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王

于強(qiáng)

楊老板開了一家大型超市。最近有個扒竊團(tuán)伙，專偷超市，楊老板有時一天會被盜上萬元貨品。

這個團(tuán)伙組織嚴(yán)密，頭目是一個外號“托塔天王”的老賊。此人老謀深算，他手下有十幾個徒弟，個個偷技了得。

被盜次數(shù)一多，楊老板有些受不了了。他花大價(jià)錢雇了一幫保安抓賊，承諾抓一個賊，獎賞一萬元。甭說，重賞之下，還真抓住了一個。

楊老板來到保安室，見墻角蹲著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雙手反銬。楊老板皺眉問：“怎么搞的？”保安說，抓老頭兒時，老頭兒反抗，他們就給銬上了。這時，旁邊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哭著喊：“我爺爺不是小偷?！?/p>

楊老板問保安，這祖孫倆偷的什么？保安說：“一個雞蛋?！?/p>

“雞蛋？開什么玩笑？”楊老板打開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半個小時前，祖孫倆走進(jìn)超市，兩人邊走邊說笑，老頭兒不時從貨架上拿一包糖、一個蘋果，擱在手心里，突然手一翻，糖和蘋果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后老頭兒又從小女孩的口袋、帽子里把糖和蘋果摸出來，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老頭兒魔術(shù)似的手法，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在大門口，幾個保安圍住了祖孫。奇怪的是，搜遍了老頭兒全身，都沒找到一點(diǎn)贓物，大伙很沮喪，正要放爺孫倆離開，一個細(xì)心的保安卻從小女孩的背包里，搜出了一個雞蛋，一檢查，雞蛋正是超市里的。

要擱在平時，一個雞蛋而已，也就算了?？扇缃瘢蠡锉弧巴兴焱酢备愕媒诡^爛額，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氣，好不容易逮住一個，豈能輕易放走。于是保安們一擁而上，把爺孫倆抓了起來。

楊老板雖然對“托塔天王”恨得咬牙切齒，但是腦子并不糊涂，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保安抓錯了人。

既然抓錯了人，放了不就行了？可事情卻沒那么簡單。楊老板想，為了抓賊，自己把所有人罵得狗血噴頭，又懸賞重金，大家起早貪黑，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賊”，如今自己一句抓錯了，就把人放了，他害怕寒了大家的心，以后就沒人肯出力了。

思忖半晌，楊老板摸起雞蛋，掂量了半天，突然說：“這二人不是賊，你們抓錯了。”

保安們一片愕然：“楊總，你怎么知道？”楊老板說：“咱們超市里賣的雞蛋都是生的，而這個雞蛋卻是熟的?！闭f著，把雞蛋往桌子上磕了幾下，扒掉蛋皮，大家一瞧，都傻了，雞蛋果然是熟的。楊老板見大家無話可說，就把老頭兒的手銬打開，然后向他鄭重道歉，并且親自把祖孫倆送回了家。

臨別時，老頭兒突然說：“且?。罾习?，你為什么幫我？”楊老板一愣：“幫你什么？”老頭兒一笑：“那分明是一個生雞蛋，是你趁人不注意，把它換成了熟雞蛋，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睏罾习逡淮?，隨即豎起大拇指：“好眼力！雞蛋是我換的，那個熟雞蛋其實(shí)是我今天的早餐。我?guī)湍?，是因?yàn)槲抑滥悴皇琴\。我猜，你可能是一個魔術(shù)師，那個雞蛋是你失手落在你孫女背包里的，對吧？”

老頭兒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說：“老了，手法生疏了。”

楊老板告辭要走，老頭兒猶豫了一下，叫住他：“楊老板，你是個好人，我告訴你，最近千萬讓家人小心，切記切記。我姓趙，人稱趙鐵手，如果你日后遇到難事，盡管來找我?！?/p>

趙鐵手的話莫明其妙，楊老板沒往心里去。這天，楊老板正忙著，妻子突然哭著奔了進(jìn)來：“不好了，咱兒子被……被人綁架了！”

楊老板一聽，差點(diǎn)兒癱倒。妻子說，綁匪索要五百萬贖金，不給錢就撕票。楊老板一聽，馬上就要報(bào)警，妻子哭著攔住他：“你瘋啦！綁匪說了，如果咱們報(bào)警，就甭想再見到兒子了?！?/p>

左思右想，楊老板突然記起不久前，趙鐵手曾經(jīng)警告他，小心家人安危。此人能預(yù)知禍?zhǔn)?，必定有真本事。于是他立即找到趙鐵手求救：“趙老先生，你救救我兒子吧！”

聽明楊老板的來意，趙鐵手問他：“你報(bào)警了嗎？”楊老板搖搖頭，說害怕綁匪撕票。趙鐵手點(diǎn)頭：“如果是別人遇到這種事，我建議一定要報(bào)警。但是楊老板對我有恩，你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闭f完，他讓楊老板稍安勿躁，然后翻出一個破舊的電話本，一連打了幾個電話。

不久，有人敲門，趙鐵手打開門：“老兄弟，你來了?！眮砣耸莻€黑瘦老頭兒，進(jìn)門就抱住趙鐵手：“大哥召喚，小弟怎敢不來?！边^了半天，又有人敲門，這次來的是一個白胖老頭兒，之后陸續(xù)又來了一高一矮倆老頭兒，五人聚齊，趙鐵手對楊老板說：“救你兒子的事，就包在我們身上了?！?/p>

楊老板滿心疑惑，瞧這五個人，老胳膊老腿，走路都一步三喘，還能救人？趙鐵手仿佛瞧出了他的擔(dān)憂，笑著說：“你放寬心好了?！?/p>

一行人來到楊老板兒子被綁架時的現(xiàn)場，趙鐵手對瘦老頭兒說：“老二，看你的了?！笔堇项^兒點(diǎn)點(diǎn)頭，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會兒鉆進(jìn)草叢，一會兒攀上圍墻。半天后，他告訴楊老板：“這幫劫匪已經(jīng)盯了你兒子一個多月了?！睏罾习宄泽@地問：“你怎么知道的？”

瘦老頭兒指著墻上一些看似涂鴉的圖案說：“普通人看不懂這些圖案，其實(shí)它們不是無意義的亂涂亂畫，而是被人刻下的特殊符號，都是黑道暗語。”

他解釋，交叉線代表時間，三角形代表地點(diǎn)，箭頭代表方向……”這里起碼有兩處暗語，都是綁匪留下的。之前趙鐵手讓楊老板的家人小心，正是因?yàn)樵跅罾习寮议T口，出現(xiàn)了這些暗語。

趙鐵手問：“能找到孩子下落嗎？”瘦老頭兒點(diǎn)頭：“沒問題。”楊老板開車載著幾個人，每到一個岔路口，瘦老頭兒就會下車，這里瞅瞅那里看看，尋覓墻上的暗語。車子越開越偏僻，直到停在了一片棚戶區(qū)。瘦老頭兒說：“就是這里了?！?/p>

楊老板一瞧，倒吸了口涼氣，這里到處是亂搭亂建的簡易房，起碼有兩三百戶，道路曲折，情況復(fù)雜，怎么找孩子？

瘦老頭兒說：“這就要看老四的本事了?！蹦莻€高個老頭兒說了聲“小意思”，打開隨身帶的包，一番化裝后，高個老頭兒瞬間變成了一個滿臉皺紋、腰背佝僂的老太太，再背上一條蛇皮袋，拄一根木棍，活脫脫一個拾荒的。

喬裝后的高個老頭兒在棚戶區(qū)轉(zhuǎn)悠了半天，不慌不忙地返回。楊老板急問：“找到我兒子了嗎？”高個老頭兒點(diǎn)頭：“找到了。”

楊老板差點(diǎn)兒跳起來：“咱們快……快去救人啊?！备邆€老頭兒說不忙，他掏出紙筆，畫了一張地形圖，標(biāo)明了孩子的位置。他說，關(guān)押孩子的地方是一間倉庫，前后左右四個門，看守共有十個人，四個守門，兩個監(jiān)視孩子，還有四個在周圍望風(fēng)。

綁匪是十個壯漢，而這邊只有自己和五個老頭兒子，誰強(qiáng)誰弱，傻子都能算明白，于是楊老板說：“咱們趕緊報(bào)警吧?！?/p>

趙鐵手?jǐn)[手說用不著，然后他問白胖老頭兒：“老三，你有什么計(jì)謀？”胖老頭兒說：“看這些人的布局，應(yīng)該是老手慣犯。四個巡邏的分守東西南北，不管什么人，從哪個方位，只要靠近倉庫百米之內(nèi)，就會被發(fā)覺，綁匪會立即撤退。有人從前門靠近，他們就從后門跑，從左門靠近，他們從右門跑，遇到合圍，他們就化整為零，四門齊出，讓人摸不清孩子到底在誰手里?！?/p>

楊老板一聽，急得直搓手：“那該咋辦??？”

胖老頭兒一笑：“別急，這個布局雖妙，卻很好破解?！彼f，四個巡邏的不足為懼，一見風(fēng)吹草動，跑得比兔子還快。剩下的六個綁匪見出事，肯定攜孩子逃跑，他們不敢走大路，只會鉆胡同。這里道路狹窄，他們一定分成兩路，一路作掩護(hù)，虛張聲勢，一路挾持孩子，迅速逃跑。只要堵住帶孩子的那路人，就能一舉救下孩子。

楊老板說，計(jì)策雖妙，但是憑咱們幾個，不一定對付得了那幫綁匪啊。趙鐵手笑說：“這就要看老五的本事了?！睅讉€老頭兒里最不起眼的矮個老頭兒，“嘿嘿”一笑：“幾個蟊賊而已，正好活動一下筋骨。”

楊老板不放心，還要說什么，卻見趙鐵手拿出個警笛，猛地摁響，一時警笛狂叫。果然不出胖老頭兒所料，綁匪以為警察來了，四個望風(fēng)的一溜煙跑了，其他六個分成了兩路，一路吆吆喝喝地往東跑，另一路帶著孩子往南跑。

矮老頭兒瞧得明白，一卷袖子，三兩下爬上房頂，翻墻越脊，攀屋搭檐，抄近路截住了挾持孩子的綁匪，然后大喝一聲，三拳兩腳，把綁匪打倒在地。孩子安然無恙，楊老板不禁驚喜不已。

事后警察一審訊，才知道被打倒的三人，都是“托塔天王”的徒弟，他們盯上楊老板一家很久了。不久，根據(jù)三人的口供，警方把“托塔天王”一伙一網(wǎng)打盡。

楊老板對趙鐵手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忍不住問：“幾位老先生身手不凡，我猜你們以前一定是警察吧。”

不料幾人一聽，卻哈哈大笑：“我們不是警察，我們以前都是賊?！?/p>

什么？賊？楊老板目瞪口呆。趙鐵手點(diǎn)頭：“當(dāng)年我們五個都是身懷絕技的慣偷，后來鋃鐺入獄，蹉跎了歲月，老了才改邪歸正。那天你一念之善，用一個雞蛋幫了我，有恩不報(bào)非君子，我才召集當(dāng)年的老兄弟幫你。你不用謝我們，要謝，就謝你自己的善心吧?！?/p>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2016.6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