jīng)驗，對于外國人來說本土經(jīng)驗就是中國經(jīng)驗。比如說我這樣寫道：我騎著一輛自行車，在大街上狂奔。我問同學們，你們看得出來這是個中國詩人，還是美國詩人，還是葡萄牙詩人的詩歌作品？大家都定不出來，我說如果加一個修飾語，更加具體一點，讓它具有中國特色，然后學生就受啟發(fā)了，說出什么牌子的自行車，有人說是永久牌，還有的人說鳳凰牌，那就變成：我騎著鳳凰牌自行車，在大街上狂奔。我們需要讀到具有本土特色的詩歌作品。所以我覺得陜西有這么豐富的歷史文化土壤，我覺得這是我們在座的各位陜西詩人寫作的優(yōu)勢。

另外，我們陜西詩人的鄉(xiāng)土性比較強，我個人的建議，鄉(xiāng)土詩可以寫，但是不能過于鄉(xiāng)土化，因為我們現(xiàn)在處在全球化、現(xiàn)代化的進程當中，所以我們要寫鄉(xiāng)土經(jīng)驗和城市經(jīng)驗的搏斗，呈現(xiàn)一種混雜的經(jīng)驗，如果說作為21世紀最有創(chuàng)造性的一種寫作，應該是現(xiàn)代城市經(jīng)驗的書寫，也就是表現(xiàn)大城市生活。我們現(xiàn)在優(yōu)秀的詩人很多，但是基本上是同質(zhì)化寫作，千篇一律的寫作，你的寫作得不到詩歌評論家們的關注。你一定要與眾不同，你一定要有自己獨特的風格，風格辨識度要非常強，哪怕你寫同性戀題材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寫的與眾不同，總而言之，把你的名字蓋住都知道這是誰寫的，但是我們現(xiàn)在一蓋住，你能夠說出這個詩人的名字嗎？很少。所以我的意思是說今天到會的青年詩人朋友們，我們有這么好的機會，現(xiàn)在的詩歌比80年代還熱鬧，我覺得詩歌復興的時代來到了，有人說21世紀屬于東方的世紀，大家都扮演著非常光榮的角色，我們現(xiàn)在既要扎根本土經(jīng)驗的抒寫，但是又不能寫的過于本土化。所以說，我們要把本土經(jīng)驗挖掘與世界性眼光相結合。很多鄉(xiāng)土詩人如果要走向世界文學的高度，便要立足本土，放眼中國，同時要放眼世界。在當下，有很多東南亞與西方的國家，我覺得他們在詩歌的理念上，技巧的豐富性方面甚至還有點落后于我們中國大陸詩歌，我和很多評論家認為，我們中國大陸的詩歌已經(jīng)整體上超出了港澳臺。雖然我們現(xiàn)在有一些詩人不純粹、不嚴肅，對詩有一種玩的心態(tài)，但是更多的，我看到非常嚴肅的，有藝術抱負的詩人在踏踏實實的寫作，這就構成了我們當代詩歌希望的所在。

我最后祝愿，陜西的青年詩人們確實要擴大對外的交流，有機會也多走出去，我們的心態(tài)也可以適當調(diào)整一下，陜西詩歌土壤確實非常豐富，但是千萬不要看不起別省的詩人。希望各位走出去，請進來，多創(chuàng)造對外交流的機會，讓我們的藝術視野與思想視野空前擴大，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