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歌

季明

安泰來到這個城市打工，剛認識滿子不久。這天，滿子把一個紅皮兒的證件遞過來，說：“看看，像不像真的？”

安泰接過那證件，仔細翻看了一下，是退伍證，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心里不由得佩服那些辦假證的，手段真是高明。

滿子說：“你也去辦一個吧，便宜，才三百塊！”

M公司招保安，待遇非常優(yōu)厚，但前提條件必須是退伍軍人，滿子沒當過兵，所以，就花錢辦了個假證。

安泰“哼”了一聲，不屑地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安泰當過兵，在部隊干了五年，而他的退伍證卻丟失了。但是安泰反感弄虛作假，他堅信真的，就是真的！

在M公司的招錄處，滿子順利報上了名，而安泰卻遇上了麻煩，無論他怎樣解釋，那個負責辦理報名手續(xù)的職員就是不相信。

那職員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安泰，說：“沒有證件，怎么能證明你是退伍軍人？”

安泰不知說什么才好，急得滿頭是汗。這時，一個黑壯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拍拍安泰的肩膀，問：“哪年的兵？”

“2008年的！”安泰大聲回答。

中年漢子笑了，說：“我是1998年的兵，參加過抗洪搶險?！?/p>

一聽這話，安泰趕緊收腹、挺胸、立正，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老班長好！”遇見比自己軍齡早的兵，敬禮、問好、喊老班長，這規(guī)矩，安泰懂。

中年漢子再次拍了拍安泰的肩膀，沖那職員說：“這人當過兵，讓他報名。”那職員對中年漢子很恭敬，趕忙給安泰辦了報名手續(xù)。這令安泰既感激又迷惑，不知中年漢子是什么身份。

報完名，之后是面試。所有報名者，都被集中到M公司一間會議室里，安泰數(shù)了數(shù)，足足有一百多人哩。

一開始，大家都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面試主考官，同時，也都在暗自盤算，面試題目會是些什么內(nèi)容呢？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主考官仍然沒有出現(xiàn)，這時候，許多人耐不住寂寞，開始相互攀談起來，一時間，會議室里人聲嘈雜，嗡嗡作響。

安泰依然是靜靜地坐著。

突然，會議室里的音響響了，播放起一首曲子，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腳踏著祖國的大地，

背負著民族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

在嘹亮的軍歌響起的一剎那，安泰倏地站起來，收腹、挺胸、目視前方，雙腳“啪”地一并，立正，兩手自然下垂，中指緊貼著褲縫線，筆直地立在那里。

有幾年沒聽軍歌了，這一刻，安泰異常激動，在這威武雄壯的軍歌聲里，昔日的部隊生活，又一幕幕在腦海里浮現(xiàn)，瞬間，他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嘹亮的軍歌演奏完畢，安泰依然腰桿筆直地站在那里。

這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那個黑壯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說：“我就是M公司的老總?！?/p>

然后，中年漢子一指安泰等十多個保持著立正姿態(tài)的站立者，說：“這些人錄取了，剩下的，全部淘汰！”

一聽這話，滿子不滿意了，大聲問：“為什么？總得給個說法吧！”

中年漢子笑了，一字一句地說：“一聽見軍歌，就站得腰桿筆直的人，才是真正的軍人！”

選自《小說月刊》